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28章
廳中某幾名弟子吞下解藥后,心思活絡極快,誰都記得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br> 便是掌門鐵扇的去向。</br> 就在某個修為不高的小女娃手上。</br> 只要持有鐵扇,便能號令半蝶人,誰見了都得低頭,失傳的寶物即是權(quán)力代表,與威望象征。廳上有些人已是心思紛飛,心底據(jù)為己有的念頭漸漸浮現(xiàn)。</br> 舟凝眼見數(shù)名弟子緩緩靠近,各個眼光不懷善意,她便將古靈兒推至身后擋起,掌中扇子一張,靈力注入,呈現(xiàn)對戰(zhàn)姿態(tài)。</br> 季瀾見她以一敵眾,心中不禁捏了把冷汗,方才守于古靈兒身側(cè)的兩名大弟子因加入搶奪解藥,故都不在近處,以至于無法支援。</br> 舟凝身邊,已然危機四伏。</br> 倒是夜宇珹從頭至尾神態(tài)慵懶,仿佛頭頂寫著看戲兩字。</br> 季瀾:“……”</br> 一般教派混亂,您都是這樣場邊看戲的嗎?</br> 可否稍微融入。</br> 舟凝朝靠近的多名弟子喊道:“第八代掌門懷有惡心,下毒意圖害死全教,此時你們不去聲討,還處在這兒做什么!難道良知也一并抹滅了嗎!”</br> 其中一名弟子道:“舟師兄,你可別將下毒與掌門傳物兩件事混在一塊兒了,如今你處處保護古靈兒,是否想近水樓臺,奪得鐵扇,好接下第九代掌門之責。如今你在教中的聲望最高,是最有可能的下任掌門人選,如此卑鄙小人的做法,倒還反過來指責我們了?!?lt;/br> 舟凝聞此番話,簡直怒意橫生,可她性子一向不善于吵架,要像對方這般尖銳指控也吵不出。</br> 本想直接了當?shù)膶⒃掜敾?,直面告知,靈兒便是最有資格拿掌門扇之人,可又礙于無法將對方身世道出,因而閉口。</br> 百般思緒下,她只能說:“靈兒與我情同姊妹,我何必覬覦扇子,況且若我想奪,怎還會留到今日讓人來說嘴。倒是你此番話陰陽怪氣,是否將自己心中的卑鄙念頭投射至別人身上?”</br> 對方立即面展羞慚,惱羞成怒之下,一個飛步想上前搶扇。身側(cè)卻驀地飛來一張實木小圓凳,直接往她腰部砸下。</br> 那弟子被砸的彎下身,雙手緊抱著腹部,痛呼連連。</br> 舟凝同是一個怔愣,朝板凳來源看去。</br> 只見門口處,黑袍魔尊斜靠于墻,周身懶閑,仿佛一切與他無關(guān)。</br> 雪袍仙尊則是剛收回手,甩了甩袖擺,臉色十分淡定,姿態(tài)飄逸。</br> 季瀾:板凳,七大兇器之首。不知在場諸位聽過沒?</br> 大廳另一頭。</br> 海吟吟已運形體內(nèi)金丹,將靈力流轉(zhuǎn),剛?cè)敫沟慕馑幰蜒杆偃诨?,她一抬臉,便見到板凳飛過去一幕,卻一點兒也不理解季瀾此番意圖為何。</br> 難道仙尊也欲奪扇?</br> 幫誰?又或者是別種用意?</br> 弟子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全都原地望著季瀾。</br> 那雙好看的淡眸,回視眾人投來的視線。</br> 季瀾輕咳了聲,朝著在場所有人說道:“靈兒手中的扇子,來源絕對合情合理,并非方才那小弟子所說,不知由何而得,亦或者以不正當方式取得。如今教中鐵扇既傳至她的手中,可謂名正言順,說是歷代掌門相承也不為過,大伙兒不必多做揣度,更不必以小人之心度腹?!?lt;/br> 這番清楚又公正的發(fā)話,字字句句敲打在眾人心上,季瀾身為霜雪門首座,說話自是極有份量,尤其那風光霽月的氣質(zhì),實為道上楷模,無形中便令人多一份尊崇。