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6 拿誰開刀
在回去的路上,車廂里開著空調(diào)熱,再加上喝了酒的緣故,白玉新干脆脫了外套,給陸一偉點上煙,舒舒服服靠在副駕駛室里,一邊看著前面,一邊與陸一偉聊天。</br> 白玉新道:“一偉,今天中午的飯局,你都觀察到了些什么?”他刻意想考驗一下陸一偉。</br> 陸一偉不假思索地道:“二寶煤礦表面看是秦二寶在經(jīng)營,實則是馬林輝在背后掌控。此外,他們兄弟之間矛盾頗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在利益分配上產(chǎn)生分歧,您也看到了,那個三蛋和麻桿,本來就是幾句玩笑話,居然甩臉色走了,有點匪夷所思。”</br> “嗯,有道理。”白玉新頻頻點頭道:“那你對這幾個人怎么評價?”</br> “嗯……”陸一偉略想了一會道:“麻桿人老實,不是個刺兒頭,與秦二寶關(guān)系不錯;三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性子剛烈,處理問題簡單粗暴;秦二寶頭腦靈活,思維敏捷,表面看大大咧咧,實則很有心機(jī);而馬林輝沉著穩(wěn)重,外柔內(nèi)強(qiáng),能控制得了這幾個人,估計心狠手辣,詭計多端。”</br> “嗯。”白玉新紅光滿面地道:“你看人還是挺準(zhǔn)的,和我掌握的差不離。那我問你,這幾個人里你覺得先拿誰開刀?”</br> 陸一偉道:“如果是我的話,我先從三蛋開刀。”</br> “嗯?說說你的意見。”</br> “您也看出來了,三蛋與其他兄弟之間有隔閡,而且此人頭腦簡單,我覺得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把他給拿下。”陸一偉分析道。</br> 白玉新臉上浮出笑容,道:“你說得有道理,這是人的固有思維,由弱及強(qiáng),看似很完美,但你想過沒有,像三蛋這樣的人有一點你絕對搞不定,那就是愚忠。”</br> 陸一偉有些不解,回頭聽著白玉新接著往下說。</br> 白玉新彈了彈煙灰道:“三蛋這種人就好比梁山好漢里的李逵,愚忠于他的大哥宋江,最后還是讓宋江毒死了,而不是戰(zhàn)死。臨死時他都沒有怪宋江,而是說道:‘罷罷罷,命以如此,復(fù)又何求’。所以,三蛋此人表面看很容易拿下,實則不然。”</br> “按照我的邏輯,我不會選擇從弱入手,而是從強(qiáng)入手。只要強(qiáng)者倒臺,其他的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br> 陸一偉看到白玉新充滿自信,不由得對這位交通員出身的副縣長另眼相看。陸一偉一直認(rèn)為,白玉新不過是借譚老的光,在官場馳騁萬里,浮浮沉沉,畢竟人家后面有人。這種人一般都是酒囊飯袋,那懂得什么謀略,充其量就是些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歪門邪道,陰謀詭計。而眼前的白玉新不僅人膽大,而且思維縝密,考慮問題喜歡用逆向思維,絕不亞于擅長謀略的劉克成。</br> 陸一偉問:“白縣長,您也聽出來了,馬林輝一是知道您的來歷,二是刻意把市人大李主任抬出來,表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不知您如何啃下這塊硬骨頭?”</br> 白玉新笑著道:“這人啊,有兩樣?xùn)|西最可怕,一個是弱點,一個是愛好。說白了,這兩樣?xùn)|西都是互通的,愛好既是弱點。馬林輝的愛好高雅,咱粗人不懂,那我就找他其他的弱點。至于李主任,我不怕他。我這么說并不是因為譚老在背后給我撐腰,我這人從來不怕別人壓制我,只要我有理,不用說是他李主任,就是田書記,他敢把我怎么地?”</br> 陸一偉領(lǐng)教了白玉新的慣式思維,藝高人膽大,搞企業(yè)改制還真需要這樣的鐵腕人物。</br> 回到縣城,陸一偉問道:“白縣長,我現(xiàn)在送你回宿舍休息一會兒?”</br> 白玉新已經(jīng)睡覺了,睜開眼睛道:“現(xiàn)在幾點了?”</br> 陸一偉看了下手表道:“三點半了。”</br> “哦。”白玉新伸了個懶腰道:“也行,我回去休息一會。”</br> 到了宿舍樓下,白玉新下車前道:“晚上你把蕭書記約出來,一起吃個飯。”</br> “好嘞!”</br> 陸一偉被風(fēng)一吹,已經(jīng)完全清醒。他沒有放松自己,開著車回到縣委大院。</br> 上了三樓,陸一偉站在張志遠(yuǎn)辦公室門口聽了一下,聽到里面有人說話,便開門進(jìn)了自己辦公室。</br> 陸一偉早就想有一間屬于自己的辦公室。以前在政府辦時,因辦公用房緊張,和秘書科擠在一個大間,說話做事都不方便,現(xiàn)在好了,有了自己的獨立空間,想拖鞋就拖鞋,想睡覺就睡覺,沒有人可以干涉自己。</br> 陸一偉泡了杯茶,脫掉鞋斜躺在沙發(fā)上,掏出手機(jī)給夏瑾和發(fā)了個短信。