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番外①-4】三小只.小少年時期
--</br> 幾個月后,欽關峰上迎來新一輪的春季。</br> 百花齊放,樹梢枝葉皆隨著清風搖曳。</br> 可欽關峰的眾子弟們卻無暇欣賞,因五天后就要迎來最后一次的筆試。</br> 之前的考試中,何涼涼與安爻皆拿了不錯的成績,全是安賜耐心講課的結果。</br> 可這一次,兩個小少年卻聽見晴天霹靂的消息!</br> 安賜要隨其他道長下山辦事,還得待上半個月的時間,故無法替他們最后一場考試補課!</br> 眼見峰上所有人都在為了最后的測試做準備,何涼涼與安爻便也努力提振精神,約好在這日午膳過后,一同抱著《仙門中人之忠孝廉恥信義》,到樹林里找塊安靜的地方閱讀。</br> 怎知還靜不下半刻鐘,何涼涼看見一旁樹干上,有只長角的黑色甲蟲正緩慢爬行,注意力即被吸引過去,將手里的書扔在一旁。</br> 望著望著又引起了玩心,干脆跑到許久之前安賜帶他去的蟲子窩那,安爻罵罵咧咧的跟了過去,結果竟也一同被吸引。</br> 呼!那只蟲的身體竟是一截截深紫色的。</br> 天??!這里還有只紅的。</br> 快看!這群小蟲子長了奇怪的透明翅膀。</br> 整個下午,兩抹小身影就這樣蹲在低矮的草叢前,一玩便是半天。</br> 直到天色暗下,才雙雙驚覺完蛋。</br> 抱著厚重書本往峰上沖去,途中不忘吵嘴幾句。</br> 安爻:“都是你!看什么蟲子,好好一個下午就沒了!”</br> 何涼涼:“又不是我拖著你去看的!而且你明明也看得很認真!”</br> 爭執(zhí)奔跑間,何涼涼沒注意腳下,驀地一個不慎,采到一抹土坑,直接往前摔去,那本重的要命的《仙門中人之忠孝廉恥信義》也隨之飛出,啪的一聲,擦過地面,又往外多摔了兩尺。</br> 安爻一驚,連忙停下腳步,轉頭將人扶起,何涼涼著急地拍了拍膝蓋處的泥土,快步走到書本掉落處。</br> 那本《仙門中人之忠孝廉恥信義》凄慘的撲在泥地上,已然臟污不堪。</br> 連封面幾個大字,都臟的幾乎看不清楚。</br> 安爻見狀,著急道:“怎么辦,萬一這被老道長發(fā)現(xiàn),我們肯定完蛋了!”</br> 雖然臟的是對方的書,可他與何涼涼日日都玩在一塊,自然也一并擔心。</br> 何涼涼胡亂地抹了抹書本的泥土痕跡,小臉皺起,全是憂慮。</br> 安爻便道:“要不然今晚我們趁藏書閣大弟子交接時,溜進去吧!那里肯定有新的能夠替換?!?lt;/br> 何涼涼這才緩下緊張,用力點頭道:“好,那就等晚膳過后,在我房外集合!”</br> ?。?lt;/br> 當日傍晚。</br> 兩個小少年便偷偷摸摸的,在大弟子交接的空檔,溜到藏書閣中。</br> 摸黑翻著一排排整起的書籍。</br> 幸好這本書冊極厚,即使周圍黑暗,看不清封面字體,可憑著那半掌厚的厚度,便能精準確認。</br> 瞎燈黑火的環(huán)境中,一個時辰后兩人終于找到目標物,何涼涼精神為之一振,趕緊拿了一本出來。</br> 豈料外頭突地一陣說話聲響,嚇得他們立即躲到大柜后頭,就怕被揪出去,迎來一陣挨罵。</br> 心驚膽顫的等了會兒,發(fā)覺室外頭的弟子駐守無聊,忍不住聊起天,借此提振精神。