</br> 季瀾則在話落后,即淡淡瞟向大廳隨處角落。</br> 好了好了,都別看了,趕緊結(jié)束鬧劇,好嗎!</br> 他視線緩慢地掃過一圈天花板,最后默默瞄了眼身側(cè)。隔壁魔頭正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唇角仍是一副狂狷弧度,神情令人看不透,讓人猜不出心底所想。</br> 季瀾:…啥?請說人話。</br> 摔。</br> 一旁舟凝面帶警戒,可眼下也被弄得困惑。分明她前日聽見季瀾與海吟吟的談話內(nèi)容,明顯有奪扇意圖,可如今季瀾卻挺身而出,先是以板凳替她退敵,又道了這一番話語。</br> 舟凝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不禁脫口道:“仙尊你、你不是……”</br> 不是與海吟吟同流合污嗎!</br> 季瀾心底一詫,剎那間目光與她對接,用極為輕飄的語氣,說道:“舟師兄似乎有些誤會了,所有找我談話之人,我皆是以禮應對,可最后的想法自是留于我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心胸坦蕩便是霜雪門的基本,大弟子放心?!?lt;/br> 一番話說的含糊,外人似懂非懂。</br> 可舟凝卻聽懂了,心底有些動搖,卻依舊留了些懷疑,畢竟前晚對方與掌門人的談話仍歷歷在目。</br> 海吟吟卻等不及他們這一來一往的試探,朝著季瀾道:“仙尊所言即是,如今古靈兒手上既有鐵扇,下任掌門之位必定非她莫屬,此點我自是毫無意見??扇缃癜舜崎T仍是吟吟,論情論理,只要我還在位,這掌門鐵扇應是先交予我保管?!?lt;/br> 她抬高下巴,高聲說道:“愿意追隨我的弟子若于此刻站出,在我重新整頓半蝶教后,必定將你們列位為大弟子,賜予大弟子之扇。反之,倘若不愿服我,便能直接交出扇子,今日從半蝶教上除名!”</br> 季瀾聞言,心中差點鼓掌,好一番賄賂兼施壓的發(fā)言!</br> 小姐姐不愧操控人心的第一把交椅。</br> 算妳狠。</br> 且果不其然,廳上弟子聽見海吟吟這段發(fā)言,已是一整片地朝對方身旁靠攏,表示忠心。</br> 海吟吟面上笑靨逐漸擴大,那剛隱沒不久的張揚險惡,又漸漸露出。</br> 季瀾不禁嘆氣。</br> 外頭看來風光無限的雪髯城第一大教,教史精彩、代代相傳??善溆嗳藚s不知,這風光的背后,半蝶教還背負著蒼刎珠的沉重秘密。</br> 也許這就是半蝶祖先留下傳唱歌謠的用意,除了傳承珠子的秘密之外,更要警示弟子們,倘若沉溺于寶物,一有不慎,此珠便會引起教中分歧,最終讓人發(fā)狂。</br> 每一名弟子皆是半蝶塵網(wǎng)中的一個點,錯綜復雜的牽扯在一塊,才能不斷壯大此仙門,故那首老舊歌謠中,也無數(shù)次提及眾弟子需齊心齊力。</br> 然而從頭至尾,舟凝不過局外人,一顆心牽掛于古靈兒,絲毫不將其他身外之物放入眼底,對待小女娃的愛與惜,是無所不在。</br> 可海吟吟因一己之私,下毒迫害全教,配上此時半蝶弟子那搖擺不定的心思,便是壓垮這仙門的最后一根稻草。</br> 眼下,雪髯城最大宗仙門,傳至第八代的半蝶教,已是岌岌可危。</br> 舟凝眉心緊攏,對眾師兄弟的墻頭草之舉感到不齒,便道:“掌門人一番話說的可謂動聽,撇除鐵扇,不如妳先行解釋為何下毒?!?lt;/br> 海吟吟面色不改,“自是為了清除教中異端,防止別有二心之人,這解藥在事情過后我也一樣會給,不勞大弟子費心?!?lt;/br> 她精于計算,謊話一扯便來,一套套的說詞頭頭是道,讓人聽的摸不清是非。