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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福勇的人生可謂是富有傳奇色彩,從一個游手好閑的地痞流氓搖身一變成了億萬富翁,這絕非偶然性,而是一個時代的縮影。</br> 隨著改革開放的東風(fēng)吹遍大江南北時,有經(jīng)濟頭腦的人紛紛下海大浪淘沙。有文化有背景玩高科技玩大買賣,而沒文化沒背景的則倒騰貨物練攤,大洋彼岸的牛仔褲,蛤蟆鏡、蝙蝠衫等新潮玩意兒源源不斷進入內(nèi)地市場,逐步取代了長期穿布拉吉、的確良等單一素色面料,喚醒了國人的愛美之心。倒騰貨物的人大部分都賺了錢,當(dāng)初在京城秀水隨處可見穿著花襯衫喇叭褲,戴著蛤蟆鏡手里提著大哥大的“老板”,這類人京城人叫“倒?fàn)敗薄?lt;/br> 當(dāng)然了,大城市開放的早,而地處西北地區(qū)的西江省要晚七八年,直到九十年代初期才開始沐浴到改革春風(fēng)。西江省人相對保守,不愿意外出打工,寧愿選擇留在當(dāng)?shù)嘏俚兀膊粫~出家門去大城市尋找商機。聚集的年輕人多了,社會治安自然而然就混亂了,牛福勇便是時代產(chǎn)物。</br> 牛福勇靠著膽子大,收買大量小弟,成為北河鎮(zhèn)的一霸。私挖濫采,偷挖煤窯,發(fā)了大財,完成了初始資本積累,為他今后的轉(zhuǎn)型奠定了基礎(chǔ)。北河鎮(zhèn)如此,其他地方何嘗不是呢。可以說,當(dāng)時礦產(chǎn)資源地有80%都控制在這類人手中。</br>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這類人紛紛轉(zhuǎn)型,洗白原罪冠冕堂皇進入資本市場,成為當(dāng)?shù)匕裆嫌忻摹捌髽I(yè)家”。有的甚至進入政界,當(dāng)上了夢寐以求的官老爺。而賺了的錢很少反哺資源共有人,大部分由著他們的性子大肆揮霍,或者投資到別的市場。由此看來,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看似真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自古如此。</br> 第一次世界工業(yè)革命,英國人靠著屠殺搶掠積累了原始資本,時至今日都是世界大國。野蠻的行徑是最有效的財富手段,低等的文明培育出的不是先進文化更不是仇恨,而是打著道德的旗號踐踏價值文明的劣跡。</br> 陸一偉一開始并看不起牛福勇這類人,甚至十分反感。但接觸幾次后覺得人還不錯,兩人的友誼就此奠定。</br> 陸一偉是重情重義之人,為人實在,從來不玩虛的,這也是他結(jié)交朋友的秘籍。但是,居心叵測之人正是利用了他的善良,從背后狠狠捅刀子。李海東一個孤兒,陸一偉能不嫌棄幫他改造好,而他最后卻選擇了背叛。</br> 每每想起李海東,陸一偉就覺得心口堵得慌。有時候甚至不愿意想起他,卻時常掛念著他如今的處境。內(nèi)心的矛盾像一張松弛的網(wǎng),總試圖挽救瀕死的魚。</br> 陸一偉道:“該說的話我也不說了,想必你自己明白。適當(dāng)?shù)氐驼{(diào)點,總沒錯。”</br> 牛福勇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忍心罵我,兄弟我心里清楚著呢。我保證,以后堅決不賭了。”</br> “快拉倒吧。”陸一偉不相信地道:“你要是真能戒了賭,我叫你哥。”</br> “哈哈。”牛福勇開懷大笑道:“少賭,盡量少賭。但肯定不會玩那么大的了。我要是再輸個億把萬,估計你就不搭理我了。”</br> “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管怎么說,陸一偉對牛福勇還有一絲偏愛,好歹七八年的兄弟,人是混了點,關(guān)鍵時刻總在替自己著想。有這樣的兄弟,知足了。</br> “陸哥,我有點事想求你。”牛福勇不好意思地道。</br> “啥事?”</br> 牛福勇道:“我也想弄個人大代表或政協(xié)委員什么的。我聽說入黨是一條命,能進了這圈子又是一層保險,咱好歹也算個企業(yè)家,也該考慮考慮咱了吧。”</br> 聽到牛福勇有此政治覺悟,陸一偉笑道:“就你那樣子還人大代表,你代表誰?哈哈。”</br> “別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牛福勇道:“現(xiàn)在世事難料,誰知道將來會不會有人針對我,我得提前上保險,以防萬一。”</br> “成!”陸一偉爽快地答應(yīng)道:“正好,**馬上要召開,今年上半年自上而下要換屆,到時候我給你打個招呼。”</br> “謝謝啦!”牛福勇激動得手舞足蹈起來。</br> “瞧把你得意的。”陸一偉道:“對了,我再送你個禮物。你不是一直希望有塊軍牌,前兩天張東子給我打電話了,讓我把你的行車證給他,過段時間就能辦下來。”</br> “真的?”牛福勇瞪大雙眼道:“哎呀,太好了!你想啊,把軍牌往我那悍馬車上一掛,在路上橫沖直撞,又不用交過路費,多牛氣!哎呀,太高興了。”</br> “你的悍馬車還在嗎?”