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4 心腹之殤
譚良年口中的金柱就是北州市的市委副書記郭金柱。陸一偉聽到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來他們都是一條線上的,難怪張志遠進步的這么快。</br> 張志遠感恩戴德地道:“有勞譚老為我操心了,郭書記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是學生愚鈍,沒能把事情做得盡善盡美,給您和郭書記經(jīng)常添亂子。”</br> 譚良年一揮手道:“你也不要太自責,有些事情是天災**,是不可避免的;還有些事請是違背民意的,你果斷出擊為百姓爭取利益,這是順其民意的,沒有什么不妥。至于張樂飛自殺事件,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要有太多顧慮,好好地干工作吧,爭取在你任期內(nèi)干出一兩件漂亮的事情來,我這個老頭子或許還能幫你說上話。”</br> 譚良年口中的天災**是指過年時南陽縣的大火,而所謂違背民意的是指趙志剛和張樂飛事件,譚老把這么重大的事件輕描淡寫,可見他有十足的把握保張志遠平安。上頭有人,就是不一樣啊。</br> 張志遠感動得熱淚盈眶,道:“譚老,我都不知該怎么感謝您,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努力工作,報效祖國。”</br> “好好好!”譚良年連說三個好字,臉上總算擠出一點微笑。又道:“劉克成還是那么飛揚跋扈?”</br> 張志遠道:“我們相處的還算比較融洽,在一些重大決策上,劉書記還是喜歡憑主觀臆斷做決定,不過今年以來好了許多。”</br> “嗯。”譚良年的臉色又陰沉下來道:“這個劉克成,手里掌握著芝麻大點權(quán)力,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鬧得北州市的領(lǐng)導班子都對他有意見,至今爬不上來。你和他在處理一些問題時,也不要一味地遷就他,也不要太過于激進,畢竟市委春秋書記還在北州,多多少少得給他點面子,好吧?”</br> “好的,譚老,我會把握好分寸的。”張志遠道。</br> “嗯,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你這個人有一個弱點,就是在做事情時不夠果斷,這是你們知識分子的通病。既然決定了一件事,只要符合民意,就甩開膀子干,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這一點你就不如金柱,你要多學學他啊。”譚良年語重心長地道。</br> 張志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譚老您批評得對,我盡量改正。”</br> “這不是改正不改正的問題!”譚良年突然語氣加重道:“一個人的修養(yǎng)決定其品質(zhì),而一個人的態(tài)度決定其能力,你不是沒有能力,而且還欠缺那么點火候,這個火候你能改正嗎?這就需要你不斷地去實踐,去實踐中尋找真理,用真理反作用于實踐,才能提升自己做事的態(tài)度。”</br> 官場語言可謂是博大精深。似是而非,詞意撲朔迷離叫人難分解,游離在對于非,是與錯,可與否等互相矛盾對立的概念之間,富有暗示,不是一覽無余,而是四平八穩(wěn),不知所云。官場中人物講究氣質(zhì)成熟穩(wěn)重,思維縝密,深謀遠慮,言行謹慎,譚良年一口一個群眾,一口一個民意,所站的角度決定了其身份地位,讓陸一偉也上了生動了的一課。</br> 經(jīng)過譚良年一番指點,張志遠感觸頗深,道:“譚老,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如果我早認識您幾年,或許我進步得更快嘞!”</br> “哈哈……”譚良年仰頭大笑,道:“現(xiàn)在也不晚啊,說吧,有什么事?”</br> 譚良年很自然地切入主題,讓張志遠輕松不少,道:“譚老,我今天確實有一事向您請教。”于是把南陽縣煤礦企業(yè)改制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br> 譚良年談完,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于二人如坐針氈,不知所措。陸一偉也開起了小差,他從進門時就觀察房間的取暖裝置,卻沒有發(fā)現(xiàn)火爐,也沒有發(fā)現(xiàn)暖氣片、空調(diào)什么的,直到聽到腳底下有水聲后,才明白該房間的取暖完全取之于溫泉自身的熱度,怪不得房間暖和而不干燥,真是貼近自然的天然氧吧啊。</br> 譚良年終于開口了,道:“十四屆三中提出了現(xiàn)代企業(yè)管理制度,去年的十五屆四中全會上,又進一步再次強調(diào)建立和完善該制度,可見自上而下對企業(yè)的管理是十分重視的。你剛才說得要對南陽縣的國有煤礦進行股份制改制,這點我贊成的。