</br> 一群弟子緩緩聚集至海吟吟身側(cè),一炷香后,最終留在舟凝身周的,居然只有一開始與她共同保護古靈兒的兩名大弟子,以及六七名在教中默默無名的弟子。</br> 畫面懸殊,且諷刺。</br> 海吟吟已是勝券在握的模樣,高聲道:“古靈兒,還不快將掌門傳物給交出!如今你并非掌門,若將鐵扇中飽私囊,便是犯了教規(guī),與舟凝將一并受審。”</br> 小女娃被如此指名道信的冠罪,已是又驚又怕,睜著圓眸,不斷發(fā)抖。</br> 海吟吟懷著毒辣笑容,朝身旁所有弟子說道:“現(xiàn)下誰若能將古靈兒手中鐵扇呈交上來,本掌門立即賜予她副掌門之位,于我不在教上的任何時刻,皆能代替我決策?!?lt;/br> 此番話出,所有人皆是一顫。</br> 半蝶教向來沒有副掌門,所有事情皆由掌門主導,如今海吟吟親口承諾,開創(chuàng)了這“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副位之責,聽得在場眾人摩拳擦掌。</br> 百雙目光,幾乎是同一時間往古靈兒身上瞥去。</br> 不過剎那,被權(quán)力暈心的弟子們各個雙手一張,腳底踩步,紛紛往古靈兒周身飛去,舟凝眼明手快的擋下最前頭四個,舞扇的招式俐落,注入靈力的鐵扇往左一揮,堅硬的扇圓打在對方腦門及肩頭,靈氣瞬間并發(fā),對方四人不過一小會兒便后仰倒地。</br> 可眼前又立即迎來下一波弟子攻擊,另外兩名保護古靈兒的大弟子趕緊也一同加入戰(zhàn)局。</br> 霎時間,廳上呈現(xiàn)亂象,眾人皆揮舞著扇子,氣氛卻非和樂融融,而是要拼個你死我活。</br> 來自四面八方的靈力,不斷由鐵扇扇尖傾瀉。</br> 季瀾在門邊越看越心急,可又幫不上忙,也無法指望隔壁反派有什么動作。</br> 對方明顯看戲的神情,只差沒拿個瓜子,端杯濃茶來配。</br> 難道此刻便要硬生生看著這教派完蛋?</br> 確實,說到底,如今的半蝶教是沒幾個善者,可舟凝與古靈兒卻是實實在在的良善之人。他無法看著對方二人,被淹沒在這堆是是非非當中。</br> 女娃懷中的掌扇,實屬爹娘心意。</br> 舟凝的保護,則出自于報恩,始于對古靈兒的疼惜。</br> 季瀾心底無數(shù)想法閃過,余光卻瞟見某一處,正展扇御敵的舟凝一個快速回身,扇骨一闔,先以扇柄擊中對方頸側(cè),接著又再度開扇,擋下另一邊的攻擊。</br> 可驀然間,她卻往后一退,分明對方弟子的鐵扇未碰至她身,可舟凝卻吃驚的捂著肩頭,一連又退后好幾步,不可置信的眼神緩緩抬起,望向廳堂最前,還未定焦之際,整個人即往后栽倒,眼皮一闔,癱于地面。</br> 她面前的數(shù)十名弟子見狀,雖不明就里,可也清楚對方已敗,皆是立即將人拋下,目光直接投往古靈兒的方向。</br> 宛如肚餓的豺狼,望見可口白兔那般。</br> 小女娃身側(cè)孤立無援,倒了一個修為上乘的,其他兩個功法不錯的,又正與掌門人打斗,此時皆是分身乏術(shù)。</br> 其余弟子節(jié)節(jié)逼近,貪婪的眼神全透露著勝利。</br> 季瀾驚見這幕,心底慌張。</br> 此時,門邊高大的身影也終于有了動靜。</br> 夜宇珹似乎看夠了這鬧劇。左邊胳膊一伸,一條皮面黑鞭便現(xiàn)于掌中,宛如張牙舞爪的墨黑細蟒。</br> 有力的五指一個收攏,抓握著鞭柄,往旁甩過一鞭,銳利的鞭尾打出,方才覬覦鐵扇的一大波人立即被甩遠,凄慘的摔翻落地。</br> 高大如閻王的身影緩緩踏步,直面朝著古靈兒走去。</br> 小女娃見到這般情景,嚇的是立即哭出聲,手上卻仍是緊緊抱住鐵扇。