0377 需要理由
進入三伏天,南陽這座小山城并不炎熱,反倒有絲許涼爽。各機關(guān)單位如往常一樣上下班,全然不知昨晚發(fā)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而隨同副市長蘇啟明到通亞集團考察的領(lǐng)導(dǎo)干部們,也在早飯過后提著大包小包,興高采烈地回來了。而蘇啟明因為女兒蘇蒙的事提前返回,此刻正在為蘇蒙的事忙得焦頭爛額。</br> 張志遠辦公室,三人正在緊急磋商下一步對策。張志遠一遍又一遍回放著錄音,又仔仔細細翻看著筆錄。房間里,盡管開著空調(diào),依然悶熱,張志遠頭上滲出汗珠,以至于干脆脫了短袖,穿著背心伏案工作。</br> 而白玉新依然捂著肚子眉頭緊鎖。陸一偉見此,跑到秘書科打發(fā)了個人出去買了**蜂蜜,給白玉新泡上,端在面前,小聲道:“白縣長,這是蜂蜜水。”白玉新看到陸一偉如此體貼,感激地點了點頭。</br> “這樣吧,我現(xiàn)在拿著這份材料去一趟市里,你們原地待命,一步也不許離開南陽縣。”張志遠在思考許久后,最終確定了解決此事的思路。</br> 還不等出門,政府辦主任李建偉就敲門進來了,看到張志遠在收拾東西,小心翼翼問道:“張縣長,您出去啊?”</br> “嗯,我去一趟市里,有事?”</br> “是這樣,蘇市長回來了。剛剛接到縣委辦通知,10點鐘在常委會議室召開常委擴大會。”李建偉道。</br> “什么會?”張志遠納悶,蘇啟明剛回來就這么著急開會,有什么事嗎?</br> “沒說。不過我聽說可能與通亞集團有關(guān)系。”李建偉道。</br> 張志遠看了下表,道:“你這樣,你去一趟蘇市長辦公室,就說我現(xiàn)在有緊急事情,要去一趟市里。至于會議精神,到時候我看會議紀要就成。”關(guān)于通亞集團的事,張志遠從頭到尾就沒有插手參與,至于如何落實,如何推進,他懶得過問。畢竟,這是蘇啟明主抓的工程,過問得多了,說你濫用職權(quán),還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好……好吧。”李建偉顯得有些為難,這種事是最出力不討好的事。你去和蘇市長替張志遠請假,人家覺得不重視,隨便打發(fā)個人就過來應(yīng)付差事。其實,張志遠完全可以打個電話,但他并沒有這樣做。每一個細節(jié),都能體現(xiàn)出二人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br> 作為縣長張志遠,他不愿得罪副廳級別的蘇啟明。盡管是下來主持工作,畢竟頭上頂著副市長的帽子。</br> 張志遠沒再理會李建偉,提著包跨出了門。沒有秘書的生活,什么事情都是親力親為,陸一偉主動上去要服務(wù),都被他拒絕了。道:“我有手有腳,再說不就是個包嘛,我能提得動!”</br> 張志遠走后,李建偉又悄悄把陸一偉叫到一邊,小聲地道:“一偉,蘇市長讓你現(xiàn)在去他辦公室。”</br> 陸一偉掰著腳趾頭都知道蘇啟明找自己干啥,可人家畢竟是副市長,作為下屬必須服從,他只好硬著頭皮往招待所走去。</br> 蘇啟明到了南陽縣后,不愿意入住劉克成待過的辦公室,一直就在招待所辦公。大部分時間,他都待在市里,畢竟分管的還有一攤子事。隔三差五到南陽處理公務(wù),把上級領(lǐng)導(dǎo)交辦的每一件事都出色完成。</br> 縣委大院與招待所并不遠,可陸一偉走了十幾分鐘。快到招待所門口時,他猛然想起今天是自己和夏瑾和領(lǐng)結(jié)婚證的日子,頓時慌了神。可剛才張志遠又交代,不準他離開南陽縣,這可怎么辦?正當(dāng)他焦急萬分該如何處理這件事的時候,“滴”一條短信過來了。</br> 陸一偉打開手機,看到是夏瑾和的,頓時緊張了起來。雖然公事重要,但自己的終身大事也非常重要啊。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打算從蘇啟明辦公室出來就偷偷溜到市里,先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再說。</br> “一偉,非常抱歉!本來今天是我們領(lǐng)證的日子,可學(xué)校臨時派我去京城大學(xué)參加一個學(xué)術(shù)研討會,迫于無奈我只得前去。我知道這樣做不好,但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等我回來,愛你!”</br> 看到這條短信,陸一偉不知該悲該喜。此時的他,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面,回了條:“好的,路上注意安全”就趕緊上了招待所二樓。</br> 蘇啟明的臨時秘書何小天看到陸一偉上來后,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上前埋怨道:“你怎么才來啊,你知道蘇市長的時間多寶貴嗎?磨磨蹭蹭的,還想不想干了?”</br> 陸一偉懶得還這種小人一般見識,笑了下道:“你是呂布嗎?”