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良緣(二)
十一月底。</br> 靖海侯府。</br> 韓瑯華剛換上母親送來的新衣裳,對著鏡子正美呢,聞言難以置信,“要我嫁他?尉遲圭?”</br> 定安公主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當(dāng)委屈了你么?二十來歲的正經(jīng)侯爺,全大齊能有幾個?且上頭公公不在了,就一個婆婆,還是鄉(xiāng)下農(nóng)婦。往后你要進(jìn)了門,就是正經(jīng)的侯爺夫人,全家上下誰不看你眼色?這般松快日子,你上哪兒找去?”</br> 可韓瑯華還是不愿意,“那也是許二丫頭不要的男人,我不稀罕。”</br> 定安公主氣得肝疼,“那你拿什么跟許二丫頭比?人家是郡主,你是嗎?人家如今還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你又是嗎?我是已經(jīng)認(rèn)命了,這輩子算是爭不過成安那死丫頭了。只盼著你能比她女兒嫁得好,也算扳回一城。再說了,你換過來想,那金光侯雖是升平不要的,可如今人家也不一定要她啊?你搶了來,不也正好說明你的本事?”</br> 哎,</br> 這話韓瑯華愛聽,“但我還得看一眼。我也不指望他多英俊,但太丑太嚇人,還是不行的。”</br> 定安公主方才笑了,“這個你只管放心,你外祖母在宮中已經(jīng)仔細(xì)托人打聽過了,真真是個帥小伙兒。如今想嫁他的人,可是不少呢。你要不抓著緊,還指不定給誰捷足先登了!”</br> 韓瑯華不由怦然心動,開始期待虎威大將軍得勝班師。</br> 而京城中跟她一樣,翹首以待的貴女們,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br> 許府,后院。</br> “這妖風(fēng)刮的,簡直了!”</br> 顏真拈起一顆松子糖,放嘴里嘎巴嘎巴嚼著,忿忿不平。</br> 因捷報傳來,京城年下擺宴的人家就多了。尤其許家新得了國公府,趕著錦上添花來邀請的人就更多了。</br> 身為長孫宗婦,顏真近來幾乎日日都要出門應(yīng)酬。可一出門,就總聽見外頭人在傳許惜顏的笑話。</br> 可這些人光記著許惜顏曾經(jīng)拒絕過尉遲圭的婚事,卻怎么不記得尉遲圭曾經(jīng)為許惜顏?zhàn)鬯诺臒簦?lt;/br> 這象是記恨她的樣子嗎?</br> 可這些話,在尉遲圭還沒回京,確定和許惜顏的親事前,許家人不能說也不好說。</br> 于是這口氣,憋得著實(shí)難受。</br> 反觀許惜顏,穿著件家常的紫羅蘭襖子,舒服的半倚在軟榻上,手不釋卷。聽顏真抱怨,也只翻了一頁,眼皮子都不抬,淡淡嗯了一聲。</br> “我說你這也太敷衍了吧?好歹給個表情嘛,否則我可來鬧你了。”</br> 許惜顏略無奈,總算將書從眼前挪開,露了被雪白狐毛簇?fù)恚桨l(fā)小巧明媚的臉,“這樣可行?”</br> 顏真氣笑了,“這可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jiān)。算了算了,你既不在意,我又何必枉作小人?只不過跟你說一聲,心里有數(shù)就行。皇上昨兒召我祖父進(jìn)宮,除了議定給將士們的嘉獎。還擬了幾個吉祥封號,似是給女子準(zhǔn)備的。”</br> 許惜顏繼續(xù)翻書,語氣淡然,“西梁公主此番跟著進(jìn)京,必定是要留下的。提前擬定,也無不妥。”</br> 顏真嗤笑起來,“一個番邦女子,還是手下敗將,需要擬定好幾個封號?我不信你不知皇上有擇人和親之意。如今宮中沒有適齡的公主,真?zhèn)€要選,只怕就得輪到你們這些宗室之女了。”</br> 許惜顏道,“嫂嫂放心,替我謝過顏老尚書——”</br> 她話音未落,許松來了。</br> 一手還拽著黑著臉的許樵,邊走邊勸,“得,到二妹妹這兒了,你們來勸勸他吧。”</br> 姑嫂兩個齊齊閉嘴。</br> 到底顏真嘴快,翻翻白眼,“二嬸又怎么了?”</br> 許樵不說話,許松替他說了,“二嬸想來個一門雙好,雙喜臨門。叫她娘家侄女,給二弟做二房,兩邊一樣大呢。”</br> “她別是——是糊涂了吧?”</br> 顏真一句發(fā)夢,到底咽了回去,再看許樵,滿臉同情。</br> 她那太婆婆,鄒大太太雖然一直挑剔她,好歹沒這么過分。但尹二奶奶這兩年,似乎越發(fā)拎不清了。</br> 她兄長過世之后,今年夏天那會子,寫信回娘家說自從女兒嫁了,各種孤單寂寞。然后尹家如今當(dāng)家作主的大侄兒,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把家中姨娘生的庶出小妹,打包送來了京城。</br> 錢財嫁妝俱是沒有的,只有幾件換洗衣裳,連同一個小丫鬟。</br> 要說那姑娘,尹秀蓮也算是人如其名,秀秀氣氣,畏畏縮縮小庶女一個。膚白眼大,倒也有幾分姿色。</br> 但性子軟懦低調(diào),未曾開口臉先紅。來了快半年,統(tǒng)共跟許樵都沒說上十句話。不惹事,也不出挑。</br> 偏偏就入了尹二奶奶的眼,非說這侄女兒如何端莊賢淑。要不是許家家風(fēng)清正,她都想在兒子成親前,先將她娶進(jìn)門來。</br> 因?yàn)閼?zhàn)事影響,許家又忙著籌集糧餉,許樵這婚事未免就拖延下來。本來說好是今年秋天完婚的,卻一直拖到了入冬。</br> 樊老大人很是理解。</br> 七月里他已經(jīng)舉家搬回京城了,就住在效外,也一直沒催。</br> 自從跟蔣小客商合作,開起了野味酒樓的生意,可是紅火得很,如今都開起第二家分店了。</br> 那些傷殘老兵有了正經(jīng)營生,不愁生計,樊老大人就沒什么可操心的了。</br> 橫豎他家就剩下老少三口子,帶上親兵老仆,上哪兒都便利。</br> 干脆收拾收拾,在將老家的事情安排妥當(dāng)之后,一起來了京城。</br> 但促使老頭兒下定決心的,是親家許潤。</br> 給他一連寫了三封信,誠摯懇切。</br> 畢竟在鄉(xiāng)下讀書,跟京城可是天差地別。且當(dāng)年皇上只是罷了他的官職,又不是不許他再進(jìn)京城。</br> 如今正好借著孫女送嫁回來,也沒什么不妥。</br> 要說許家從前,說這話還有些勉強(qiáng)。但如今可是正經(jīng)的修國公府,要護(hù)住一個親家,還有何難?</br> 樊老大人自知年事已高,住在鄉(xiāng)下,看個大夫都不方便。可樊玉重還小,起碼得再有十年,方能成材。</br> 所以就為了不給孫兒孫女添麻煩,讓他們操心,他也得回來京城。</br> 且許樵這個孫女婿,實(shí)在是個得力的。</br> 也得感謝許惜顏,當(dāng)初樊家想買房時,推薦了他去郊外買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