</br> 大弟子道:“昨日我聽道長說,前幾天峰上來了個年輕大夫,年紀還不過二十,身上就只有一個簡單包袱,道長原本以為他是來借宿的,畢竟外頭不少大夫醫(yī)術不佳,日子都過得頗為落魄??蓪Ψ絽s表示自己只是路過此地,要去深山里尋找特殊藥草?!?lt;/br>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那人沒說自己性什么名什么,連留下吃頓飯都沒有,倒是給了道長一袋東西,說那東西他背著嫌重,不方便隨身攜帶,據說袋里是他研發(fā)出的特殊植物品種,會燒起來的那種?!?lt;/br> “會燒起來?”大弟子語氣狐疑。</br> 另一名大弟子點頭:“我也是只是聽說而已,具體的不清楚。且道長后來把那袋東西轉給了灶房,似乎是讓他們看看有沒有其他用途,大概是助長一下燒水火勢什么的?!?lt;/br> “這果實應該不大吧,說助長火勢未免夸大其辭?!?lt;/br> “可這人替其中一名道長治好了頭疼的毛病,前后不過用了半個時辰而已?!?lt;/br> 另一人聞言,不免展出驚訝:“難不成是神醫(yī)?”</br> 另一名聳聳肩:“不知道,但照這醫(yī)術看來,定不是大家一開始誤以為的那種落魄大夫?!?lt;/br> 隨著夜幕漸深,兩名大弟子也開始聊起自己曾碰過的庸醫(yī)。</br> 藏書閣內。</br> 兩個小少年對于方才的奇聞,聽的是津津有味。</br> 安爻驚奇道:“神醫(yī)?這年頭居然還有神醫(yī)?”</br> 稚氣的聲音中,全是不可置信。</br> 何涼涼卻道:“你別說得太早,萬一真的有呢,以后說不定你就能碰上一個?!?lt;/br> 安爻蠻不在意的哼了一聲,隨即又說:“不過那袋果實聽起來倒是有趣,還是我們找個機會溜進灶房,拿個幾粒出來試驗看看?”</br> 何涼涼正巧也有此想法,便興致勃勃的應許。</br> 三天過后,待峰上考試一結束,兩人便趁著食堂用膳的尖峰時段,灶房正忙碌的不可開交時,混進去拿了幾粒出來。</br> 安爻發(fā)覺這果子十分特別,不只外型火紅如焰,且摸久了竟然會發(fā)燙!也許大弟子那天所說的燃燒,不為假話他便想直接在房內試驗看看。</br> 可何涼涼首先想到,弟子住處時常有人來來去去,且因大伙兒年紀皆差不多,有時進房說事都不帶敲門的,萬一被其他弟子撞見了,說不定會一狀告到老道長那去。</br> 安爻便又提議到樹林里,兩人這才興高彩烈的提著炭盆前往。</br> 將果子扔進盆中后,便靠在旁邊觀看。</br> 那小顆的圓狀物體先是發(fā)出火烤般的聲音,不過半晌,便冒出輕微煙氣!</br> 圍在旁邊的兩人立即驚奇的睜大眼,望著飄出的煙霧。</br> 然而不遠處,正好有幾名大弟子經過,看到林中疑似散出輕煙,急匆匆的趕了過去。</br> 最終何涼涼的炭盆被沒收,兩人還被痛斥了一頓,被嚴厲告誡不許玩火。</br> 計畫失敗之后,安爻卻仍不放棄,只覺得那火紅的果實十分吸引他,研究出這種植物的人定是絕世高手!</br> 何涼涼與他相同,還想再嘗試一回,看看紅色果子能燃到什么程度,</br> 于是兩人苦思一陣,又幾乎是同一時間,猛然想起還有個好地方!</br> 既沒有人會看見,煙又不易外竄。</br> 就是半夜的藏書閣!</br> 上回他倆去那里換書,不只夜半完全無人,且因空間極大,只要在里面一點的走到,即便冒了輕微煙氣也竄不出去,等天一亮,煙也散的差不多了。</br> 聽起來十分有保障!