</br> “呂布?什么呂布?”何小天被陸一偉這么一問,愣怔在那里。</br> “沒事,我夸你呢。”說完,詭譎一笑,舉手敲蘇啟明的房門。</br> “進來!”蘇啟明聲音洪亮,走廊的另一頭都能聽到。</br> 見陸一偉來后,蘇啟明迅速起身,走到門口看到何小天在,便道:“小天,你去會場看看準備的怎么樣了。”</br> 何小天不知其意,點頭哈腰盡顯奴才樣,道:“蘇市長,董主任在那邊安排了,我在這邊伺候您,萬一有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蘇啟明眉頭一蹙,覺得這個何小天情商不夠,厭惡地道:“我能又什么事,你去吧。”</br> “可是……”何小天還不知蘇啟明的用意。</br> “可是什么?快點去!”蘇啟明終于發(fā)火了,怒斥道。</br> “好,我馬上就去!”何小天被嚇得不輕,連滾帶爬下了樓。</br> 何小天走后,蘇啟明關(guān)上房門,特意把門反鎖,還拉了拉,確定鎖好后才放心地回到辦公室前,穩(wěn)穩(wěn)地坐了下去。</br> 與蘇啟明對話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摸準他的性格后,陸一偉十分坦然,往沙發(fā)上一坐,挺直身子直勾勾地望著蘇啟明。</br> 蘇啟明本來想從陸一偉眼神里看到慌亂,可他沒有,居然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這讓他出乎意料。他自顧點上煙后,長長吐了一口,然后靠在桌椅上,上下打量著陸一偉。</br> “知道我叫你來干嘛嗎?”蘇啟明問。</br> “不知道!”陸一偉回答的很干脆。</br> “哼!”蘇啟明突然沉下了臉,道:“陸一偉,我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你什么,你就和幽靈一樣,時時處處縈繞在我身邊,你有完沒完,啊?”</br> 陸一偉理直氣壯地道:“蘇市長,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如果我冒犯了您,隨你處置。但您也不能濫用職權(quán),草率行事。”</br> “濫用職權(quán)?我今天還就要濫用職權(quán)一把。”蘇啟明激動地指著陸一偉道:“你是不是從北河鎮(zhèn)調(diào)上來的?我現(xiàn)在就把你下放下去,你信不信?”</br> “理由,我需要理由!”陸一偉梗著脖子道。</br> “沒有理由!”蘇啟明一拍桌子,將手指夾著的煙震落在桌子上。他反應(yīng)挺快,迅速撿起煙,又顫抖著手塞進嘴里猛抽了幾口。可煙頭已經(jīng)掉落,煙越吸越滅。陸一偉見狀,掏出打火機給他點,沒想到蘇啟明犟勁上來了,把臉轉(zhuǎn)過去道:“不用!”</br> 陸一偉見此,覺得有些好笑。蘇啟明耍起了小孩脾氣,反倒多了份可愛。這是不應(yīng)該在領(lǐng)導(dǎo)干部身上出現(xiàn)的,更不能對著下屬如此表現(xiàn),有損威嚴。</br> “蘇蒙好些了嗎?”陸一偉問。</br> “她好不好管你什么事!”蘇啟明依然板著臉道。</br> “哦。”陸一偉選擇了沉默。</br> “陸一偉啊,我一直覺得你這人不錯,挺仁義的,也挺懂事的,可你做出來的事怎么偏偏喪心病狂。我早就和你說,你和蘇蒙不是一路的,何況她已經(jīng)結(jié)了婚,可你為什么還要去找她呢?”蘇啟明講到女兒,口氣就柔和了許多。看得出,他對蘇蒙的愛的質(zhì)樸的,是偉大的。</br> 陸一偉覺得自己沒錯,道:“蘇市長,我確實是找過蘇蒙,但這是工作上的事,非常單純,沒有任何目的。你可以問問蘇蒙,自從她結(jié)婚后,我聯(lián)系過她嗎?沒有!那是唯一的一次。”</br> 陸一偉不打算給蘇啟明說話的機會,繼續(xù)道:“蘇市長,正如您所說,我們不是一路人。蘇蒙嫁入了豪門,是她的福氣,也是你們的福氣。可你們考慮過她的感受嗎?你們問過她過得幸福嗎?任東方是什么樣的人,蘇蒙最了解,可你們?yōu)槭裁催€要把她往火坑推?造成今天的這個局面,你們有很大的因素。”</br> 如果是面對的領(lǐng)導(dǎo),陸一偉的話有些重了,但面對一個父親,這話一點都不重。蘇啟明沒有反駁,而是陷入深深自責(zé)當(dāng)中。</br> 陸一偉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當(dāng),又趕忙解釋道:“蘇市長,可能我剛才的話有些嚴重,但我真心是為蘇蒙好。”</br> 蘇啟明擺了擺手,眼眶有些濕潤。過了一會兒道:“一偉啊,你說得對,我確實把蘇蒙的一輩子給毀了。好在沒有出什么大亂子,假如蘇蒙一時想不開,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我知道蘇蒙心里裝著你,可我……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