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0 最后一程
有些事,總是來得太突然。突然得讓人手無舉措,來不及回憶曾經(jīng)的過往,現(xiàn)在的留戀,未來的遐想。</br> 人生在世,只有一瞬。</br> 今年而言,陸一偉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從江東汽車廠慘案,到津門事故,再到蔣振濤、梁海平之死,現(xiàn)如今又是范榮奎。每一次他都見到了冰冷的尸體,尤其是津門事故,現(xiàn)場慘目忍睹,哀鴻遍野,不亞于戰(zhàn)爭的殘酷。面對一具具幼小的“殘垣斷壁”,已經(jīng)給他心里造成了陰影。再次面對梁海平,完好無損,臉色煞白,雙目緊閉,身體冰冷,就那樣離開了人世。</br> 而這次,發(fā)生在自己身邊,而且是親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范榮奎有病不假,但不至于走得如此匆忙。他還年輕,剛在京城買了房子,打算以后把外孫接過去,每天接送上下學……現(xiàn)在,一切都已成泡沫。</br> 陸一偉一個踉蹌,旁邊的潘成軍趕忙扶住道:“一偉,你可不能倒啊。”</br> 陸一偉扶著潘成軍,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咬牙切齒道:“我不會倒,永遠都不會倒。”</br> 潘成軍心里同樣難受,良久道:“通知春芳嗎?”</br> 陸一偉閉上眼睛,點了點頭。</br> 十多分鐘后,范春芳踉踉蹌蹌出現(xiàn)在門口,神色恍惚,眼睛睜了老大,還不等見面,已經(jīng)癱坐在地上。進而哇地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云霄,一切來得太晚了。</br> 陸一偉過去將其扶起來,撫摸著后背安撫道:“芳芳,爸沒有走,他依然在……”</br> 范春芳放聲痛哭,抓著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絕望地咆哮道:“都怨你,你還我爸……”</br> “你冷靜點……”</br> 說話間,佟歡挺著大肚子也來了,進門已是淚流滿面,上前扶著范春芳道:“妹妹,節(jié)哀順變,伯父他沒有遠走。”</br> 很快,護士推著范榮奎走了出來,白單子搭在身上,蓋著頭部的地方滲出絲絲血跡,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就這樣,離開了人世。</br> 范春芳無法接受眼前的現(xiàn)實,盯著半了半天,一下子跪在地上,抱著范榮奎大哭道:“爸,你怎么這么殘忍啊,丟下我和媽就這樣離開了。不,你沒事的。醫(yī)生,我求求你們了,求你再搶救一下,他沒死,他還活著……嗚嗚嗚。”</br> 對于醫(yī)生護士來說,每天見慣了生離死別,已經(jīng)有所麻木,但今天這種場合,一旁的小護士也落下了眼淚。</br> 說話間,范春芳暈倒在地。醫(yī)生又趕緊將其抬進病房,經(jīng)過一番努力,慢慢地醒了過來。她還是無法接受,躺在病床上嚎啕大哭。</br> 女人不冷靜可以理解,但陸一偉不能沉浸在悲痛之中。將潘成軍叫到一邊道:“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你著手操辦葬禮吧,先準備前期工作,今晚就開始。通知福勇和海東,讓他們也參與進來。不管怎么樣,我要辦得風風光光的,送他走好最后一程。”</br> “好的,你放心吧,我會精心籌備。”</br> 范春芳在病床上悲痛欲絕,這邊邱映雪打來了電話。</br> 陸一偉走出門外接了起來,邱映雪略顯興奮地道:“一偉,你贏了,有重大收獲,我們在梁海平家地窖里搜查出大量現(xiàn)金,古玩字畫,金銀首飾,名煙名酒等。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在墻壁里也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金,不僅有人民幣,還有美元,歐元等。我已通知銀行,今晚連夜清點,稍晚些時候給你準確的數(shù)目。”</br> 聽聞此事,陸一偉高興不起來,淡淡地道:“這事要一查到底,不管查到誰,絕不放過蛛絲馬跡。這段時間就全靠你了,家里突發(fā)意外,最近可能上不成班了。”</br> 邱映雪笑容瞬間消失,小心翼翼道:“嚴重嗎?”</br> 陸一偉實話實說道:“已經(jīng)不在了。”</br> “啊?不會吧,怎么會這樣……需要我做什么?”</br> “不需要,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把家看好,決不能出任何差錯。另外,不能因為我不在而停滯工作,快速往前推進。有事及時匯報。”</br> “好的,一偉,你別太傷心,有些事由不得我們,一切都是天意。等處理完這件事就過去探望。”</br> “別,別來。另外,注意保密,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br> 不等對方回話,陸一偉已掛斷電話,回到病房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范春芳的手,越是這時候,她越需要來自家人的溫暖和關懷。這一夜,他寸步不離陪在身邊,直至天亮。</br> 也不知誰走漏了風聲,第二天一早省科協(xié)副主席帶著一群人前來慰問。陸一偉本不想接待,好歹是范榮奎最后一站,硬著頭皮與其攀談。</br> 很快,省政府也派人前來慰問。緊接著,原先的老部下,生前好友都陸續(xù)趕到,以此來表達沉痛愛掉。盡管告誡邱映雪嚴守秘密,但紙包不住火,龍安縣大大小小官員都及時趕到,走得時候要放下慰問金,都被他一一拒絕了。龍安縣如此,其他部門也如此。他不缺錢,也不在乎別人的慰問金,人都沒了,要再多的錢又有何用。</br> 一整天時間,陸一偉就負責了一撥又一撥人的接待,面對著不同的面孔,重復著同樣的話,前來探望的越來越多,以至于最后拒絕見面。除了重要領導外,其余人一律不見。</br> 傍晚時分,省委秘書長涂強和常務副省長邱遠航意外出現(xiàn),陸一偉有些始料未及。倆人并未見范榮奎,而是慰問了范春芳,說了一堆安慰的話,臨走時,將陸一偉叫到一邊,涂強道:“一偉,省委章書記已經(jīng)知道了,他得知后異常震驚,深表惋惜。特意安排我和邱省長前來探望,讓我代表他轉(zhuǎn)達對范榮奎同志的深切慰問。”</br> “章書記說,范榮奎同志兢兢業(yè)業(yè),任勞任怨,不辭辛苦,不畏艱難,是我黨的優(yōu)秀領導干部,尤其在抗擊非典戰(zhàn)場上,通過不懈努力做出了卓越貢獻。他還說,如果你們有困難盡管提出來,省委一定想辦法解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