</br> 兩小少年便在隔日,喜孜孜地提著小炭盆,打算到藏書閣里,實施他們的大計畫。</br> 子時左右。</br> 兩抹小小身影蹲在藏書閣寬大的走道間。</br> 一枚小炭盆放在地面,里頭只放了一小塊剛剛點燃的木炭,這會兒還沒整個燒熟。</br> 安爻從衣襟內拿出剩余的三顆紅彤果實,小聲說道:“我放下去了?!?lt;/br> 何涼涼慎重的點了點頭,看著安爻將那三粒果子一次放入盆中。</br> 半晌后,極有一陣小小的煙霧冒出。</br> 這次因無人干擾,兩個小少年便能心無旁鶩的觀察。</br> 一小會兒后,眼前果實便像上回一樣滋滋聲響,宛如被烤焦了那般,在炭盆里滾動。</br> 何涼涼看著覺得有趣,便想伸手摸摸,幸虧被安爻及時阻止,降低音量的罵道:“會燙!你手指不要了嗎!”</br> 何涼涼同樣以氣音說道:“可這果子真的好神奇,雖然冒煙了卻一點也沒有燒焦!”</br> 兩人對話間,其中一粒掉在木炭上頭的果子,突地啪滋一聲,在他們將視線移去之際,那顆小果實猛然冒出一朵火花,一簇巴掌大的火焰憑空生出。</br> 安爻瞬間瞪大眼:“這火怎么突然變的那么大!”</br> 明明他們帶來的木炭只有一小塊,甚至沒有燒熟,怎么可能會起火成這樣!</br> 何涼涼連忙從柜上拿了本書,往火焰方向煽去,試圖將火團弄息,沒想到這一煽,另外兩顆國時也隨之迸出火焰,整個炭盆剎那間被火光包圍!</br> 眼見火勢一發(fā)不可收拾,安爻便脫下身上小件外袍,往炭盆包住,試圖隔絕外界空氣,讓火熄滅。</br> 但里頭的果實不知怎么回事,滅都滅不掉,不過一小會兒,整件外袍便被燒毀,火勢也沖到與他倆差不多高!</br> 外頭大弟子聊天之間,眼角瞄見從窗紙透出的火光,驚覺不對勁,便沖了進去。</br> 何涼涼與安爻一個驚慌,一不小心撞倒了放在墻角的木凳,凳子倒下后直接撞翻火盆,火勢立刻蔓延他們所在的空間!</br> 靠近的一處木柜被火苗噴濺到,居然也開始著火,安爻拉著何涼涼,打算先逃出再說,可這處的煙愈來愈大,慌亂間,何涼涼又踢到那只倒地的木凳,往旁摔下,手臂擦過書柜底部突出的木腳,劃出一道不淺的傷口。</br> 大弟子們也在這時匆匆到達,急忙將兩人攬起,順著方才沖進的方向,沖出藏書閣。</br> 欽關峰的夜晚,所有人都被這團混亂給喚醒,好幾個人幫忙抬水滅火,峰上可謂亂成一團。</br> 另一端,何涼涼直接被送到醫(yī)堂,包扎傷口。</br> 安爻則躺在他身邊的另一張小床上,喝著清肺的湯藥。</br> 兩人皆是面色不安,知道自己闖了大禍。</br> ?。?lt;/br> --</br> 三日后。</br> 安賜一回峰上,便聽見了這消息。</br> 連自己的房間都沒回去,直接就往另一側的弟子住處走去。</br> 此時。</br> 何涼涼正在房里,涂著醫(yī)堂拿回的藥膏。</br> 突地門扉被拍的一聲推開,許久不見的人從外頭走近。</br> 何涼涼頓時跳了起來,睜大的眼眸中露出欣喜。</br> 安賜快步走到他身前,看著對方手臂上的傷痕,已逐漸顯出俊挺輪廓的臉龐,眼下正布滿了不高興,道:“為什么跑去藏書閣點火?”</br> 那地方到處是書跟紙,火勢一旦擴大,也許就逃不出來了。</br> 何涼涼聽他語氣急厲,便壓下心底那份見到人回來的喜悅,抿著嘴道:“是不小心的,已經被老道長念了好幾天了?!?lt;/br> 且他和安爻都被禁足十天。