南陽不是沒有資源,而是把資源當成了包袱,不知道該如何把資源轉(zhuǎn)換成有價值的資源,這點我當副省長的時候就說過,可南陽的歷任領(lǐng)導固步自封,不思進取,把祖宗留下來的祖業(yè)當成寶貝疙瘩,這樣能行嗎?”</br> “如果你要搞,就要搞得徹底一點,不要搞得國不國的,民不民的,既然國家鼓勵民間資本進入,那就干脆放開,讓有能力,有實力的企業(yè)家進來,這樣才能真正盤活企業(yè),才能讓企業(yè)起死回生。”</br> 譚良年雖不在朝政,卻依然關(guān)心國家的大事,尤其是重大會議的決策,他都會一字一句的反復斟酌推敲,他認為,只有吃透上級精神,才能保證在實施某個項目時順利推進。</br> 其實張志遠也是這么想的,但為了凸顯譚良年的水平,他道:“聽您這么一指點,我頓時豁然開朗,找到了突破口,我回去以后就按照您的思路具體實施。”</br> “也不要生搬硬套,要結(jié)合當?shù)貙嶋H。你剛才說要把那個鎮(zhèn)搞成集體經(jīng)濟,這個想法也不錯,讓百姓自己經(jīng)營,自己分紅利,很好嘛,思路完全正確。你是學經(jīng)濟的,對這方面應該得心應手,好好干,這就是你的政績,搞好了在全省樹個典型。”譚良年很輕松地道,好像這件事對他來說非常容易。陸一偉改變一開始的看法,看來這位譚老并不是“大隱”,而是“小隱”。</br> 得到譚良年的支持,張志遠接著說下一個話題,道:“譚老,規(guī)劃有了,思路也有了,可我手里還缺人,我斗膽向您借一個人,不知可否?”</br> “誰?”</br> “白玉新。”</br> “他?”譚良年驚奇地道:“怎么會是他?”</br> 白玉新何許人也?此人可是紅極一時的人物。18歲起就伴隨譚良年左右,干了將近10年的交通員,因人頭腦靈活,反映敏捷,深受譚良年喜愛,并給他辦理了人事手續(xù),安排在市委小車班。后來,譚良年從北州市市委書記調(diào)任省委組織部出任常務副部長,臨走時,他只帶兩個人,一個是司機,一個就是白玉新。</br> 按理說,譚良年的官越做越大,白玉新跟著去了后應該不差,再過幾年譚良年大筆一揮,最起碼也是一個正處級領(lǐng)導干部,但白玉新卻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簡單,他是土生土長的北州市人,想留在北州市發(fā)展。譚良年雖覺得有些可惜,但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把他交給自己的嫡系郭金柱,要他務必要照顧好。</br> 時任北州市副市長的郭金柱沒有辜負譚老的期望,短短幾年內(nèi),先把白玉新的工人身份變成干部身份,又從科員連跳兩級直接提拔到正科,安排到市金融辦銀行科擔任科長。這一安排足以看出郭金柱對白玉新的重視程度。</br> 北州市三線企業(yè)撤走后,全市經(jīng)濟立刻回到解放前,跌入冰點。而保留下來的企業(yè)也跟著遭了殃,很快就面臨著破產(chǎn)的局面。為了保證企業(yè)正常運轉(zhuǎn),北州市委市府多次召開會議,要求必須保住企業(yè),隨即一次國有企業(yè)改制全面啟動,由時任常務副市長的郭金柱主導此次企業(yè)改制。</br> 軍人出身的郭金柱向來雷厲風行,從各個單位抽調(diào)精兵強將,打響北州市的企業(yè)改制攻堅戰(zhàn),而白玉新作為骨干力量參與其中。</br> 企業(yè)改制并不順利,一些企業(yè)依然以老大哥自居,堅決抵制改制,并且引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游行示威活動,大罵市委市府不顧企業(yè)職工利益,大肆買賣國有資產(chǎn)。由于參與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市委主要領(lǐng)導怕控制不住局面,向職工做出妥協(xié),改制就此流產(chǎn)。</br> 然而,有部分企業(yè)卻大張旗鼓支持改制,市玻璃廠就是其中之一。玻璃廠的領(lǐng)導聽到改制擱置,聯(lián)合起來向市委市府請愿,頂住壓力支持改制。郭金柱也不甘心,就此玻璃廠經(jīng)過資產(chǎn)清查后,宣布破產(chǎn)。而具體實施玻璃廠改制的,正是白玉新。</br> 玻璃廠宣布破產(chǎn)的不久,很快就引發(fā)了一場更大規(guī)模的請愿活動。這一點讓市委領(lǐng)導很是疑惑,不過在了解真實情況后,簡直快氣炸了肺。</br> 原來,玻璃廠在改制時,廠領(lǐng)導答應給職工每人3萬元的安置費,這才得到職工的支持。可職工們過了不久后才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廠領(lǐng)導把價值上千萬的廠子居然不足百萬賣給個人,而購買廠子的人正是幾個廠領(lǐng)導,職工們當然不愿意了。</br> 市委領(lǐng)導成立專項調(diào)查組進行全面清查,才發(fā)現(xiàn)主導此次改制的人正是白玉新。因此,市委領(lǐng)導嚴厲地批評了郭金柱,并給予黨內(nèi)警告處分。而白玉新因有譚良年的余威,并沒有為難他,把他調(diào)離市金融辦,安排到市城建局,職務暫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