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歸矣(二)
小別勝新婚。</br> 老話果然有大道理,許惜顏慣常的起床氣,瞬間被眼前歸來的良人治愈。才想告訴他一個(gè)好消息,無知無覺的金光侯,卻在搶著獻(xiàn)寶。</br> “今兒是你生辰,我答應(yīng)過每年要給你煮一碗面的,趕緊起來吃了,我還有好東西送你。不過今兒好似要下雪,就別騎馬了,坐車吧。”</br> 許惜顏微微上挑的眸中,隱藏著一絲戲謔,也不多說,果斷起身。</br> 丫鬟們魚貫而入,倒水伺候,隨即擺上早飯。</br> 除了尉遲圭親手做的長壽面,還有她原本的早飯。</br> 尉遲圭很是驚奇,“你這一大早的,就吃這個(gè)?”</br> 居然是道羊肉鍋?zhàn)印?lt;/br> 許惜顏?zhàn)蛲硭巴蝗幌氲剑c(diǎn)了今早要吃的。</br> 廚房的大師傅已經(jīng)習(xí)慣郡主近日神出鬼沒的胃口,早就準(zhǔn)備好食材,四更天就起來燉上了。</br> 如今羊湯奶白,汁濃湯美。</br> 配一爐新鮮烤制,鴨蛋大的小鍋盔,嗯,還是紅糖餡兒的。</br> 這原是尉遲圭從前給小媳婦買的零食,她覺得挺好,也叫大師傅學(xué)了。今兒想吃,她就點(diǎn)了。</br> 尉遲圭知道小媳婦胃口小,煮的面條份量也極少,于是許惜顏吃完他那一碗愛心長壽面,還有余力吃著糖餅配羊肉湯。</br> 看她吃得慢條斯理,津津有味,尉遲圭看著也饞了。</br> 雖說咸湯配甜餅,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可吃起來唔,似乎也挺香。</br> 不過許惜顏不給他吃了。</br> 羊肉湯也就罷了,那小鍋盔可是大師傅按照她的份量做的。尉遲圭要放開肚量吃起來,她就沒了。</br> “你吃別的去。”</br> 尉遲圭還想再拿一個(gè),“反正你又吃不完。”</br> “我吃得完。”</br> “別吹了,你什么食量……”</br> 他能不知道嗎?</br> 可下一刻,尉遲圭面前的鍋盔,被整盤端走了。</br> 阿織將小鍋盔整盤擱到許惜顏跟前,賠笑著道,“侯爺還是吃別的吧,要不給您下碗羊湯面?”</br> 尉遲圭點(diǎn)著手指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br> 這小太監(jiān),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吧?</br> 他們小夫妻打情罵俏,他來插的什么嘴?</br> 可再看許惜顏,卻沒有半分怪罪的意思,心滿意足的啃著小鍋盔,微微上挑的眸光里,笑意更濃了些。</br> 尉遲圭給笑得莫名其妙。</br> 然后讓他震驚的是,許惜顏竟然當(dāng)著他的面,把那一份小鍋盔全吃完了。</br> 雖然只小小的,可足有三四個(gè)呢。</br> 還喝了一小碗羊肉湯,又吃了他煮的壽面。</br> 面里他還臥了個(gè)雞蛋的!</br> 這點(diǎn)份量對于尉遲圭來說,雖不算什么。但對于許惜顏來說,可就太難得了。</br> 要知道,小媳婦吃東西跟小貓似的,挑剔得不行。</br> 基本每樣都只嘗那么一兩口罷了,有時(shí)尉遲圭都說笑,他媳婦竟是仙女下凡吧,靠露水也能養(yǎng)活。</br> 今兒竟有個(gè)正常人的飯量了,這可太不容易了。</br> 他離家也沒幾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可許惜顏不答。</br> “你不是說有東西送我么?去看看吧。”</br> 許惜顏吃飽飽,心情極好,還順手拿了盒小零嘴。就是昨天尉遲海送來的芝麻糖,讓下人給她披上了斗篷。</br> 也是。</br> 還是先辦正事吧。