</br> 最前頭的海吟吟撂倒其中一名圍堵弟子,爭斗間,她頭頂發(fā)冠不慎被削去一角,半邊發(fā)絲落下,披散在額際,遮住了半張臉??伤嫔蠀s沒有被傷及的神情,鐵扇迅速張開,快速一個旋身,五枚暗針從扇骨中射出,眼前最后一個維護古靈兒的弟子也終于倒地。</br> 季瀾眼眸頓時瞪大,終于明白舟凝剛才莫名倒下的原因。</br> 海吟吟視線一掃,遠遠地投射至墻柱邊,最終定焦在古靈兒身上。</br> 接著飛身躍起,躍過一片人影。</br> 夜宇珹見她快速躍進,長鞭一舉便甩過去,海吟吟同時有放心眼在對方身上,趕緊一個閃身,越過鞭子,可速度仍抵不過,衣角一塊直接讓細鞭給打裂,發(fā)出尖銳的布料劃破聲。</br> 飛身的步伐直接后退了好幾尺。</br> 夜宇珹收鞭后毫不在乎她,神情森冷漠然,朝古靈兒越步越近,像極了季瀾以往看《仙尊嗷嗷叫》時,腦中浮現(xiàn)的那股閻王之樣。</br> 仿佛,誰都入不了夜宇珹眼底,誰也無法阻止他。</br> 不遠處,海吟吟發(fā)絲凌亂,眼見鐵扇將失,便大聲呼喚心腹弟子,要她們先行擋下長鞭,她自各兒身子一偏,獨自往古靈兒方向飛去。</br> 季瀾:!</br> 這妹子居然還知道聲東擊西!</br> 眼看不過三尺之距,海吟吟便要到達小女娃身邊,而左邊夜宇珹長鞭一揮,四名上前欲擋鞭的妹子直接被甩至墻面。</br> 夜宇珹覽懶散散地往重傷的弟子群瞟去,不過一瞬便又收回,而后再度舉起黑鞭。</br> 季瀾腦中急促閃過念頭,可場面驚險混亂,古靈兒又離自己太遠,根本心有余而力不足。</br> 到底!</br> 瞬間移動這種修為該如何施展???</br> 而這不過剎那間的想法,季瀾腳步剛抬,亟欲前奔。</br> 猛然間!身子便如風一般飄起!</br> 幾乎是在半瞬內(nèi),季瀾身軀便落至古靈兒身側(cè),與海吟吟同時到達小女娃身旁!</br> 另一頭,夜宇珹正舉起長鞭,頃刻間,也朝這方向重重甩下。</br> 海吟吟眼尾瞥見黑影,剛抵達的腳步未停,直接轉(zhuǎn)身往旁閃避,可季瀾卻忙著將古靈兒拉至身后,未分神注意其它,一點兒也沒發(fā)覺黑鞭往自己方向撲來。</br> 夜宇珹則是反應極快,落鞭的同時,倏然看見雪白身影出現(xiàn)于視線之內(nèi),掌中便用力一扯,將鞭柄一收。</br> 可揮出的鞭尾已是無法收住,張揚的細黑皮面揮舞于空中,在眾人驚怕的目光下,狠狠地、重重地,直接甩落于季瀾身上!</br> 雪袍身影被擊中的剎那,瞬間往墻柱飛去,砰的一聲,后背直接撞于柱面,接著慢慢的下滑,被黑鞭甩到的身驅(qū)已然皮開肉綻,大量鮮血汩汩地往外滲。</br> 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染紅了原本潔白如玉的衣袍。</br> 古靈兒也被那股長鞭的余力給震的倒在地上,五指一松,鐵扇在空中畫了個小拋物線,往另一側(cè)飛出。她眼見季瀾為救自己而中鞭,已是震撼的無法多想,下意識手腳并用,想爬至對方所在方向,無法再空出心思關(guān)心扇子。</br> 此刻季瀾身軀逐漸滲血,染在雪緞衣袍上格外觸目驚心。</br> 古靈兒的視線已被涕淚沾的模糊不清,淚光蒙蒙中,手掌還未碰至季瀾的衣角,眼前便驀地閃入一大片黑質(zhì)緞袍。</br> 可不過一瞬,那片身影便又乍然距離他好幾尺。</br> 仙姿仍在,可卻氣息已弱。</br> 夜宇珹眉宇緊蹙,用單邊胳膊抱著季瀾。眼下懷中人的臉色已迅速轉(zhuǎn)為蒼白,半昏迷的模樣,早已無力支撐身軀,只癱軟的靠在他肩頭,幾縷銀白發(fā)絲纏就在墨黑衣袍的肩頭。</br> 不遠處,海吟吟一個抬頭,見黑白兩道人影貌似無暇關(guān)注其他,視線一瞥,又見方才搶奪的掌門鐵扇孤零零地躺在地板,無人有空注意。