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小事(二)
后來家里人都說好吃,想想兒孫們連伙計去到邊關(guān),一走大半年消耗也大,索性在京郊買了幾畝地,專門雇人種菜。</br> 秦老爹也每天清早騎著他的大青騾子,去自家菜地里走一圈,才能安心。</br> 因為腌泡的品種多了,花樣也更多,后來挑那精致的,給秦姨娘也送了不少。</br> 許惜顏瞧著那一小壇子腌茄鲞,認出來了。</br> “這個就極好。來寧州的路上,可是吃過不少,侯爺也極愛,只不知竟是您做的。”</br> 秦老爹憨厚笑道,“難得侯爺和郡主不嫌棄,我家還做了筍鲞,豬肉鲞,郡主不妨嘗嘗。”</br> 丫鬟們早拿了干凈瓷碟,一樣樣挑出少許,琳瑯滿目擺在桌上。</br> 許惜顏拿起根銀簽子,叉了指甲蓋那么點豬肉鲞嘗過,點了點頭,“甚好。油香軟韌,比肉干強多了。”</br> 看她贊許,秦老爹有了幾分底氣,就敢說了,“故此三姑娘本是叫小老兒,將這些吃食整理一個食譜,給郡主送來。可小老兒怕寫不明白,也怕底下人交待不清,干脆就跑這一趟了。若郡主不嫌棄,我教給府上下人就是。若能將這豬肉換成牛肉來做鲞,滋味會更足些的。三姑娘就打算去渠州,開個醬菜鋪子。”</br> 邊關(guān)苦寒,食物保存不易。尤其到了漫漫寒冬,基本只能靠這些腌醬菜過冬。</br> 而朝廷雖禁食耕牛,但邊關(guān)卻是例外。</br> 許云槿讓秦老爹將這門手藝送來,實在是一片好意。</br> 想起三妹妹遠嫁還不忘自己,許惜顏目光微暖。問過秦家孫子姓名,知道他也有這門手藝,便讓人送他去找守備馬徹了。</br> 馬徹見之大喜,軍中不可能做出秦家這么多精致花樣來,但將這秦家小子編進伙頭軍,讓他帶人把醬菜肉干腌得好些,別成天跟豬食似的,就再好不過了。</br> 秦老爹倒是無所謂孫子去哪兒,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搓著手,提了個小小請求。</br> 等教完了這些醬菜,他想多呆幾天,等他家兒孫的商隊過來,去渠州看看許云槿,否則總不能放心。</br> “好啊!”</br> 尉遲圭回來了。</br> 他腳踝不過是崴了,筋骨沒斷,養(yǎng)了十來天,就“帶病”堅持處理政務(wù)去了。為了表現(xiàn)自己多么努力勤快,金光侯還從尉遲海那里,尋摸了根龍頭拐出來。</br> 祖父都沒用上,他成天拄著四處蹓跶,生怕別人看不到。</br> 進門剛好聽著幾句,對秦老爹大加贊賞,“到時我找?guī)讉€人,跟你一起去,正好也該給三妹妹和三妹夫送年禮了。”</br> 他還操心年禮的事?</br> 怕是想探個路了。</br> 許惜顏瞟他中氣十足,拄著拐棍的怪模樣的一眼,命人先送秦老爹下去休息,留下石青說話。</br> “家中到底發(fā)生何事,竟打發(fā)了你來?”</br> 否則這等心腹,不可能專程跑這一趟。</br> 石青苦笑,雙手遞出一封信,“郡主先看信吧。”</br> 至于金光侯,也被趕到后頭去更衣洗臉了。</br> 嗯,這是升平郡主的家規(guī)。從外頭回來,必須換了外衣洗了手臉,才能坐下說話。</br> 其實大戶人家,基本都這樣。</br> 尤其許惜顏素性喜潔,金光侯為了能挨小媳婦近些,一直乖巧遵守來著。</br> 許觀海的信,不長。</br> 許惜顏很快看完,看完眼角微彎,輕輕笑了。</br> 她少有這樣喜形于色的時候,看得洗漱出來的尉遲圭,十分詫異。</br> “這是出了什么大喜事,讓你這般高興?”</br> 皇上賞兩根梁柱,她也沒這么笑過啊。</br> 許惜顏溫聲道,“母親有喜了。”</br> 她是真的很高興。</br> 尉遲圭一眼就能看出來,小媳婦的聲音雖然依舊平穩(wěn),但微微上挑的明眸里,卻有喜悅的小火苗,在閃啊閃啊,別提多好看了。</br> 金光侯一不小心,就看走神了。</br> 想起小媳婦在某些無人的時候,眼睛也是這么亮閃閃的……</br> 在那亮閃閃的小眼神,即將變成冷眼時,金光侯又一個激靈,醒過神來。</br> 一拍大腿,“那,那可真是大喜!岳父岳母大人可真是老——”</br> 不,人家分明一點也不老當益壯,還年輕著呢。</br> 在小媳婦越發(fā)涼涼的眼神下,尉遲圭迅速改口,“老有福氣了!”</br> 這還差不多。</br> “勞煩侯爺將您素日用的那把寶刀拿來。”</br> 許惜顏又看向石青,“回頭叫母親掛在床頭,也能鎮(zhèn)邪。”</br> 之前廿七皇子家的孩兒睡不安穩(wěn),可不就是尉遲圭這尊殺神送了只荷包,頓時就好了么?</br> 給她自家用的,自然得更厲害些。</br> 尉遲圭興沖沖的親自去拿了,半分不見腿瘸。</br> 石青忙低聲問,“那四姑娘?”</br> 許惜顏輕嗤,“這點小事,也值得傷神?”</br> 石青驚了。</br> 這也能叫小事?</br> 可許惜顏說是小事,那就是小事。</br> 叫石青下去歇著,春生自去與琥珀冬生兄妹團聚。</br> 她還得給她母親準備補品,還要安撫三個年長的庶弟,哪樣不比許云梨那點小破事要緊?</br> 等許惜顏收羅了幾車的好玩意兒,連同金光侯的腰刀一并裝得妥妥的了。尉遲圭才湊過來,問她家中究竟發(fā)生了何事。</br> 小媳婦嘴上說是小事,但顯然還是有點不高興的。</br> 金光侯好不容易尋個借口,硬是把小媳婦強摁到自己大腿上坐下,摟著媳婦的小蠻腰,膩膩歪歪的問出來了。</br> 說來許云梨也真是膽大包天。</br> 聽說許觀海在給她說親了,那日便尋了個借口,也是章家人做的一出戲。</br> 說章姨娘那個貪贓枉法,官迷心竅的爹,生了重病,可能要不行了,叫她們?nèi)ヒ娮詈笠幻妗?lt;/br> 許觀海到底不是個無情人。</br> 還特意叫了六哥兒許云樹,陪她們母女一起去。</br> 許云樹到底年紀還小沒經(jīng)驗,去了沒多久,就給許云梨找借口先哄回來了。</br> 隨后她就出事了。</br> 具體怎么出的事不清楚,總之是闖到隔壁蕭越的田莊里,似還看見他光膀子之類不雅之事。</br> 然后許云梨就又哭又鬧。</br> 章父也“垂死病中驚坐起”,直嚷嚷著害外孫女毀了名節(jié),各種撒潑打滾,尋死覓活。</br>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就是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最后蕭越只得把許云梨送回許家,表示愿意負這個責,納她進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