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偉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輪到見面的機會。</br>　　不知為什么，面見趙省長的時候都沒如此緊張過，沒想到見副部長都緊張得雙股打顫，汗流浹背。但有一點，越大的官員架子越小，相對好接觸。</br>　　進了辦公室，與別的領(lǐng)導(dǎo)格局都差不多，王乃欽端坐在那里，抬頭打量著他，微微一笑指著椅子道：“坐。”</br>　　坐下后，王乃欽先閑聊起來，道：“從龍安到江東要多長時間？”</br>　　“慢一點四個半小時，快點的話四個小時差不多。”</br>　　“哦，那夠遠的，辛苦你了。”</br>　　“您客氣了，能向您匯報工作，是我的榮幸。”</br>　　王乃欽頷首道：“你是省管干部，和地方干部還不一樣，地方處的同志應(yīng)該及時掌握你的思想動態(tài)和工作情況，這也是我今天找你談話的目的之一。你可以簡單說一下到了龍安縣后做了哪些工作。”</br>　　陸一偉挺直腰板，如數(shù)家珍地講了起來。王乃欽一邊記一邊點頭，等講完后，收起筆道：“短短幾個月就做了這么多工作，不容易，也能體現(xiàn)組織當(dāng)初的決定是正確的，是我黨培養(yǎng)的優(yōu)秀的后備干部。如果要調(diào)整你的工作崗位，愿意嗎，說說你心里的真實想法。”</br>　　果然讓他猜中了。陸一偉思忖片刻道：“說心里話嗎？”</br>　　“那當(dāng)然。”</br>　　“說心里話我不愿意。”</br>　　“理由呢？”</br>　　“客觀情況，我現(xiàn)在還在試用期內(nèi)，不滿一年，按照有關(guān)規(guī)定，試用期內(nèi)是不能調(diào)動的。當(dāng)然這不是我考慮的，組織上會統(tǒng)籌掌握。再一點是，我想留在龍安繼續(xù)耕耘，談不上做得有多好，但希望盡最大努力為當(dāng)?shù)刈鲆稽c事業(yè)。”</br>　　王乃欽很認真地聽著，點頭道：“很好，能夠看得出你是個好干部，正因為是好干部，注定在一個地方呆不長，因為還有更需要的地方需要你。今天這次談話，是省委趙部長親自安排的，本來他要親自找你談話，因京城有會臨時改由我與你對話。”</br>　　“我也是從基層干上來的，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有的人巴不得快點離開，尋找安逸的地方或跳到更高的平臺。但你不一樣，說明心里還是裝著信仰和宗旨的。但是，作為黨員干部，要堅決維護黨的綱領(lǐng)，更要維護黨的權(quán)威。服從命令，也是一名黨員的基本要求。”</br>　　“省里對你可能另有安排，你提前做好思想準(zhǔn)備。具體去哪個地方，哪個部門，現(xiàn)還處于保密階段，隨后會有專員與你溝通對接。這次不是提拔，而是調(diào)整職務(wù)。不要有心里負擔(dān)，調(diào)整是因工作需要，不是因為你工作干的不夠好，放下思想包袱，正確應(yīng)對……”</br>　　王乃欽做了一大堆思想工作，看似大道理，其實把所有的話都講明白了。核心點，肯定要調(diào)整他，而且沒有講條件的余地。</br>　　陸一偉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卻無法反駁。半天道：“王部長，我服從組織安排，能給我一點時間嗎？”</br>　　“當(dāng)然可以，但時間不會太長。”</br>　　“多長？”</br>　　“這……我也無法給你明確時間，只能說很快。”</br>　　“可是，我還有好多事沒有來得及處理，哪怕再給我三個月時間，把手邊的工作全部處理完……”</br>　　王乃欽瞇著眼睛道：“心情可以理解，但我無法給你保證。一旦進入組織程序，會很快的，因為不光是你一個人，涉及到一批人。”</br>　　陸一偉欲言又止，選擇了沉默。</br>　　王乃欽寬慰道：“我看了你的履歷，你也在組織部門工作過，各個環(huán)節(jié)和流程應(yīng)該熟悉。此項工作還處于保密階段，不對外公開。隨后，我會和你們南州市委書記進行溝通，待領(lǐng)導(dǎo)批示后就進入程序，你回去先準(zhǔn)備吧，等候消息。”</br>　　陸一偉不知道怎么走出省委大院的，心情格外沉重。張志遠的預(yù)言變?yōu)楝F(xiàn)實，而他卻無法高興起來。稀里糊涂到了龍安縣，現(xiàn)在又稀里糊涂離開。宏偉藍圖還沒鋪開，就胎死腹中了。他這一走，所有的設(shè)想將會化為泡沫，煙消云散。</br>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把胡志雄調(diào)到龍安縣，更不該讓張小禾鋪開龍投公司建設(shè)，要是走了，他們怎么辦，那些設(shè)想又如何實施。</br>　　“陸書記，回龍安還是回您家？”</br>　　陸一偉回過神看著南超，揮了揮手道：“回龍安。”</br>　　回到龍安已快天黑，一路的顛簸讓其精疲力盡。盡管如此，他沒有回縣城，而是直接去了萬龍山鎮(zhèn)。</br>　　車子進了鎮(zhèn)政府，院子里沒多少人，辦公樓也非常安靜，亮燈的沒幾個房間，他這才想起來明天是周末。對于他而言，從來沒奢望過休息，每天都在奔波忙活，屬于自己的時間幾乎為零，也僅有回到宿舍的時候才能稍微釋放下心情。</br>　　陸一偉直接上了二樓，來到書記辦公室推開門，許昌遠沒在。司機南超道：“陸書記，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許書記。”</br>　　“不必了，你帶我去山上轉(zhuǎn)轉(zhuǎn)吧。”</br>　　“現(xiàn)在嗎，天這么黑了。”</br>　　陸一偉沒有理會，徑直下了樓。</br>　　南超趕忙追了上去，發(fā)動車離開政府大院往萬龍山深處駛?cè)ァＥR離開的時候，偷偷給許昌遠發(fā)了條短信。m.</br>　　夜已黑，周圍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尤其進山的路上，只能聽到林海松濤，鳥語蟬鳴，微風(fēng)拂面吹來，夾雜著泥土的芬芳，讓人暫時忘記煩惱，閉上眼睛盡情地享受大自然的美妙。</br>　　來到山頂，車子停了下來。陸一偉下車站在邊緣，眺望著整片山河，山腳下零零星星的燈光閃爍著，以及那一排排白色的大棚屋頂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白色的亮光，仿佛變成一個個氣球，漂浮在空中，然后擊碎，消失。</br>　　打造萬龍山風(fēng)景區(qū)，是他一來就提出的設(shè)想，可一直都停留在紙上，沒來得及付諸實施。誰能想到一切來得這么快，還沒看到他鳳凰蝶變，就扼殺在搖籃里。</br>　　一切，隨風(fēng)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