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道別(二)
哪有這般容易?</br> 且也再沒有這般好機會了。</br> 尉遲堅不愿去回想自己當時都快嚇暈的熊樣,反將過錯都記到尉遲均頭上,連尉遲圭也一并記恨下了。</br> 肯定是他,偷偷跟弟弟們傳授了秘決,卻不告訴自己。</br> 才害得他這般緊張,尉遲均卻能那般從容作答。</br> 所以不是他的錯,全是尉遲圭一家子的錯!</br> 若有機會爬得更高,他一定要狠狠將他們打落,看他們那時又是什么嘴臉。</br> 可還沒等他想出個子丑寅卯,鄭七娘來了。</br> 這個女人真是一天都不肯放過他!</br> 沒看他心情不好么?</br> 可悲憤中的尉遲堅,到底又被得逞了。</br> 事后還想鬧脾氣,鄭七娘一腳把他踹下床去。</br> 只等有了兒子,他想近身,她還不樂意了呢。</br> 且她也沒宋氏那般好脾氣,橫豎成了親,尉遲堅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總之她沒紅杏出墻,就絕不許他碰別的女人。</br> 尉遲堅又氣又惱,偏偏門被閂上,連書房也沒得睡,只得在外間榻上將就了一宿。</br> 心里憋著一肚子火,就盼著天賜良機。</br> 而有個機會,當真慢慢逼近。</br> 三皇子府。</br> “你是說,尉遲家的大房,跟二房不和?”</br> 四皇子將打聽到的消息遞給兄長,“這尉遲堅,公認的外強中干,草包一個,極好利用。要早知道此人,倒可以在他身邊下手。偏他新近娶了親,娶的還是個給成安府上送花木的商人之女。怕是不會為我們所用,但尉遲堅此人,卻是個十足蠢貨。橫豎金光侯離京,他們一家是不走的,兄長要是有什么打算,倒可以盡力施展。”</br> 三皇子頗為嫌棄,“一個連話都說不出的草包,怕是也利用不上什么。罷了,多少是個機會,你著人去跟他結識一番,先埋下線吧,回頭真有事情再說。”</br> 行。</br> 四皇子應承下來,又笑著提起一事,“舅舅即將去渠州赴任,聽說兄長已經挑好了人跟隨?我那兒有幾個人,倒也算得用,總能跟去幫幫忙。”</br> 三皇子睨他一眼,“老四你又不缺花,這么急吼吼的跟來干嘛?過兩年吧,先待根基打牢些,再帶你就是。”</br> 四皇子笑著應好,也不多說,只轉身之際,眼中的笑意,到底冷了下來。</br> 渠州,琉璃城。</br> 誰都知道那里富庶無比。</br> 將高季興拱上渠州守備的位置,難道他沒有出力?</br> 憑什么如今只有高家和三皇子去摘桃子,卻不肯分他一杯羹?</br> 吩咐起他做事來,卻是理所當然。</br> 這就是兄弟?</br> 哼!</br> 正經連個太子都沒掙上,倒是會拿兄弟當臣下了。</br> 再想想尉遲堅,四皇子瞇了瞇眼,便多了一番計較。</br> 四月初,挑了個黃道吉日,金光侯和升平郡主夫婦,離京赴任了。</br> 幸虧尉遲圭之前沒笑話旁人,輪到他家,人馬行李,竟收拾出來近百來輛車!延綿走出一二里地去。</br> 就這般規(guī)模,丈母娘成安公主還一個勁兒的抹眼淚,抱怨寧州實在太遠,東西帶不齊。女兒去到那里,必是要受委屈的。</br> 一向跟她唱反調的老丈人許觀海,這回也贊同的沉默了。</br> 因為郡主府里好些大件行李沒法帶,最后“不得不”搬了些許惜顏從前的閨中舊物,想起來都替女兒心酸。</br> 尉遲圭老實閉嘴,啥也不敢說。</br> 只說自己一定會照顧好小媳婦,請二老,不不,請他還年輕貌美的岳父岳母放心。</br> 到最后,許惜顏不耐煩了,淡然道,“女兒是去寧州,又不是天邊。回來京城,快馬一月也能到。到時若有缺漏,使人回來說一聲就是。大哥哥孤身前去南方赴任,比我還遠得多呢,伯祖父打小這般心疼他,也未曾怎樣。還勉勵他勤勉任事,好生擔當。父親母親,實不必如此傷懷,當保重身體才是。”</br> 好吧。</br> 成安公主收了眼淚,許觀海也振作精神,殷殷囑咐,“那你回頭缺什么,可一定得跟家里說,千萬別遷就。”</br> 知道了。</br> 許惜顏答應下來,去跟兄弟姐妹們告別了。</br> 別人尚可,她瞧著許云槿的時候,忍不住真有幾分傷感。</br> 樂家已經來信了。</br> 樂斯被任命去了渠州,因他年紀大了,想帶孫子樂由前去侍奉。只那路途遙遠,往來不便,故此特意來信跟許家商議,能不能把孩子婚期提前。</br> 如果可以,樂家干脆拖著聘禮,來京城完婚。</br> 正好樂由的親爹樂鞅,還在翰林院任職呢。樂斯去渠州之前,也得來京城一趟,跟皇上述職,見上一面的。</br> 祖輩父輩皆在,辦起喜事也體面莊重。</br>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許家自當同意。可這樣一來,許惜顏就注定不能參加三妹妹的婚禮,實在是太遺憾了。</br> 畢竟原以為許云槿日后要嫁到寧州,姐妹倆還能繼續(xù)做伴呢。</br> 許惜顏性子清冷,諸姐妹中許云槿最熱情大方,跟她處得最好。</br> 偏偏就這個妹妹的婚禮自己不在,想想都難過。</br> 許云槿也紅了眼圈,卻盡力不讓眼淚掉下來。</br> “行了,二姐姐別招我了。我有你偷偷送我的那些嫁妝,不知多得意呢。將來等我去了渠州,說不定跟二姐夫有公務往來,二姐姐也能跟來呢?”</br> 哪有這般好事?</br> 身為一地主官,尤其邊關,絕不可輕易走動。</br> 唯一的可能,就是戰(zhàn)事。</br> 故此許惜顏道,“我唯愿與妹妹不在渠州,不在寧州,回到京城再相逢。”</br> 許云槿的眼淚到底涌了上來,“謝二姐姐教我,我往后再不說這話了。就讓咱們在京城,在許家團圓!”</br> 許惜顏抬手撫上妹妹的臉,認真點了點頭。</br> 但此時姐妹倆不知,今日一別,終成永決。</br> 如果早知道……</br> 沒有早知道。</br> 多年以后,每當許惜顏回想起這一幕,都會痛徹心扉,卻又無力回天。</br> 而留在她心里的三妹妹,永遠是那個穿著湖藍色春衫,長眉俊眼,笑容英氣的小姑娘。</br> 也是唯一一個敢胳肢她,敢跟她拉拉扯扯,玩笑打鬧的妹妹。</br> 正如她的名字,木槿。</br> 不艷麗,不招搖,卻又一份獨屬于她的熱情與體貼。</br> 若干年后,世人皆知升平郡主最愛木槿。房前屋后,皆種滿了此花。卻少有人知,郡主心中的懷念……</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