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臘八(一)
“那能不能讓真兒裝病?”</br> 顏大太太自己說完,先否決了,“太假。剛提起這事就裝病,哄誰呢?還得招皇上不待見,到時不好難為咱們,難為大皇子妃,也是麻煩。”</br> 顏大尚書也苦惱。</br> 顏真忽地有了個主意,“上回惜顏妹妹害我背了個傷她臉的惡名,這回讓她還我一個,不過分吧?”</br> 什么?</br> 顏真挑眉一笑,“她那丫頭來時,還給我送了張?zhí)印Uf是惜顏妹妹今年要做生辰,請我去打馬球。到時受個傷,不是很正常的么?”</br> 呃……</br> 顏大太太覺得不大好,“這會不會影響人家名聲?”</br> “不怕。”顏大尚書反而笑了,“那丫頭是個通透人,否則也不會愿意裝病,幫著拖過真兒的及笄宴了。那就這樣吧,也不要說她傷你,你們就不能打個兩敗俱傷?”</br> 顏真哈哈一笑。</br> 好吧,那就兩敗俱傷,勢均力敵,甚好甚好。</br> 只讓人沒想到的是,許家的反擊,來得如此迅猛而直接。</br> 或者說,成安公主,再一次讓世人見識了她的彪悍。</br> 在聽說有人算計她閨女之后,趁著臘八過節(jié)那天進(jìn)宮,成安公主特意找到那個多嘴的梁美人。</br> 然后當(dāng)著滿殿嬪妃的面,端起一碗滾燙的臘八粥,直接就潑到了梁美人的臉上。</br> 寒冬時節(jié),怕送給貴人的飯食會冷,從御膳房里端出來后,都會放進(jìn)特制的雙層食盒,底下有個小爐,是煨著炭的。</br> 所以這八寶粥送來,那可是咕嘟咕嘟還冒著泡的。</br> 尤其是煮得濃稠的米粥,比開水都燙。</br> 據(jù)說梁美人的臉,頓時就給燙掉一層皮,眼看就毀容了。</br> 等到太醫(yī)趕來,沒一個不搖頭的。</br> 死是絕對死不了,只不過梁美人原本漂亮的小臉蛋,靠下巴那邊掉了小巴掌大的一塊皮,絕對會留疤。</br> 在宮中,這般臉上留了疤的嬪妃,別說不許再侍奉皇上,甚至連看都不能被皇上看到。</br> 梁美人,就算不打進(jìn)冷宮,也徹底廢了。</br> 這絕對不是許觀海的主意。</br> 原本他琢磨了好幾個更加溫和更加迂回的計策,可跟成安公主一說,她徑直冷笑。</br> “就算如此,旁人便不知是我做的?”</br> “本宮堂堂一介公主,用得著這么忌諱一個小美人?”</br> “做了就是做了,敢這么算計我家阿顏,本宮就是要讓人知道,得罪本宮,是個什么下場!”</br> 好吧,你有理,你說的都對。</br> 成安公主就是這么個暴躁性子,她干出這種事,才叫不奇怪。</br> 想明白的許觀海,也不亂出主意了。</br> 只是在媳婦犯了錯后,他主動去找皇上請罪了。</br> 睿帝自然勃然大怒,把夫妻兩個叫來質(zhì)問。</br> 成安公主理直氣壯,“手滑!兒臣又不是故意的。父皇若是責(zé)怪,讓她也潑我一回好了。”</br> 嗯,潑臉是從尹二奶奶那兒學(xué)的,手滑還是從許云櫻那兒學(xué)的。</br> 只不過成安公主不屑跟她們那般遮遮掩掩,她就是欺負(fù)人,也欺負(fù)得正大光明。</br> 反正她都是當(dāng)娘的人了,也不怕毀容。</br> 皇上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美人,就毀了親生女兒的容。</br> 不過成安公主如今跟女兒也學(xué)乖了些,假假的表示,“要不就罰兒臣一輩子養(yǎng)著梁美人吧。她往后要是在宮中住著不便,來兒臣府上也行啊。兒臣保證好好待她,以贖罪過。”</br> 呃……</br> 不管這話有幾分真心,到底態(tài)度還是過得去的。</br> 兼之又是臘八節(jié),梁美人這事確實(shí)干得討嫌,宗室皇親也有幫著求情的。</br> “成安一向是個爽直性子,她都說不是故意的,皇上就饒了她吧。”</br> “是啊,皇姐從前跟我們打馬球,打傷我們,我們打傷她都是有的,難道也能說是故意?”</br> “對嘛,本來就是個意外。大年下的,她也誠心認(rèn)錯了,算了吧。”</br> 嗯,到底是親生女兒,要是罵她驕縱,豈不也是自己這當(dāng)?shù)墓芙虩o方?</br> 睿帝面子能過得去,正打算就著臺階下來,偏高賢妃不高興,冷冷質(zhì)問。</br> “就算是手滑,也該治個宮中失儀的罪名吧?”</br> 她心里清楚,成安公主這是殺雞給猴看,表示不滿呢。</br> 但即便她之前也沒考慮過許家,但這樣急急跑來打臉,是不是也太不給她和三皇子面子了?</br> 成安公主才不樂意,有太監(jiān)匆匆來報。</br> “梁美人,梁美人她一時想不開,跳湖了。”</br> 啊?</br> 眾人皆驚。</br> 高賢妃更道,“這般逼出人命,就算是手滑,也說不過去了。可憐梁美人一向乖巧懂事,這得多傷心欲絕,才會這么想不開?”</br> 誰知那太監(jiān)話還沒完,“幸好發(fā)現(xiàn)及時,已經(jīng)救起來了。”m.</br> 高賢妃假惺惺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擠出來,聞言便是一噎。</br> 沈婕妤心念一動,微微蹙眉,“這……未免就有些不懂事了吧?就算心里委屈,畢竟大過節(jié)的呢,又在年下。不看別的,總該念著皇上待她的恩情,隱忍著些才是。”</br> 宮人嬪妃,別說自盡,就是不愛惜身體,也是重罪。</br> 真要是就這么死了,還要連累家人獲罪。</br> 成安公主眼前一亮,頓時反唇相譏,“賢妃娘娘才說我失儀,可她這大過節(jié)的跑去尋短見,豈不是更加失儀?虧娘娘還夸她乖巧懂事,便兒臣這樣不懂事的,都知道不該大過節(jié)的跑來添亂,她這又是懂的什么事呢?”</br> 高賢妃,給噎得說不出話來了。</br> 而皇上,顯而易見的不高興了。</br> 原本對梁美人還有幾分憐惜之心,如今蕩然無存,臉色也陰沉下來。</br> “如此心胸狹隘,不懂規(guī)矩,著降梁美人為梁選侍。唯念其年幼,令其閉門休養(yǎng)便是。”</br> 這,</br> 就是被廢了。</br> 一個臉上留疤的小選侍,永不會再有翻身的那一日。</br> 至于成安公主,成安公主沒事。</br> 公主駙馬許觀海,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br> 罰他教妻無方。</br> 習(xí)慣背鍋的許探花感覺,三個月的俸祿,出這口氣,值!</br> 而高賢妃,記下這個仇了。</br> 原本沒打算真選許家女孩,但如今,她卻覺得非弄一個來出氣不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