</br> 尉遲圭沒多想,牽著小媳婦出門,體貼的替她戴著帽子,護(hù)著她沿著干干凈凈的長廊一路走到外院,馬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br> 車?yán)镧暌呀?jīng)打點(diǎn)好了手爐腳爐,還生起只小小火盆,外頭罩著熏籠。防著火星濺出來,鋪著軟和厚實(shí)的毛皮,十分溫暖舒適。</br> 尉遲圭再如何不舍,也松開許惜顏的小手,放棄同乘一車的想法,轉(zhuǎn)而去騎馬了。</br> 大概是小媳婦怕冷,可這溫度對于他來說,也太熱了。</br> 卻想著提醒琥珀,“帶茶水沒有?這么多火盆,別干出鼻血來。”</br> 琥珀笑著翻出車廂內(nèi)的暗格,露出裝著熱茶的茶桶,“侯爺安心,都備著呢。”</br> 看他這般細(xì)心周到,許惜顏挺滿意的。</br> 特意從零食里拈了一片芝麻糖,塞他嘴里。</br> 尉遲圭再次意外了。</br> 這酥脆香甜的芝麻糖卷自然是好吃的,可這樣的甜食,許惜顏以前也是不怎么愛吃的。</br> 就算吃,頂多嘗一兩個(gè)就算了。少有象現(xiàn)在這樣,抱著整罐子出來的。</br> 聰明伶俐的金光侯,心頭忽地快速掠過一絲靈光。</br> 可還來不及讓他想明白,許惜顏便扶著他的手,登車了。</br> 穩(wěn)穩(wěn)的坐好,關(guān)上車門,“走吧。”</br> 那就走吧。</br> 想起自己的禮物,尉遲圭心頭火熱。打馬揚(yáng)鞭,帶人就往城郊而去。</br> 灰蒙蒙的天空下,陰云密布。</br> 皚皚白雪如靜靜的波濤,無邊無際,蒼茫遼闊。</br> 行至郊外,在連半棵雜草,半點(diǎn)人煙都不見的地方停下,許惜顏不免疑惑。</br> 尉遲圭這是要給她看什么?</br> 放一場盛大的煙火,還是天燈?</br> 尉遲圭回望著她,笑得得意又俏皮。象個(gè)等著討糖吃的孩子,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br> 隨即將手指放在唇邊,打出一個(gè)響亮悠長的呼哨。</br> 不多時(shí),就似有隆隆鼓聲,從遠(yuǎn)處響起。</br> 由小及大,由遠(yuǎn)及近。</br> 不對!</br> 許惜顏猛地推開車門,站在了車轅上。</br> 然后,她就看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熱血沸騰的一幕!</br> 數(shù)百只馬匹,黑的,紅的,白的,花的,匯成一道洶涌奔騰的河流。</br> 奔跑在這蒼茫又黯淡的天地間,是那樣鮮活靈動(dòng),激昂肆意。</br> 宛如上天執(zhí)筆,落下的壯闊畫卷,震撼壯觀。</br> “這是我今年送你的生辰禮,喜歡嗎?”</br> 其實(shí)不用回答,尉遲圭已經(jīng)看到答案了。</br> 因?yàn)樵S惜顏,笑了。</br> 如溪畔春風(fēng)里,一夜吹開那漫山遍野的桃李,不是一株一片,是滿山滿谷都染上云霞般的明艷綺麗!</br> 那雙微微上挑的眸子,似是閃動(dòng)著漫天星光,亮得勾魂奪魄。</br> 所謂傾國傾城,大概就是這樣吧?</br> 就算已經(jīng)做了夫妻,可這一刻,尉遲圭的心,還是狠狠悸動(dòng)了。</br> 這時(shí)候不管許惜顏叫他去做什么,哪怕是懸崖萬丈,他都會(huì)眼都不眨的跳下去吧?</br> 他突然覺得無比慶幸,又無比害怕。</br> 慶幸能娶到許惜顏這樣的妻子,此生無憾。</br> 害怕這樣美麗的妻子,會(huì)不會(huì)真如鄉(xiāng)親們所言,是天上來的仙子?</br> 那她會(huì)不會(huì)有一天,塵緣一了,就飛到天上,飛到他這樣的凡人,再也找不著的地方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