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15章
季瀾只能鎮(zhèn)定的挺直背脊,努力忽略桌面一觸即發(fā)的可怕氣氛。</br> 沒想到另一名大弟子也跟著拍桌,奮力站起。動靜極大,桌上碗筷被掀了一半,一副準(zhǔn)備開吵的架式。</br> 那弟子朝最先拍桌的人怒道:“客人在此,你這般撒潑成何體統(tǒng),此等行為有辱半蝶教名聲,晚上便拉你下去受罰。”</br> 對方譏笑道:“自古以來,半蝶教皆為道上名門正派之一,如今居然有人想投奔魔宮底下,如此違背道義之舉,倘若前幾代掌門還在,肯定拿鐵扇將人給揮出去。就這德行,還想要教訓(xùn)我,根本笑話!”</br> 季瀾默默將雞湯端起,就怕一晃一晃的桌面會讓食物全撒了。心道,小姐姐,我就直說了吧,倘若妳們八代掌門在此,她可是會帶著全體妹子去領(lǐng)粉絲號碼牌,妳們攔也攔不住。</br> 主桌邊,越來越多弟子站起來,激昂的加入吵架,所有人似乎不吐不快,輪番將心聲給吶喊出。</br> --“師兄,你這話是何意思!吵架歸吵架,將前幾任掌門拉出來,不覺得不敬嗎?”</br> ?。澳銈兊男袨殡y道不是有辱師門?別顧左右言他,只想著教訓(xùn)別人!”</br> ?。澳俏揖椭闭f吧,我現(xiàn)今就想直接投奔夜焰宮,半蝶教如今式微,想振作起來只有靠這方法。”</br> ?。澳闵盗藛幔粢曌u美名,仙門第一之稱的霜雪門難道不是首選!?”</br> 其中一名大弟子忙于吵架戰(zhàn)場,甚至整碗白飯未動,連雞湯都果斷放棄,面上氣勢備足,一副干脆吵到底的模樣。</br> 桌旁,季瀾方才喝下幾碗熱湯后,胃中那股灼熱感已漸漸平復(fù),他一邊聽著眾人吵架,一面多夾了幾口嫩蒸鱸魚。</br> 哦哦哦,真鮮。</br> 接著又夾了一旁的紅燒虎掌。</br> 恩呢恩呢。滋味甚好。</br> 而在他對面,方才引發(fā)事件的小弟子已是眼帶驚懼,一臉不安的低頭扒飯,似乎終于意會到,自己短短兩句話所帶來的驚人效應(yīng)。</br> 兩方第子唇槍舌劍間,動靜也越來越大,驀然間,一盤菜朝桌子中央飛了過去,狠狠的砸在墻邊柱子上!接著是第二盤,砸中右后方另一根,那柱面立即色香味俱全。</br> 隨著桌面的菜盤越來越少,季瀾也默默地端起湯碗,往后退了不只一點,眼帶可惜的望著剩余菜色。</br> 果然天之定律,翻臉完畢,接著翻桌。</br> 他也不忘偷瞄了眼身側(cè)。隔壁反派仍是好整以暇之樣,似乎整場鬧劇與他無關(guān),隨時要化身為黑翅蝙蝠,隨意飛出廳。</br> 就在第八道菜跟著砸飛之際,驀地整個桌面一個傾斜。季瀾忍不住心底一顫。</br> 不好。雞湯要倒。</br> 可他只來得及將椅子往后又滑了一點,下一瞬,便是整座大圓桌被翻起,直接往一旁墻面撞去。</br> 一長串的霹啪聲響,陶瓷碗盤盡數(shù)掉落的碎物聲。</br> 季瀾冷靜的喝了口手上熱湯。心道,只緣身在此教中,姐妹脾氣各不同。</br> 嚶。他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做詩。并且這湯里碎肉真軟。</br> 安爻安賜終于也從另一桌站起,朝夜宇珹道:“宮主,要先回房嗎?”</br> 這語氣之自然無波,如同自家主子一樣,絲毫沒把對方教中的內(nèi)哄看在眼里。