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陸一偉饒有興趣地問道：“龔主任，你來江汽廠幾年了？”</br>　　龔天河笑呵呵地道：“我88年大學(xué)畢業(yè)就來了，差不多快20年了。”</br>　　“哦，當(dāng)時的效益怎么樣？”</br>　　龔天河嘆了口氣道：“怎么說呢，還可以吧，那時候還有不少訂單，尤其是軍隊方面，采購了不少。因達(dá)不到對方要求取消了部分訂單，損失慘重。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汽車廠走向了沒落。到了90年代中后期，下崗潮抵達(dá)，江汽同樣沒逃脫命運，一下子裁了將近五萬人。再后來，廠子似乎一直就這樣。”</br>　　“那沒有效益，你們怎么發(fā)工資？”</br>　　龔天河笑了笑道：“效益只是不好，還是有效益的。我們負(fù)責(zé)給其他汽車廠生產(chǎn)相關(guān)配件，另外，上級還有相關(guān)方面的配套資金，勉強(qiáng)可維持生計。”</br>　　“那你支持搬遷嗎？”</br>　　龔天河一愣，半天點了點頭。</br>　　這倒有些意外，還以為他不樂意呢。陸一偉依然不發(fā)表意見，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我的食宿問題安排得怎么樣了？”</br>　　龔天河連忙點頭道：“安排好了，在江汽大酒店，離這里不遠(yuǎn)。”</br>　　陸一偉停止腳步揚手一指道：“這里不是有招待所嗎？”</br>　　龔天河連忙道：“那邊條件不太好，而且環(huán)境嘈雜，還是去酒店吧。”</br>　　“不用了，就住這里吧，方便我平時工作。”</br>　　“這……合適嗎，要不我請示下蔡經(jīng)理。”</br>　　陸一偉臉色一沉道：“難道住哪里得別人替我決定嗎？”</br>　　龔天河多多少少對其有些敬畏，硬著頭皮道：“那好吧。”</br>　　回到辦公室，侯澤成嬉笑道：“陸老弟，轉(zhuǎn)眼就找不到了，出去考察了下民情？”</br>　　陸一偉隨意而坐，翹起腿道：“侯書記今天事情不多？這次企業(yè)搬遷，市里給你們也下了不少任務(wù)吧。”</br>　　侯澤成瞇著眼睛不慌不忙道：“這不是你來了嘛，工作再忙也得過來作陪。您是欽差大臣，下來是代表著白書記，我要是不出現(xiàn)，這不是與市委對抗嘛。”</br>　　陸一偉不喜歡拍馬屁，更不喜歡拍馬屁的人，但官場大環(huán)境如此，只能努力去適應(yīng)。他看了看表道：“既然侯書記來了，那召集廠領(lǐng)導(dǎo)班子開個會吧，一來是相互認(rèn)識一下，二來了解下工作情況。”</br>　　侯澤成看看龔天河道：“開會是有必要的，不過蔡廠長去省里開會了，其他領(lǐng)導(dǎo)班子未必都能到全，要不這樣吧，明天上午再開，成不？”</br>　　陸一偉想了想道：“那就按侯書記安排吧。”</br>　　閑聊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時分一行人驅(qū)車來到郊外一處看似不起眼的小院里。里面也沒什么特別之處，和普通民居差不多。來到餐廳就坐，侯澤成饒有興趣地介紹道：“陸老弟，開這家農(nóng)家樂的老板原先是江汽廠的退休職工，做得一手好菜，待會你品嘗一下，絕對合胃口。”</br>　　陸一偉笑著道：“聽侯書記這么一說，我都有點餓了。”</br>　　“哈哈，馬上就上菜。”</br>　　“蔡經(jīng)理不來嗎？”</br>　　“哦，可能還沒開完會吧。天河，你打個電話問問，開完會了讓他趕緊來。”</br>　　眼神間的交流在暗示著什么，陸一偉看得一清二楚，裝聾作啞視而不見。</br>　　半個小時后，蔡小強(qiá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現(xiàn)了。進(jìn)門坐下牛飲一般喝了一通水，看著陸一偉道：“陸秘書長，認(rèn)識張志遠(yuǎn)嗎？”</br>　　陸一偉不假思索點點頭道：“認(rèn)識啊，怎么了？”</br>　　“新任的國資委主任，看著挺年輕的。”</br>　　“哦，我和張主任在南陽縣共過事，挺好的一人。”</br>　　陸一偉的不冷不熱，讓蔡小強(qiáng)有些吃不準(zhǔn)。侯澤成不停地使眼色，把話題巧妙地引開。</br>　　飯桌上，幾人各懷心思喝著酒，而陸一偉對于敬酒來者不拒，敞開了與其對飲。激戰(zhàn)正酣，蔡小強(qiáng)醉醺醺地道：“陸老弟，搬遷的事你放心，就是你不催我也照搬不誤，但你的給我時間。”</br>　　“多長時間？”</br>　　蔡小強(qiáng)伸出五根手指頭道：“五個月怎么樣？”</br>　　陸一偉微微一笑道：“太長了，市里也等不及。”</br>　　“那三個月，按照百天任務(wù)往前推進(jìn)。”</br>　　陸一偉搖搖頭道：“一個月時間，不能再多了。”</br>　　蔡小強(qiáng)壓著火氣道：“陸老弟這不是為難人嘛，這么大的工程真心做不到。”</br>　　陸一偉不為所動，靠著椅子抽著煙慢條斯理道：“外界都說蔡經(jīng)理神通廣大，辦事雷厲風(fēng)行，這點事能難得住你嗎？再說了，還有我呢。這個月時間我就在廠子里住下來了，何時搬遷完我撤出去。有困難大家一起商量著解決，但時間一刻都耽誤不起。”</br>　　一旁的侯澤成附和道：“小強(qiáng)啊，開弓沒有回頭箭，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們必須提高站位，響應(yīng)省委市委號召，不折不扣把這項工作落實下去。陸秘書長剛才不是說了嘛，有問題大家商量著解決，他就是我們堅強(qiáng)的后盾。”</br>　　侯澤成玩起了語言文字，挖好了坑等著他往下跳。陸一偉耿直地道：“你放心大膽地搬遷，出了問題我來擔(dān)著。”</br>　　蔡小強(qiáng)轉(zhuǎn)動酒杯看著他道：“此話當(dāng)真？”</br>　　“這么多人在場，你以為我開玩笑嗎？”</br>　　蔡小強(qiáng)一拍桌子道：“好，既然陸秘書長如此說了，那咱就搬。不過我有幾個條件……”</br>　　“但說無妨。”</br>　　“第一，啟動資金的問題，這么浩大的工程沒有糧草可不行。第二，人員安置問題，被山藤汽車廠兼并，時至今日還沒有具體的安置措施。第三，職工的利益問題，一旦啟動，將有很大一部分人面臨下崗問題，如何解決，還需要上頭拿出明確的方案。第四，現(xiàn)有資產(chǎn)處置問題，是歸山藤公司還是由我們自行處置，目前還沒有任何答復(fù)。”</br>　　陸一偉聽聞道：“這些都不是問題，我會積極向上級爭取相關(guān)配套資金。至于其他的，一步一步慢慢消化解決，總會給你滿意答復(fù)的。”</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