</br> 海南之行,二人正式確定了關(guān)系。雖然有些快,但對于兩個大齡青年,又迫切想結(jié)婚的人,也不算快。陸一偉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一開始與夏瑾和交往,一來是姚娜從中牽線,二來是自己又剛剛失戀,這段感情空白期他不想急于求成,與夏瑾和的交往或許也是一種情感的寄托。可后來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愛上了夏瑾和。脫俗而不失溫雅,靚麗而不乏沉穩(wěn),另外受過西式教育,獨立而富有浪漫,正是自己所需要的那種類型。</br> 橫向?qū)Ρ茸约旱那捌藓吞K蒙,不足之處漸漸浮現(xiàn)出來。李淑曼偏重于家庭,生活中求安穩(wěn),但對感情沒有激情。蘇蒙可能年齡小,生活中充滿激情,可對于家庭沒有一點觀念。那時候陸一偉常常想,與蘇蒙談戀愛可以激情四射,如果真的組合成家庭,生活在一起,那帶來的各種矛盾也會逐漸顯現(xiàn)出來。畢竟人家是城市人,又是獨生子女,價值觀和追求觀自然有自己的見解。</br> 而夏瑾和,與自己的家庭出身對等,雖學(xué)歷不及她,但陸一偉明顯感覺到,兩人追求生活的目標(biāo)上是一致的。</br> 想起以后,陸一偉就有些頭痛。夏瑾和給他提出的唯一一點要求就是,希望他為了將來,能調(diào)到市里工作。這談何容易?自己一沒背景,二沒關(guān)系,難度可想而知。何況自己剛剛在南陽縣有了起色,現(xiàn)在離開他著實舍不得。不過既然答應(yīng)了她,陸一偉就會奔著這個目標(biāo)向前沖,這是他的長期規(guī)劃。</br> 那么短期規(guī)劃呢?如果說現(xiàn)在還在東瓦村,陸一偉則想返回鎮(zhèn)里工作。可現(xiàn)在不同了,又返回政府辦,而且跟著張志遠(yuǎn),起點變高,總不可能再回北河鎮(zhèn)了吧。人都是隨著環(huán)境和心境改變而改變,尤其是今天從白玉新身上學(xué)到不少東西,他改變了最初的想法。</br> 陸一偉還記得父親陸衛(wèi)國當(dāng)初和自己說的話,希望他將來能夠為南陽的發(fā)展貢獻(xiàn)力量。這種空洞而蒼白的愿望,沒有可操作性,除非自己當(dāng)上縣長……陸一偉想到此,自己都嚇了一大跳。當(dāng)縣長?做白日夢吧。人家張志遠(yuǎn)不到40歲就是縣處級干部,而自己至今還是個副科。從副科到正處,如果沒有過人的能力和背后有人支持,估計這輩子都達(dá)不到。看看那些天花板干部,一輩子都是科員,都沒有實現(xiàn)當(dāng)官的夢想。</br> 說實話,陸一偉不愿意再回政府辦干老本行。跟在張志遠(yuǎn)后面,你永遠(yuǎn)是別人的影子,而沒有話語權(quán)。而且,官場明爭暗斗如此激烈,誰能想到將來會不會重蹈覆轍?找到一個庇蔭所只是短暫的,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甩掉影子,真正走到前面,在一塊油畫布上繪就屬于自己的藍(lán)圖。</br> 這個目標(biāo)何時能實現(xiàn)呢?</br> 夏瑾和沒有回短信,估計此刻在上課。陸一偉不去管她,又想起了顧桐。對于顧桐,陸一偉一直心存愧疚,本來人家在蕭鼎元那里干得好好的,自己硬是把他要了過來。到了創(chuàng)衛(wèi)辦,有沒有真正發(fā)揮作用,現(xiàn)在又隨著自己離開不受重用。現(xiàn)在好了,要是白玉新能看上他,當(dāng)個司機(jī)也不錯。陸一偉打給顧桐,要他今天晚上一起吃飯。</br> 處理完這件事,陸一偉感覺頭輕松了一些。起身喝了口茶,又躺了下去,腦子里又想起罐頭廠的事。</br> 副食品加工廠的那個呂經(jīng)理還真是個老滑頭,李海東用盡各種手段,錢也不少花,可這個老狐貍就是不談罐頭廠的事,把胃口掉得高高的,看來自己非得出面不可了。</br> 事情假如談成,錢又從哪里來?這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錢的話,牛福勇肯定能拿出來,可陸一偉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參與進(jìn)來,他不想因為金錢把兄弟之間的情誼耗盡,這種做法極其不明智。賺了還好說,要是賠了呢?</br> 陸一偉也想過從丁昌華那里借,可兩人見面加起來不超過三回,人家憑什么平白無故地借給你?不過眼下,也只有這一條路了。陸一偉打算事情談成后,前去拜會一下丁昌華。</br> “篤篤——”陸一偉正思考得帶勁,有人敲門。他急忙爬起來穿上鞋過去開門,開了門后眼前的人讓他瞬間失去了興趣。</br> “陸主任,您在休息啊。”何小天手里拿著一沓資料不請自進(jìn),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讓陸一偉還有些不適應(yīng)。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