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賊子(二)
皇上倒是得意了。</br> “二位愛卿快到朕這兒來。”</br> 呵呵,</br> 聽聽他說的話,不是放過孩子,而是到他那兒去。</br> 言下之意,皇上也要這兩個小人質(zhì)。</br> 可無論是蕭子規(guī),還是他自視心腹的白守中,都沒動。</br> “你們!”</br> 皇上有點懵了。</br> 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所有人都不聽使喚了?</br> 他可是帝王,帝王啊!</br> 蕭子規(guī)望著他冷哼,“皇上您就別費力氣了。升平郡主,請上前一步說話!”</br> 許惜顏,果然就上前了一步,“蕭叔父,您想要怎樣?”</br> 蕭子規(guī)收起神色,肅容道,“升平,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你的兒子很可愛,我真的不想傷他。”</br> “可若是我不聽您吩咐,您還是會傷他對么?”</br> 許惜顏眸光冷淡,尖尖的下頷在晨光朝陽里,畫出一個堅定的弧度,“所以,您想讓我做什么?是不是逼皇上寫下圣旨,傳位于懷王后人?”</br> 蕭子規(guī)眸光一緊,詫異的神色怎么也掩蓋不住,“你,你居然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br> 眾人神色各異,有驚有奇。</br> 只有皇上,臉黑如鍋底。</br> “這要從一把扇子說起。”</br> 許惜顏從袖中取出一把折扇,緩緩展開,“安國公袁老公爺出事前,給自家孫女留下一柄折扇,也就是我父親的袁姨娘。上面沒寫半個字,只畫了一對漁樵小人。</br> 我當(dāng)年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想不明白。若說樵夫暗指白大人的岳父喬大學(xué)士,可怎么也猜不透這漁夫是誰。</br> 直到我在草原,得知當(dāng)年博格一行人進(jìn)京時,曾經(jīng)送了一包砂土給一位大臣,用來凈化毒藥。我突然就豁然開朗,什么都明白了。</br> 因為蕭大人,您有一個別號是江湖散人,又自稱漁夫。”</br> 刑部尚書,薛大人目光沉痛,說起舊事,“蕭大人雖是宗室子弟,但幼年喪親,又曾患時疫,無人敢管,被送至安濟坊。是懷王仁厚,把你接到身邊照料,救你一命。故此你對他的情誼,非比尋常。</br> 而懷王仁厚,原本他是先后所出,年又居長,合該承襲帝位。但先帝恐他性子過于寬厚,被臣子所欺,一直猶豫不決。直到喬大學(xué)士,袁老國公都先后倒向陛下,先帝方才將帝位傳給陛下。”</br> 之前,許惜顏說動大皇子下定決心,就是告知了他蕭子規(guī)之事,可能與懷王有所牽連。</br> 所以在入京解救被困臣子時,大皇子也吩咐人,趕緊通知了薛大人。</br> 論起查案,京城再沒有比薛大人更老道的人。</br> 很多事,只要提起個線頭,就是一通百通。</br> 薛大人一下就明白了,自己追查多年的京城黑手到底是誰,他又到底是為什么。</br> 蕭子規(guī)怒道,“才不是如此!是皇上讓他的母妃,找到懷王殿下苦苦哀求。說你們母子如何可憐,若是承襲不到皇位,定要遭人欺凌,只怕還性命不保,求懷王不要相爭。</br> 作為回報,你的母妃答應(yīng)過懷王,會給他最好的封地,讓他和子孫一世無憂。這些話,俱是我親眼所見,親耳聽到的!可你們母子,又是怎么做的?</br> 將懷王遠(yuǎn)遠(yuǎn)封到煙瘴之地,最南邊的旦州!這么多年,音信隔絕,死活不知。而這天下,原本該是懷王的。</br> 如今你看看你的好兒子,都是些什么東西。親生骨肉都能自相殘殺,你這個皇帝,早就不配坐在這把龍椅上了!”</br> “怪道。”林端友忽地插進(jìn)話來,“當(dāng)初給表妹下毒的余姑姑,查其身世,早年入宮亦是在懷王身邊服侍。”</br> “是又如何?”蕭子規(guī)見事已敗露,索性承認(rèn)了,“這事是我指使,毒藥是我給余氏的。成安府里的銀子,也是我叫她貪的。呵,這天下的銀子,原本都該是懷王殿下的。用在他身上,才是正道。”</br> 許惜顏沒有半分動怒,反而點了點頭,“喬大學(xué)士和袁老國公當(dāng)年一力扶持陛下上位,蕭世叔自然恨之入骨。故此勾結(jié)這位白大人,陷害袁家滿門抄斬,也是理所當(dāng)然。白大人本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甚至都能踩著妻兒的尸骨上位,自然也會出賣岳父。只他二人,為何毫無還手之力?甚至袁老國公在意識到是蕭世叔針對他時,都不敢明說。”</br> 蕭子規(guī)冷笑起來,“那是因為,喬大學(xué)士原本是個天閹,他根本就不行!他那滿堂兒女,全是妻妾偷人生的。”</br> 眾人嘩然。</br> 只林端友點了點頭,“這就說得通了。蕭大人幼年曾在安濟坊呆過,說不定聽說過有斷肢再植之術(shù),雖說極難成功,但總有可能。若是無意間透露給喬大學(xué)士,他正好又有心病,肯定就會私下打聽。蕭大人只要留心,不難發(fā)現(xiàn)端倪。</br> 下官曾經(jīng)查過,當(dāng)年引薦白大人給喬大學(xué)士認(rèn)識的,正是蕭大人。恐怕你在那時,已經(jīng)設(shè)計好了,要一步一步蠶食喬家。喬大學(xué)士并無親子,又有把柄在手,自然不會太過反抗。”</br> 全中。</br> 蕭子規(guī)認(rèn)真看他一眼,“你著實聰明,是個刑部的好苗子,只要你日后肯效忠懷王,我必會向殿下舉薦。</br> 至于那姓袁的,他為何不敢說?只因他表面道貌岸然,實則也是個偽君子!當(dāng)年他權(quán)勢正隆,得意忘形,趁醉奸污了自家一個庶出的侄孫女。</br> 嫁去許家的袁酼丫頭是嫡出,是尊貴,可庶出的姑娘就不是人么?</br> 可憐那小姑娘才十三,酒醒后他怕人說出去,竟是將人活活掐死。還非說那小姑娘染了時疫,要送去化人坊燒了。</br> 卻不想半道給我撞見,起了疑心,讓人跟去悄悄查看,才發(fā)現(xiàn)這小姑娘真正的死因。當(dāng)時她的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枚從叔祖父身上扯下來的珍珠扣子。</br> 那顆金色珍珠,是皇上御賜,怎么都抵賴不了。他敢說么?又拿什么臉來說?”</br> 薛大人面沉似水,“就算他該千刀萬剮,至于拉整個袁家陪葬么?這樣的私刑,也太過了。”</br> 蕭子規(guī)冷笑,“真正讓他滿門抄斬的,不是我,是你們的好皇上!誰要他不知死活,非鬧著要立太子呢?就算到了如今,呵呵,你們瞧瞧你們的好皇上,都已經(jīng)癱得不能動了,不也死霸著這張龍椅,不肯讓出來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