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0 別離開我
人都是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角色的轉(zhuǎn)變以及年齡的增長而改變,包括言行舉止,談吐儀態(tài),情緒性格,甚至體態(tài),每個人都如此。先前在南陽縣的陸一偉,壓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敢想敢做,敢作敢當。可到了江東市后,復雜的人際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在處理很多事的時候放不開手腳,甚至有些膽怯無奈。</br> 相反蘇啟明,背靠康老爺子這座大山扶搖直上,變得愈發(fā)有自信,收放自如,比起從前不知強了多少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也許就是這個道理吧。說到底,手中掌握了權(quán)力,才是仕途真正起航的標志。</br> 倆人閑聊了一會兒,蘇啟明收起笑容道:“事情很嚴重嗎?”</br> 陸一偉壓抑了一天的苦楚無法傾訴,咬著牙輕描淡寫道:“還好,已經(jīng)快處理完了。”</br> “哦,那就行,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天塌下來還有老白頂著呢。但要說明一點,不管什么時候什么情況,先學會保護自己,再考慮其他的。”</br> 陸一偉重重地點了點頭。</br> 蘇啟明輕嘆一口氣,舒展開身體靠在沙發(fā)上,眼睛變得柔弱,從陸一偉身上移到對面的電視墻上。雙手無法安放,找了個合適的理由點燃煙,以穩(wěn)控情緒的波動。</br> 他的一舉一動,陸一偉看在眼里,知道他想說什么,似乎是每次見面繞不開的話題。</br> 沉默了很長時間,蘇啟明轉(zhuǎn)向陸一偉,嘴唇微微搐動,笑了笑道:“如果蒙蒙還活著的話,也該有孩子了吧,我也當姥爺了,呵呵。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反思自己,非常懊悔,假如當初不拆散你們,她也不會是今天這個結(jié)果,哎!”</br> 陸一偉連忙寬慰道:“蘇市長,都過去的事了,沒必要再提了。蒙蒙出事純屬意外,和你沒關(guān)系。”</br> “怎么能沒關(guān)系呢,若不是我強行干涉,她也不會獨自跑到京城當什么記者,更不會獨自一人跑出去采訪……”</br> 蘇啟明眼眶濕潤,加上喝了酒的緣故,情緒有些失控。拿煙的手不停地顫抖著,試圖送到嘴邊,怎么也挪不過去。干脆掐滅,坐起來閉上眼睛平復心情。過了一會兒道:“其實我當初并不反對你們,只是……算了,不說了,人都沒了,再說也沒意義了。不過讓我感動的是,蒙蒙離開后你的表現(xiàn),很多人都以為你是我女婿……這件事沒影響到你們的夫妻感情吧?”</br> 陸一偉不敢看他,淡淡地道:“沒有。”</br> “那就好。你在西江官場上的口碑不錯,何況有那么多領(lǐng)導都喜歡你,就連壽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你,這是政治資本,是其他人不具備的,要學會利用轉(zhuǎn)化,而且要好好維系,將來你上臺階的時候,這些人必定會助你一臂之力。”</br> “但是,你也有缺點。情緒控制得不到位,過于重感情,且心地善良,沒有殺伐決斷的狠心,在處理一些事上沒學會懷柔手段。要知道,官場是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場,斗爭每天在上演,從未停歇過。我知道你性子耿直,不會左右逢源,溜須拍馬,而且比較正直,看不慣一些歪風邪氣。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無淤泥焉有荷花,要適當?shù)馗淖冏约骸!?lt;/br> “當然了,說是缺點,其實也是你的優(yōu)點,有性格的人才能凸顯出來。每到一處你的群眾基礎(chǔ)很好,百姓很擁戴你,然而,同僚們對你反而有成見,你想過原因嗎?”</br> 陸一偉摸著頭淡然一笑道:“我心里清楚,觸動了部分人的利益,不與他們同流合污,格外關(guān)照弱勢群體,因為我是農(nóng)民出身,自然了解他們的需求。搜刮民膏,侵占百姓利益,這和封建社會有什么區(qū)別。”</br> “道理如此,但謹記一點,想要當好人就當不好官,慢慢琢磨吧。”</br> 蘇啟明看了看表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明天早上還有個會,什么時候走?”</br> “明天一早。”</br> “哦,那我就不過來送你了,到了江東再聯(lián)系。”</br> 陸一偉將蘇啟明送到樓下,回到房間脫了衣服洗了個熱水澡,讓疲憊的身軀放松一下。一天了,還喘氣的機會都沒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確實如蘇啟明所說,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臉色憔悴,頭發(fā)也長了,身軀也發(fā)生了變化,肚子微微鼓起……猛然想起來,他今年已經(jīng)36歲了。</br> 走出衛(wèi)生間,拿著手機回到臥室充上電,正尋思著給妻子范春芳打電話,她已經(jīng)打過來了。</br> “喂,還在忙嗎?”</br> 范春芳稍晚些時候知道了汽車廠的事,一直不敢給他打電話。</br> 陸一偉放松身體躺在床上,舉著手機道:“現(xiàn)在在北州呢,忘了和你說了。”</br> “哦,回家了?”</br> “沒,處理公事。”</br> “累了吧?”</br> 一句話擊垮了他的心理防線,特別想一股腦把心里的苦悶全都傾倒出來,盡情地發(fā)泄一下。</br> 見他不說話,范春芳又道:“爸都和我說了,責任又不在你,不必擔心。即便將來追查到你,大不了不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正好可以好好放松一下。”</br> “那有那么容易,別胡思亂想,朗朗睡了嗎?”</br> “嗯,一直在等你回來,最后熬不住了睡著了。”</br> 陸一偉的心針扎般的疼,進而感覺喉嚨有異物,不停地往上翻騰。本想克制情緒,誰知道說話時聲音破了,近乎沙啞道:“辛苦你了。”</br> 陸一偉雖不在面前,范春芳能夠感覺到他所承受的壓力。半天道:“一偉,我們結(jié)婚多年,從來沒要求過你什么。今天,我想提一點,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要提前告訴我,這個家不能沒有你。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家里的事不必你操心,但我們娘倆不能失去你。”</br> 陸一偉調(diào)整情緒道:“胡說什么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工作的事之所以不和你說,就怕你擔心。我一個人能扛著,不能讓你為我擔驚受怕,明白嗎?”</br> 范春芳點點頭,深呼吸一口氣道:“我就是你手中的線,只要你不松手,永遠在你的內(nèi)心里飄蕩。不要離開我,好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