</br> 她眼明手快,腳下重重一踏,一個極大的躍步,打算飛身前拿。</br> 在她手掌即將抓住扇炳的那刻,已是耐不住歡喜,唇邊展出靨花,眼眸中盡是對權(quán)力與力量的渴望。</br> 期盼了幾年的計劃,終于在這一瞬要成真。她即將率領(lǐng)半蝶人,與巫鳳弟子齊心,合并兩邊仙門成為全道上最大的勢力,只要自己一聲令下,便能號令千人。</br> 且只要奪得掌扇,蒼刎珠便是垂手可得的囊中物,就連巫鳳教最高首座都得臣服于她。</br> 千人之上的位階,一騎絕塵。眾仙門只能仰望。</br> 海吟吟腦海正閃過兩門合并之景,以及自己坐于大椅上的畫面。</br> 豈料五指剛握住扇子的剎那,她身軀便突地受到一股重擊,霎時間劈啪數(shù)聲,是筋骨斷裂之響,她尚未來得及反應,身軀即往廳堂另一頭飛跌去,鐵扇也被遠遠拋落至地。</br> 她大力地撞上廳堂前方墻面,砰咚一聲巨響,背后骨頭頓時裂了好幾根,渾身劇痛無比。</br> 強烈的鈍痛布滿身周,痛的她意識半失,只能眼睜睜看著剛到手的寶物脫離自己指間,往另一方向跌落,神色全是驚駭與錯愕。</br> 這一回出鞭,夜宇珹并未收過力氣,遠比剛才擊于季瀾身上的力道更重,全數(shù)甩于海吟吟身上。</br> 半蝶教廳堂前頭掛著一幅巨大的水墨畫,上頭用典雅的筆墨描繪了小娃娃們玩樂舞扇的畫面,每人手里皆持一扇,舞的歡快自在,表情天真爛漫,與如今半蝶大廳上的爭鋒相對一比,可謂諷刺無限。</br> 沉重的巨畫受到海吟吟飛來的身軀撞擊,掛于墻上的鐵鉤應聲斷裂,圖的一側(cè)因而滑脫,傾斜一半懸于半空,一副慘烈的破敗景象。</br> 眾人眼帶畏懼,全都驚愣于原地,方才高漲的氣焰已然消失無蹤,門邊的黑袍身影不過輕輕動手,第一鞭便將季瀾打成重傷。</br> 第二鞭,則將八代掌門鞭至筋骨斷裂,此刻海吟吟已半昏厥,身軀斜躺于地面,嘴角滲血不止,卻無人敢上前。</br> 那抹骨頭被長鞭打斷的啪聲,令人從心底發(fā)怵。</br> 閻王討命,不過如此!</br> 夜宇珹單手抱著懷中人,對于眼前亂景已是不耐,另一掌拾起地上鐵扇,懶得多看廳中一眼,環(huán)著人便走出。</br> 季瀾靠在他肩頭,淡色的長睫微微眨動,方才一幕也同樣落至他眼底,此時他正撐著意志,讓自己別暈過去,身子被黑鞭打到的范圍很廣,布滿全身的痛感讓他哆嗦不止,發(fā)際全被冷汗浸濕。季瀾能感覺自己身上淌出的血浸濕了衣袍,讓他渾身發(fā)冷。</br> 視線漸漸朦朧之際,他嘴唇吃力的開闔,也不知自己聲音有沒有發(fā)出,朝著夜宇珹說了幾個字后,意識也終于完全飄散。</br> 半蝶教大廳中,留下滿室慘相。倒在地面的弟子無數(shù)。</br> 最凄慘的莫過于現(xiàn)任掌門,這一鞭打下去,休養(yǎng)半年都不見得能痊愈,身子骨定已受損,能不能再度舞扇皆是未知。</br> 舟凝被海吟吟的暗針偷襲,同樣昏迷不醒,可幸得身驅(qū)未傷,筋脈接完整,此刻弟子們也終于被嚇得回過神來,驚覺事態(tài)有異,方才掌門人不顧一切的搶扇,明顯是想將鐵扇據(jù)為己有,與先前說法出入極大,一些弟子便七手八腳地,趕緊將舟凝給攙扶起。</br> 單憑一把鐵扇,令多少人沉溺其中,如癡如醉的妄想,導致傷者無數(shù)。</br> 直至最后,終究引發(fā)半蝶狂。</br> 而方才立于門邊的黑袍身影,早已在一瞬內(nèi)消失。</br> 黑色袖擺下的結(jié)實胳臂,牢牢收緊,而懷中的一抹雪白,呼吸漸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