</br> “哦,對,賣了啊。”牛福勇道:“沒關(guān)系,過兩天我就再買一輛,哈哈。”</br> 這時,陸一偉的手機響了。看到是張志遠,陸一偉起身走到里屋接了起來。</br> “你現(xiàn)在到我辦公室一趟。”張志遠話語嚴肅,讓陸一偉心里七上八下。出了房間道:“我還有點事就不和你扯了,改天再聊。”</br> “好嘞,那我先走了啊。”</br> 去往省政府的路上,陸一偉問李二毛:“房子還滿意嗎?”</br> 李二毛連忙道:“滿意,挺滿意的。”</br> “哦,滿意就行。”陸一偉道:“這段時間我比較忙,也沒顧得上管你。現(xiàn)在房子有了,打算啥時候結(jié)婚?”</br> “先等等吧。”李二毛心里很害怕,一旦結(jié)了婚陸一偉就不用自己了。更讓他感動的是,牛福勇出了那么大的事,陸一偉到處借錢,竟然還擠出錢給他買房子。換做旁人,誰能做到?</br> 陸一偉道:“要是時機到了就早點結(jié)了吧,張麗在店里上班還習(xí)慣嗎?”</br> “挺好的。”李二毛道:“玲子姐對張麗可好了,去了直接把她提升為店長,我都不知該怎么感謝您。”</br> “好就成!”陸一偉淡然地道:“我沒什么本事,盡最大努力幫你吧。你爸把你交給我,我就要對你負責(zé)到底。對了,你上次和我說得那個人怎么還沒過來?”</br> “呃……”李二毛支支吾吾道:“他最近不在江東,過段時間才能回來。”</br> “哦。”陸一偉道:“關(guān)于你的去向我都替你安排好了,省機關(guān)事務(wù)管理局最緊要進一批人,張書記都給你打點好了,估計過段時間就可以上班。”</br> 聽到此,李二毛心里顫了一下,靠邊停車,眼眶里浸滿淚水道:“陸書記,您真要趕我走嗎?”</br> 陸一偉拍拍二毛的肩膀道:“我怎么會趕你走呢,這是在為你的前途著想啊。你跟著我永遠是個司機,永遠是臨時工。人要往高處走,向遠處看,這是對你自己負責(zé)。恰好有這種機會,錯過了以后就沒有了。機關(guān)事務(wù)管理局挺好,別錯過了。”</br> “不!”李二毛像個孩子哭了起來,道:“陸書記,我哪兒都不去,我就要跟著您。跟您三四年了,有感情了,你就當(dāng)收留只小貓小狗把我留下吧,求你了!”</br> 陸一偉眼眶一下子濕潤了,趕緊轉(zhuǎn)過頭平復(fù)了下情緒。回頭道:“二毛,說實話我也舍不得你,再來個司機不見得有你這樣懂規(guī)矩,但我不能耽誤你的前程,遲早要離開,還不如早點離開。萬一進去了有合適的機會給某位省領(lǐng)導(dǎo)開車,這不是你的福氣嗎?總比跟著我強。”</br> “真要讓我走嗎?”李二毛見陸一偉決心已定,想最后爭取一下。</br> 陸一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br> 李二毛突然爬在方向盤上痛哭起來。陸一偉看到此,把手放在后背上輕輕地拍了拍道:“都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哭,快打住!”</br> 李二毛坐起來擦掉眼淚道:“陸書記,這段時間你不會趕我走吧?”</br> “嗯。”陸一偉道:“什么時候通知你上班再走。所以你要盡快找好接班人,到時候也不會太突兀。”</br> “好吧。”李二毛無奈地道:“我會站好最后一班崗的。”</br> 來到省政府,陸一偉徑直上了張志遠辦公室。張志遠見他來了,立馬把門反鎖,拉到里面臥室道:“一偉,你沒事吧?”</br> 陸一偉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挺好的啊。”</br> 關(guān)于陸一偉和夏瑾和的事情,張志遠一清二楚。當(dāng)初,他們都到了談婚論嫁階段,張志遠還打算為他倆主持婚禮,可沒想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夏瑾和突然出現(xiàn),讓他有些措手不及。</br> 張志遠道:“夏瑾和的事你先前知道嗎?”</br> 陸一偉搖搖頭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br> 張志遠嘆了口氣道:“我看到是她后,都嚇傻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昨天要不是我及時提醒你,差點就亂了分寸。”</br> 與張志遠在一起說話隨便,陸一偉斜靠在沙發(fā)上沒有說話。</br> 張志遠又道:“一偉,我可提醒你啊,你現(xiàn)在是有家室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能付諸行動。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都恨我,但畢竟是過去的事了。春芳這孩子不錯,何況她父親如今也是封疆大吏,要是傳出什么流言蜚語,對你不利啊。”</br> “我知道。”陸一偉心不在焉地道。</br> 張志遠不放心地道:“你們是不是見面了?”</br> “還沒。”</br> “那最好不要見了。”張志遠道:“把心放到肚子里,乘早斷了這個念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