</br> 安賜仍是蹙著眉,將桌上藥膏拿過,舀了一勺,往何涼涼臂上抹去,力道卻與面上的厲色不同,放的十分輕柔。</br> 何涼涼小聲道:“我下回不會了?!?lt;/br> 安賜專注替他上藥,雖對方傷勢只是皮肉傷,可要是火舌未即時撲滅,也許他就再也看不見這抹蹦蹦跳跳的身影了。</br> 思聞及此,語氣便又沉了些:“以后不許再玩火,不只藏書閣,哪兒都不行?!?lt;/br> 何涼涼聽他口吻加重不少,可自己終于盼著對方回來的心情都還未訴諸,就被念了好幾句,頓時也有些來氣,眼眶發(fā)紅,拗執(zhí)的將手臂收回,“不用你幫我擦了!我自己就可以!”</br> 稚氣的聲音聲氣中帶著委屈。</br> 安賜卻將他手臂又拉回來,繼續(xù)上藥。</br> 于是何涼涼掙扎的更為厲害。</br> 安賜見他眼睛紅的厲害,這才緩下聚攏的眉心,道:“是擔心你受傷才生氣?!?lt;/br> 何涼涼抽不回手,干脆將頭撇過,吸著鼻子道:“才不要你擔心!”</br> 安賜摸了下他頭,見氣鼓鼓的小少年遲遲不肯將視線轉回,便從衣襟里拿出兩顆東西,道:“這是我下峰時買的東西?!?lt;/br> 何涼涼眼角瞟了下,看見特殊的紅色紙包,與上回的糖球不同,終于將目光移來,問道:“這是什么?”</br> 安賜用拇指抹過他臉上淚痕,道:“老板說這叫雙喜糖,是外頭人家拜堂時吃的,吃了之后,就要給對方一場盛大的成親禮。當時老板還念了段詞。一人拿糖、一人張口,緣份吃進心底,永遠不散。”</br> 何涼涼聽著覺得驚奇有趣,可小小年紀,對甜糖的興趣還是比其中的寓意更大,故未深究這話的意思,趕緊拿過一顆,靠近端詳起來,喜道:“這糖聞起來好香阿!”</br> 甜甜的滋味,說不定能持續(xù)幾刻鐘。</br> 可只有兩顆,還是對方特別帶回來的,他舍不得吃!</br> 安賜見他想吃又不舍拆的表情,唇邊微微彎起,直接將手中剩余那粒拆開,捏在指間,遞到對方嘴邊,道:“吃吧?!?lt;/br> 何涼涼張口咽下。</br> 果然!那甜口的風味散在口中,他也開心地瞇起眼眸。</br> 安賜摸了摸他頭,將他手臂的傷包上紗布,直接將人抱到床沿坐好,自己也坐在床邊,道:“我下峰這幾日,你們玩了什么?”</br> 何涼涼聞言一驚,含著雙喜糖,委屈巴巴的說道:“你又要罵我藏書閣的事嗎?”</br> 表情仿佛耷耳的小狗。</br> 安賜忍不住點了下他額際,“放心,只是想聽聽你和安爻這幾日過的怎么樣?!?lt;/br> 方才他不過念了幾句,小少年便難過的哭了,眼下好不容易哄好了,怎么可能再讓人難過。</br> 何涼涼這才眉開眼笑,展顏道:“我們去了樹林一趟,就是許久以前你帶我過去的那處,有窩紫色的蟲子生了好多小蟲,那些蟲……”</br> 涼爽的午后,房內不斷傳出談話聲,其中一人聲音偏低沉穩(wěn),另一抹聲調則是稚氣中帶著各種生動敘述。</br> 何涼涼手中的雙喜糖,也就這樣一路握到了晚上,一直都沒有松開。</br> ?。?lt;/br> 欽關峰的日子充實又熱鬧。</br> 可就在安賜回峰后五天,欽關峰上來了一位特別的人。</br> 對方一身白衣,仙氣飄飄,臉上表情極淡。</br> 安爻遠遠看了,便向何涼涼說,“這人是不是所到之處皆會下雪?”</br> 他光是這樣看著,都覺得自己被凍到了!