</br> 夜宇珹一身懶散的站起,往廳門口走去。</br> 安賜拽了下桌邊仍在吃飯的何涼涼,看著對方將最后一口飯給扒完,才甘愿站起,一邊小聲嘟嚷著:“吃餅吃了十幾天,好久沒吃飯了?!?lt;/br> 季瀾見大家都淡定自若,果然此時此刻才能體現(xiàn)自己是個穿書的??倸w大場面沒見識過幾個。不知仙門中人都是如此坦然應(yīng)對。</br> 眼前幾名大弟子鐵扇已上手,其中幾個還拎著廳上長木凳,一副有種就開打的激昂。</br> 然而季瀾手上就一個喝見底的雞湯碗。</br> 他鎮(zhèn)定的將碗放于一旁未倒塌的側(cè)桌,跟在安賜幾人后頭,打算一并遠(yuǎn)離這鬧劇。</br> 可就在最前方那抹黑袍身影準(zhǔn)備步出門廳之際,季瀾眼尾卻忽地瞥見說錯話的小弟子,對方在混亂間被推擠至正中央,直接手腳大張的面撲于地,畫面實慘。</br> 可其中一派人馬卻無視于人,已然作勢甩出長形木凳。那長凳為扎實的硬木所制,砸于身軀,不亡也殘。</br> 季瀾一個震驚,腦袋沒做多想,腳下卻已行動。他飛步上前,一個撈手,欲將小孩抱離。</br> 可就在一瞬間,長凳也正好朝他倆飛來。同時另一派人也甩出另一張,卻是往安爻他們方向。</br> 季瀾只來的及伸手將小女娃拉靠到懷里,一面護住對方的頭,心中閃過“要卒”兩個字。</br> 電光火石間,一條黑鞭猛然現(xiàn)于眾人視線中,殘影如銳利兇猛的黑蛇,啪的一聲驚響,重重地將砸來的長凳給甩飛,鞭尾也順帶將另一張直直飛越眾人、距離季瀾不過一尺的凳子給劈成數(shù)塊。</br> 匡當(dāng)重響砸于地面。兩張實木長椅皆是四分五裂,尸狀凄厲。</br> 季瀾一個抬眼,只見夜宇珹立于門口中央,手里握著鞭柄,狹長的眼眸正望著自己。</br> 分明已然退險,可季瀾額邊的汗水卻不禁落下。</br> 腦中也閃過原文對此鞭的敘述。</br> 【夜焰宮魔尊雖少用長鞭,可仍是長攜于身,此鞭皮面為兇獸軟皮所制,翻遍修真界找不出第二條,其鞭體為純黑,宛如兇猛銳利的黑蛇,打于身軀卻比蛇牙咬身更加痛楚,其皮開肉綻之程度,好比鋒利刀口在身上割下一道深痕。夜宇珹出鞭時總悄然無聲,直至狠狠甩落于物面上,那仿佛批斬土地的聲響,即使不打在肉驅(qū)之上,也能讓眾人發(fā)自心底地狠狠一顫?!?lt;/br> 季瀾頭一次瞧見這鞭子,純黑發(fā)亮的皮面,打在身上有多疼足以想像,然而《仙尊嗷嗷叫》中,對方就是用此長鞭,在原主身上留下橫貫身軀的鞭痕。</br> 他光是想,便不由自主地發(fā)怵,腦袋一片慌亂。此刻他對于那條黑鞭的恐懼,遠(yuǎn)遠(yuǎn)勝于飛天長凳。</br> 方才喝湯享用菜肴的好心情已是蕩然無存。</br> 廳上。</br> 半蝶教兩方人馬見夜焰宮這頭武器已出,紛爭更是一擁而上,各個鐵扇已張,甚至自動站成兩邊對峙的場面。</br> 季瀾扶著小女娃站起,見她驚惶沖回某名大弟子身側(cè)。此時他身后已圍繞一大團教中弟子,不斷喊著夜焰宮為魔宮,一副預(yù)備投奔霜雪門之慨然模樣。</br> 門扇邊,何涼涼見季瀾方才歷經(jīng)千鈞一發(fā),心中已是憤怒難當(dāng)。吃個飯居然還有生命危險!</br> 眼下又見滿屋子的弟子叫囂,他忍不住大聲喝斥道:“吵什么吵!在場所有人全都中了毒,再吵下去也沒幾條命可活!”