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正氣(二)
許泓一下愣了,指著自己鼻子,“我?我連個童生都沒考過呢。”</br> 少女微微上挑的明眸之中,有淺淺笑意,“許家?guī)湍憔鑲€出身,并不難。只這樣的官兒,大都當不大。唔,還很有可能是拿錢少,辦事多,天天辛苦跑來跑去的窮官兒,你愿意嗎?”</br> 許泓再次瞠目結(jié)舌,“你,你說真的?”</br> 少女認真點頭,“三叔心中有正氣,會是個好官。”</br> 要不,不會在小杜氏同意納妾時,特意提出不要漂亮的。</br> 這件事,已經(jīng)被余大奶奶和盧二奶奶當成美德,特意在全家都宣揚過了。</br> 連許太夫人都夸獎了幾句,覺得比那個糟心的許潯強太多了。</br> 而且許泓故意在騙子臉上刺字,又吹瞎他們的眼睛,許惜顏立即就想到他的用意,是保護那些無辜受騙的女子,不想她們被認出來。</br> 比起二房里事不關(guān)已,高高掛起的許淳,和推一下才肯動一下的許洛,這般樂于打抱不平的許泓,想想確實是三兄弟中最適合當官的呢。</br> 突然發(fā)現(xiàn)許泓優(yōu)點的許惜顏,就不介意物盡其用,推他一把了。</br> 許泓,許泓有些懵。</br> 這事來得太突然,他得回去想想吧?</br> 可許惜顏輕輕一笑,淺淺的笑容里,帶著幾分逼迫幾分激將,“難道三叔真想這么渾渾噩噩過一生?等你納了妾,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兒女。日后問起爹爹,有什么值得驕傲的,你拿什么跟他們吹噓?我父親好歹,還是個探花呢。”</br> 這,這就不能忍了!</br> 許泓熱血上頭,連官職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拍桌子發(fā)話了,“侄女兒你這么瞧得起我,我就干了!”</br> 很好。</br> 許惜顏淡然一笑,送客。</br> 許泓走時還迷迷糊糊的。</br> 他覺得自己似乎上了侄女的套,卻又不覺得那是個套。</br> 那到底是不是套呢?</br> 許觀海過來找女兒,撞到他還奇怪呢。</br> “我才在院外遇到你三叔了,叫他都沒反應(yīng),一路嘀嘀咕咕,你跟他說什么了?”</br> 許惜顏卻問,“許家跟京兆尹衙門,沒什么矛盾吧?若沒有,準備給三叔捐個出身,送他去當官吧。”</br> 啊?啊!</br> 許觀海愣了,“這話,又是從何說起?”</br> 許惜顏不愛解釋,“書香門第出一個公門的官兒,父親會覺得辱沒門楣么?”</br> 當然,會有一點。</br> 但許觀海智商在線,“若是二房,倒也無妨。”</br> 總比啥官也沒有強。</br> 且許家越做辱沒門楣的事,皇上才會答應(yīng)得越痛快。</br> 這不是要重用許潤么,主動再送一個打臉的,怕才合了圣意。</br> 許惜顏從來不會走一步看一步,她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三步。</br> 讓彼此有利。</br> 許觀海突然想起一事,“你叫人把公主府調(diào)教出來的丫鬟小廝,送到你四叔那里去,又是何意?”</br> 這問題太低端了,許惜顏拒絕回答。</br> 許觀海摸著下巴一琢磨,明白了。</br> 那幾個新調(diào)教出來的丫鬟小廝,應(yīng)該是滿腔熱血,以為能來貴人身邊服侍了。誰知突然急轉(zhuǎn)直下,送到一個落魄的庶出生病少爺那兒。</br> 接受不了的,肯定會生出別樣心思。而真正忠厚老實的,也就能浮出水面了。</br> 畢竟,下人伶俐本事皆是次要,忠心才是第一。</br> 許觀海忍不住又問,“那你不怕有人識破你的用心,故意表現(xiàn)得極好?”</br> 許惜顏不想說話,只將一本破破爛爛的書,推到他的面前,“上回父親輸給我的,把這本書畫出來吧。”</br> 呵,</br> 若聰明到能識破她的用心,故意表現(xiàn)得極好,那也是一種本事。這樣的人,為何不用?</br> 難道她還怕駕馭不了這些人?那也趁早別當這個主子了。</br> 被甩了一記白眼的許觀海,暗悔自己多言,再低頭一看,震驚了。</br> “你叫我畫食譜?你沒搞錯吧?”</br> 少女淡然道,“畫成冊頁就行,無需太過用功,但一定要逼真?zhèn)魃瘢紊窬銈洹!?lt;/br> “你這是要干嘛?”</br> 學下廚?這絕無可能。</br> 許惜顏不告訴他,又靜靜看起手上的書。</br> 許觀海氣悶。</br> 養(yǎng)女兒真累!</br> “那你總該告訴我,為何你上回會知道那板栗在火盆里沒熟?”</br> 許惜顏微微上挑的明眸,又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趕緊把去寧州的伙計挑好,過幾日就要出門了。”</br> 依舊拒絕回答。</br> 許觀海揣上這本破食譜,氣鼓鼓的走了。</br> 等走到門口,他聞著下人送來的茶點香氣,忽地腦子里靈光一閃,“我知道啦,是沒有香氣!”</br> 唔,</br> 到底是親爹,還不算太笨。</br> 許惜顏才不會說,她小時候也干過這樣傻事,把板栗在炭灰里埋了一夜,也根本沒熟!</br> “之前在柏家,二哥哥曾問我,怎樣才能做到千杯不醉。”</br> “我說,喝水。”</br> 心情頗好的少女,拈起一塊香甜的栗子糕,送進嘴里。</br> 嗯,</br> 好吃。</br> 而覺得似乎被嘲諷了許觀海,看女兒跟小貓似的,吃得微瞇起眼。氣得大踏步回來,也搶過一塊栗子糕,塞進嘴里,鼓鼓囊囊的走了。</br> “看什么看?你老子吃你一塊糕不行么?來人,給二姑娘再送兩碟!”</br> 嘖,</br> 幼稚。</br> 許惜顏撣撣指尖,抿了口茶。</br> 想著某個野小子,在艱苦行軍之中,收到一本食譜畫冊時的表情,突然就噗哧,輕笑出聲來。</br> 冬日明媚的暖陽落在她的臉上,映得這一笑,美得驚心動魄。</br> 絳紫瞧得呼吸一窒,連眼都直了。</br> 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只覺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br> 完了完了,姑娘越長越大,越來越漂亮了。</br> 她看了都這般,那些男人可怎么把持得住?</br> 怪不得姑娘不愛笑,她以后還是少笑些吧。</br> 真的,太招人了。</br> 許泓忐忑不安的等著消息。</br> 他沒跟任何人說,連小杜氏都沒有。</br> 畢竟是當官的大事,萬一辦不成怎么辦?</br> 就算他相信許惜顏答應(yīng)了,就會全力去為他爭取,但朝廷又不是她開的。所以這件事在沒成之前,還是不說了,省得到時侄女下不來臺。</br> 這就是許泓的柔軟之處了。</br> 不過他最近,確實是顯而易見的勤奮起來了。</br> 多年不練的字,揀起來重新練了。</br> 多年不看的書,揀起來重新看了。</br> 二房的人都覺得奇怪,他這是發(fā)的什么瘋,突然上進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