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求救(一)
鄧旭無法,誰知義陽長公主也怒氣沖沖的扶著丫鬟來了。</br> “二郎,你那媳婦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我許給人家的馬,她弄到哪里去了?”</br> 鄧旭一怔。</br> “這,這我不知道啊。”</br> 義陽長公主怒道,“總之我不管,你去擺平此事。銀子我已經(jīng)收了,要是你媳婦拿不出馬,就叫她自己賠銀子!”</br> 鄧旭只覺頭皮發(fā)麻,一口氣就跑去后院。</br> 誰知婆子早等在那兒,從容的交給他一串鑰匙,“這是我們二奶奶如今所有的嫁妝了,鄧家要拿什么就隨便拿吧。要是不夠,我們二奶奶說,把她賣了抵債都行。橫豎那馬是我們二奶奶的嫁妝,她愛牽哪兒,就牽哪兒去。鄧家要是不服,不如報(bào)官評評理?要實(shí)在氣不過,一把火燒死我們主仆也行。”</br> 鄧旭整個(gè)人都呆了。</br> 他這才想起來,他的媳婦再溫良謙恭,原也是許家嫡長女,正經(jīng)的名門大小姐,豈沒有半點(diǎn)脾氣?</br> 隨后趕來的虞氏,義陽長公主簡直氣得七竅生煙。</br> “瞧瞧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什么態(tài)度!”</br> “以為這樣就能拿捏住咱們?做夢!來人呀,去把她兒子抱來,就在這里哭!”</br> 婆子聽著反倒笑了,“我們二奶奶說了,橫豎這孩子生下來,她連面都沒見過。只要府上不心疼,便當(dāng)場摔死,她也不在乎。只府上早四下里宣揚(yáng),那可是長興侯府的長子嫡孫呢,禮金都收了不少。要是這么不幸夭折,可讓外人怎么說呢?”</br> 她把鑰匙強(qiáng)塞進(jìn)鄧旭懷里,意味深長的道,“二爺,您好歹是個(gè)男人吧?好歹也是讀過書,明白事理的吧?接下來要怎么對我們二奶奶和您親兒子,您自個(gè)兒看著辦吧。”</br> 鄧旭羞愧萬分,想說話,那婆子卻轉(zhuǎn)身進(jìn)去了。</br> 回手就把院門給閂了起來,義陽長公主才要叫人來砸門,鄧旭擋住了。</br> 撲通跪下,“祖母,娘!算了吧,真逼死媳婦,長興侯府如何跟許家交待?那馬本也是她的嫁妝——”</br> 啪!</br> 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臉上,虞氏平常慈愛的眉眼,凌厲兇狠。</br> “她既嫁了我們家,嫁妝就是我們家的!你祖母肯要,那是賞她的臉。她既不識抬舉,好呀,把大門給我釘死,誰都不許送飯,我看她能撐幾時(shí)?”</br> 義陽長公主這才氣順,“哼,跟許家交待什么?天高皇帝遠(yuǎn),能奈我何?一個(gè)短命暴斃,病逝的媳婦,我們還嫌許家晦氣呢!旭兒起來,回頭祖母給你再說門好親事。”</br> 鄧旭驚呆了。</br> 他原以為,媳婦和親娘祖母不和,不過是婦人間的家長里短,婆媳間的磕磕碰碰,算不得什么。</br> 但此時(shí),他方才意識到,親娘和祖母壓根就沒有把許桐當(dāng)作一家人,不過是一個(gè)隨時(shí)可以讓她去死的外人。</br> 要說娘和祖母也是為人妻,為人母的婦人,她們?yōu)楹尉湍苓@般殘忍對待自己的發(fā)妻,自己的元配?</br> 鄧旭徹底迷惘了。</br> 可虞氏,還管他討要許桐的嫁妝鑰匙,“娘給你收著。這些瑣事,娘替你打量就是。”</br> 在習(xí)慣性的就要遞出鑰匙時(shí),鄧旭忽地清醒了。</br> “娘的嫁妝,祖母的嫁妝,也是自己收著的吧?媳婦的,還是還她好了。”</br> 他一揚(yáng)手,一大串鑰匙,高高飛起一個(gè)拋物線,飛過被大鐵鏈子鎖起來的院門,跌進(jìn)院里。</br> 聽著院外再度響起的呵斥和責(zé)罵聲,再看著婆子滿臉欲言又止,送進(jìn)來的鑰匙,許桐臉上表情,苦澀難言。</br> 她知道,鄧旭其實(shí)是個(gè)好人。</br> 可他的問題,就是太好了。</br> 永遠(yuǎn)都是以善意去揣度人,永遠(yuǎn)那么助人為樂,甚至到犧牲妻兒的地步。</br> 這樣的男人,做朋友挺好。</br> 但做丈夫,太苦了。</br> 許桐不是圣人,她還沒有偉大到能為了別人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地步。</br> 她只是個(gè)平凡的女子,只想有平凡安寧的一生。</br> 哪怕沒有舉案齊眉,起碼日子能過得下去,而不是象現(xiàn)在一樣,無時(shí)無刻感覺憋屈,總想去死。</br> 深吸口氣,讓婆子把鑰匙收好,她冷靜下來,又察看一遍剛剛囤積回來的米面糧油。</br> 幸好她手上還有些銀子。</br> 義陽長公主和虞氏自以為將長興侯府管得跟鐵桶一般,但事實(shí)上,有這么樣貪財(cái)好利的主子,底下下人能規(guī)矩得到哪里去?</br> 只要花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br> 所以她在匆忙之間,仍是囤到了足夠主仆幾人吃用兩個(gè)月的糧食。</br> 兩個(gè)月,足夠那位兵大哥騎著照夜,趕回京城,搬來救兵了。</br> 人的心思一轉(zhuǎn),便豁然開朗。</br> 她連死都不怕,還怕活著么?</br> 抬起頭,從高深的屋檐底下,許桐遙望北方,目露希翼。</br> 京城。</br> 繁忙的一個(gè)新年過去,百姓人家尚能喘口氣,預(yù)備春耕或來年生計(jì)。但修國公府和成安公主府,卻是為了升平郡主的婚事,忙得人仰馬翻。</br> 因?yàn)榛槠诙ㄔ诙碌祝y(tǒng)共也剩不下多少時(shí)日了。</br> 新賜的升平郡主府,在金光侯日日親自監(jiān)督下,工匠們總算趕在元宵節(jié)前就全部刷了新漆,翻了新瓦。</br> 然后就輪到許大探花,給女兒一一布置。</br> 哪里要設(shè)書房,哪里要掛帳幔,哪里宜賞春景,哪里宜賞紅葉,安排得條理分明。</br> 原本只想來參觀參觀,緬懷一下先祖榮光,卻被尉遲圭抓了壯丁,分派給岳父使喚的尉遲均,尉遲喜弟兄倆,每一日都在嘆為觀止。</br> 大戶人家養(yǎng)閨女太貴了。</br> 養(yǎng)郡主尤其貴!</br> 連這一磚一瓦,一花一草都講究到了骨子里。</br> 甚至許大探花,還特意借來京城滅火的水車,人工降了回雨,就為了試聽落在瓦上的水聲,日后下起雨來,夠不夠動(dòng)聽。</br> 弟兄倆無一日不回家感慨,幸好這位郡主娘娘,未來的二嫂不跟他們一塊住。否則就這般精致講究勁兒,住一塊兒他們都沒法活了!</br> 有他二人這般成日宣揚(yáng),尉遲家上至尉遲海,下至蕭氏,對于許惜顏這個(gè)媳婦不在家中同住,漸漸從釋然變成了慶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