</br> 這音量之大,完全聽得出心底不滿。</br> 安爻難得和他同聲共氣,也提大音量道:“與其忙著內(nèi)哄,不如先行找解藥,要吵架也得先看的見明日太陽再說!”</br> 總歸宮主既已出鞭,代表耐性耗盡。他不想被掃到!</br> 半蝶教眾弟子聞言,鬧哄聲乍然止住,一名抽氣聲首先響起:“你什么意思!…所有人…都中毒了?。俊?lt;/br> 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在場眾人頓時皆忙著檢查自個兒的筋脈。</br> 大廳混亂一團,好一會兒后,方才致詞的大弟子才用壓抑過的冷靜音調(diào),說道:“確實如此。”</br> 她剛剛用鐵扇邊角劃過自己腕部,流出的血不太對勁,有些奇異淡香。</br> 于是廳上弟子也紛紛照辦,一個個劃破自己手腕。</br> 季瀾:“……”</br> 這突然間集體割腕的畫面簡直震撼。</br> 而自己剛剛護住的那名小弟子已然退到墻角,不斷發(fā)抖望著眼前紛亂,一面按著自己前襟。</br> 季瀾:小妹妹,妳這姿勢一看就知道掌門鐵扇的位置。</br> 驀然間,她身側(cè)奔來一名大弟子,是方才飯桌上坐于她身邊的人。那人先是朝著季瀾喊手,作為答謝剛剛的救命之恩,接著用力將小弟子的袖擺往上扯,緊張地端詳對方手腕。</br> 一群人吵嚷喧囂,整個廳中宛如鑼鼓震天的音量。眾人沉浸在中毒的氛圍中,一片驚懼,無法自拔。</br> 夜宇珹漫不經(jīng)心的掃視過一輪,而后直接跨步出廳。</br> 季瀾瞧了那小女娃最后一眼,也隨之出廳。</br> 轉(zhuǎn)至廊上后,他腦袋瓜仍是暈眩,只見夜宇珹與安賜在前頭走著走著,才剛轉(zhuǎn)過兩道廊便忽地不見蹤影,安爻與何涼涼則是直接跟著幾名弟子到教中藥房,監(jiān)督他們配藥。</br> 季瀾一路回到小院,百般思緒下,又拿起掌門桃花秘史翻看,可心神卻遲遲無法寧靜。</br> 除了酒意帶來的不適,滿腦子都是方才那鞭。</br> 《仙尊嗷嗷叫》里,原主與夜宇珹在半蝶教的沖突,說是一言不合打起來也不盡然,因為二人其實沒對話幾句,總之就是直接開打。</br> 原主強制突破封靈,攻力自是有損,節(jié)節(jié)敗退下,被夜宇珹一鞭子甩成重傷,從此左背留下條深遂傷痕。</br> 季瀾揉了揉眉心,眼下情勢混亂無比,還加上作者附送的隱藏設(shè)定大禮包……整體說是節(jié)外生枝都太客氣。</br> 而他最害怕的段落之一,黑鞭終究是準(zhǔn)時現(xiàn)跡了。</br> 單憑夜宇珹胳膊的力量,再加掌力與靈力注入,一鞭打下后血肉模糊之樣,他光想就怕極了。</br> 季瀾閉了閉眼,內(nèi)心忍不住吶喊。</br> 救救讀書人吧?。?。</br> 【本仙尊慌的一批.jpg】</br> 心緒恍惚間,外頭倏地傳來敲門聲。</br> 季瀾這才被清脆的叩叩聲給喚的回神。</br> 嘶。難不成天降奇觀,魔頭學(xué)會敲門?</br> 他顫顫地起身,拉開門扇后卻發(fā)覺外頭的人并非酷霸狂,而是方才守于小女娃身邊的大弟子。</br> 看來是有事情要談。</br> 他懂他懂!江湖高手都必須如此,白日無事、深夜議事。</br> 明明無事,面色需擺的宛若有人剛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