</br> 當天晚上,老道長便找到何涼涼談話,慈藹的臉面難得展出一絲嚴肅,先是說明了白袍人的身分,表示對方仙尊在仙門中名聲極響,最后才提道,倘若何涼涼入了霜雪門,定能習得不少。</br> 于是五日過后,大弟子替何涼涼整理好峰上慣穿的幾件衣袍,將其交給老道長。</br> 老道長站在廳堂最前,望著身前的小男孩兒。對方年幼便被他帶回峰上,如今抽高不少,已然是個小少年。他慎重的囑咐何涼涼,去了霜雪門后,定要好好學習,不可偷懶,接著交給對方一份紙卷,表示這東西十分重要,得等成年之后才可打開。</br> 何涼涼聽著這一大段叮嚀,心底已是恍神,心不在焉。</br> 能拜入名門之下,自然是夢寐以求之事,可一想到要離開欽關峰,離開這熟悉的環(huán)境,少了整天和他吵吵鬧鬧的安爻,少了樹林里那堆彩色蟲子……更多的,是再也見不到總是少言沉默的那人…</br> 待老道長語重心長地講完話后,涼涼便恍然的出了廳堂,和峰上子弟們一一道別。</br> 可卻遲遲沒有向其中兩人走去。</br> 似乎只要這樣,這件事就不會是真實的了。</br> 不遠的大樹下,安爻站在那,小小的身子已是不斷發(fā)顫,似乎再忍耐,眼眸發(fā)紅不已,就是忍著不讓眼淚掉下。</br> 他隔壁的安賜也一聲未發(fā)。</br> 何涼涼和大家告別玩后,才轉過身,緩步走向大樹。</br> 安爻一看見他,神情便撐不住了,大吼道:“原來你是真的要走!那你就走遠一點!最好永遠都不要讓我看見了!”</br> 喊聲間,眼淚也隨之掉落。</br> 何涼涼同是忍耐了許久,又見對方身邊那抹修長的身影面色緊繃,直直看著自己。所有的情緒幾乎是瞬間爆發(fā),哭著將手中紙卷揉成一團,扔向安爻,道:“那就好,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br> 兩個小少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這樣互相瞪視著。</br> 何涼涼眼眸已是霧的看不清前方,最后才朝安賜的方向望了眼,接著背上包袱轉身,用力跑開。</br> 欽關峰的大門口,一抹白色挺直的身影站在那,見人出來后,即頷首示意要直接下山。</br> 然而小少年帶走的東西不多。除了幾件衣袍外,剩下的,就是衣襟內那顆用紅紙包裹完整的糖,正貼在他胸口,隨著何涼涼奔跑間不斷振晃。</br> 這一回,他已來不及吃下第二顆糖果。</br> 似乎過去十日的事情,只是轉眼之間。</br> 然后漸漸的,沉到看不見的地方。</br> --</br> ?。?lt;/br> 夜焰宮中。</br> 飯桌上。</br> 池緞難得的沒有笑鬧,而是攬住了身側人,視線朝著對側何涼涼道:“幸好,有緣的人,總有一天會再聚首?!?lt;/br> 安爻與何涼涼同是眼眶微紅,朝他點點頭。</br> 季瀾也心疼的不知該說什么,可就像池緞簡單的一句話。</br> 有緣的人,總有一天會再聚首。</br> 待晚膳結束后。</br> 安賜便牽著何涼涼一路散步回屋。</br> 方才講到最后一段時,桌底下,他也一直是牽著對方的。</br> 兩人進門之后,何涼涼剛轉過身,便被抱了個滿懷。安賜扶著他后腦,偏頭吻上,何涼涼輕拽著他肩頭,唇口微啟,對方的舌探進之后,便卷著他的不放。</br> 這一吻持續(xù)了很久,安賜才轉為輕輕吸吮,道:“那時你離峰前,把最后一顆糖帶走了對嗎?”</br> 何涼涼窩在他肩頭,淺淺應首:“其實本來想一同扔向你的,可又舍不得,最后便握著那顆糖一路下峰?!?lt;/br> 安賜一手抱著他,一手摸著他頭,道:“后來吃了嗎?”</br> 懷中人輕點了點頭。</br> 安賜道:“邊氣邊吃?”</br> 這回何涼涼頓了片刻,半晌后才悶聲說道:“哭著吃。”</br> 離峰不久后的某一晚,他半夜睡不著覺,望著窗外的星空,腦袋一直想著欽關峰的畫面,身邊不只少了天天吵嘴的安爻,那抹少言沉默的修長身影也已無法再見。</br> 也許上次那個黏著安賜的小女娃,又即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繼續(xù)拉著安賜的手講話!</br> 床上的小身影,想著想著,眼角不禁有些濕意,胡亂的抬手抹去后,憤憤的步下床榻,打開房中其中一抹小柜。</br> 里頭空空蕩蕩,只放了一顆紅紙包裝的小糖。</br> 小少年直接將紙包拆開,把糖吃進。</br> 原本甜口的滋味仍是不變??山o他糖果的那人,卻已經遠在天邊。</br> 房間內。</br> 安賜聽完何涼涼簡單帶過這一段后,隨即將人牢牢抱緊。</br> “下回,我再去買雙喜糖。帶著你去,讓你挑選?!逼饺湛偸浅练€(wěn)的聲音,眼下全帶著心疼。</br> 何涼涼這才抬臉,笑道:“可成親禮都過完了?!?lt;/br> 安賜與他,已極池緞與安爻,連著兩日在夜焰宮舉行了成親禮,這回邀請的人不少,連雙悅莫瀟,甚至阮絆棠都來了。</br> 搞的極為盛大,仿佛他們幾個才是夜焰宮的主人一樣。</br> 可季瀾和夜宇珹卻是一人含笑,一人勾著懶洋洋的弧度,替他們處理好成婚當天,所有的事情。</br> 安賜吻了下他額頭:“辦過了也無妨。這回,我親自喂你吃。像賣糖老板說的,一人拿糖、一人張口,緣份吃進心底,永遠不散。”</br> 沉穩(wěn)的聲嗓,緩緩說著市井通俗常見的喜慶話語。</br> 何涼涼卻是聽的眼眶微顫,笑中帶著哽咽,說道:“你居然還記得那時候的詞?!?lt;/br> 安賜眸中噙著笑意:“一直都沒有忘記?!?lt;/br> 從他買糖的那一刻起,就記進了心底。</br> 因為總有一天,他會拿著這成親糖,親手喂給對方。</br> 何涼涼驀地輕輕扯了下他袖擺,對方立即順著這輕微的力氣低下臉。</br> 他環(huán)上對方脖頸,輕聲道:“第一次是你親手喂我,第二次是我自己吃的。那這一次,你打算怎么喂呢?”</br> 安賜幾乎是瞬間便將他圈緊,一向穩(wěn)重的神情,在這時才會流露出明顯不同。</br> 語調帶著欲.望,往何涼涼耳邊說道:“抱你,到榻上喂?!?lt;/br> ……</br> 夜焰宮的傍晚。</br> 涼風順著楓林方向吹送,擴散至宮里偌大的庭院。</br> 東側的兩座屋房。左側那一間。</br> 室內只剩下一枚油燈閃著光焰,依稀能看見榻上兩抹交疊的人影。</br> 何涼涼喘著氣,被抱在安賜懷里,承受著對方。</br> 安賜則牢牢望著身下之人,將他所有表情收入眼底。</br> 數年過去,欽關峰的大小少年已然長大,可心底的情意卻絲毫未減,即便途中曾經分散,可緣份兜兜轉轉,終究,會落在同一個人身上。</br> 永遠還很遠。</br> 幸好,沒有人走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