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糊涂(三)
許潤走到尹二奶奶跟前,“究竟怎么回事?”</br> 尹二奶奶似是突然聽到一般,推得一干二凈,還一臉氣憤,“二爺在問我?這倒問得巧了。倒不如問問她自己,是怎么一回事!”</br> “你!”</br> “二爺,不關(guān),不關(guān)奶奶的事……”</br> 鳴翠忍痛,從榻上爬起來,半遮著臉,翻身跪到地上,哽咽道,“全是奴婢,奴婢自己不當(dāng)心,被油濺到……也是奴婢,是我自己要去炸丸子的……”</br> “聽聽,你們大家都聽聽!這可是她自己說的,不關(guān)別人的事!說不得是這丫頭福份淺,才受不得誥命。”</br> “你閉嘴!”</br> 許潤低吼。</br> 閉了閉眼,再看著渾然不知自己已是滿臉怨毒的尹氏,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br> “今兒鳴翠的誥命,是我在皇上跟前求的。但我也為了你,掙了一個正五品!”</br> 尹二奶奶渾身一僵,只聽丈夫靜靜說。</br> “方才在宮里,皇上問我,是愿意留京,還是外放。我說為人臣子,自然是聽從皇命。只家中嫡妻,侍奉婆母,照拂兒女不易。不管留京還是外放,我都想去一個離家稍微近的地方,多少也能照管些家里,替妻子分擔(dān)。</br> 皇上笑了,說若是離得近,只怕官兒就小些。但要是肯走遠(yuǎn)些,倒有個好位置等著你。我說,那臣還是去遠(yuǎn)些地方吧。</br> 皇上問我為什么,我說丈夫官大,妻子便留在家中,也能有體面。且如今兩個孩子正要說親呢,當(dāng)娘的自然上心。我這當(dāng)?shù)模@幾年都沒照管到他們,能在此時給他們出力,總是好的。</br> 皇上就授了我濟州同知一職,正五品。回頭等我的官袍烏紗下來,你的誥命也會下來。”</br> 尹二奶奶徹底呆了。</br> 許潤原先在工部熬了那么十來年,才六品小主事。</br> 而妻隨夫貴,尹二奶奶就只有六品誥命。</br> 所以今兒鳴翠得了個八品,看著差距也不是很遠(yuǎn),著實是刺激到她了。</br> 更兼許惜顏離開時,幾房太太奶奶都表示要送鳴翠綢緞首飾,讓她好生打扮起來,年底好一起去接待客人。</br> 她如今有了誥命,便是個妾室,確實也夠格出席正經(jīng)女眷交際了。</br> 尹二奶奶心中嫉火,越燒越旺。</br> 她知道如今不能弄死鳴翠,但她絕不愿讓許潤身邊,出現(xiàn)這么一個如夫人。</br> 所以,她叫鳴翠去炸丸子。</br> 說好久沒吃到她親手做的豆腐丸子,很是想念。</br> 鳴翠還以為尹二奶奶是終于原諒她了,二話不說,就歡天喜地的去了小廚房。</br> 至于許云柯,許云柯一直在琥珀手里。</br> 許惜顏去跟大伯說事時,就叫琥珀留下,盯著這個小弟弟。</br> 而在鳴翠去炸豆腐丸子的時候,尹二奶奶的一個陪房媽媽來了。</br> 說要幫忙,卻是趁她不備,捏了一個根本沒擠干的水豆腐丸子,扔下油鍋,躲到了她的身后。</br> 滾燙的油鍋,頓時遇水四濺。</br> 鳴翠想跑都沒處跑,給那媽媽推到灶臺邊,就算勉強擋著,但左半邊臉上,也濺上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油點子,瞬間起了水泡,痛不欲生。</br> 還虧得琥珀來得及時。</br> 許惜顏出來聽說鳴翠給叫去炸丸子了,頓時覺得不對,接手了許云柯,讓琥珀去瞧一眼。</br> 這才把鳴翠給拉了出來。</br> 可鳴翠知道,這些實話,統(tǒng)統(tǒng)不能說。</br> 因為今天皇上才嘉獎了許家女眷,她要是鬧起來,整個許家都會獲罪。</br> 甚至連大夫都不能請。</br> 所以鳴翠只能忍著眼淚,承認(rèn)是自己不小心。</br> 但誰又看不出來呢?</br> 尹二奶奶是算準(zhǔn)了許家今天只能胳膊折了袖里藏,才敢這般發(fā)難。</br> 但如今聽了丈夫這一番剖心之言,她開始猶豫,自己這么做,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br> “這是上回大皇子妃送我的傷藥,幸喜還有許多,快給她敷上。”</br> 許惜顏來了。</br> 在鳴翠受傷后,她即刻命人回去取了上次假意摔傷時的好藥,這會子送進(jìn)來,卻是交到許桐手上。</br> 許桐含淚接過,拉起鳴翠,拿起玉挑簪,給她一點一點抹上。</br> 到底是宮中御藥,頗有奇效。</br> 抹上之后,那原本可怖還不斷脹大的的水泡,漸漸開始消退。</br> 許惜顏走到她跟前,仔細(xì)看了一眼。</br> “還好治得及時,且多在下巴上,不甚惹眼。好好養(yǎng)上半年,應(yīng)該留不下多少印記。就算還有,涂些脂粉也能蓋住。無妨。”</br> 有她最后拍板釘釘?shù)膬蓚€字,一屋人都松了口氣。</br> 許桐尤其感激的望著她,“多謝,多謝二妹妹了。”</br> 就算不是她做的,可這是她親娘,她親娘啊!</br> 善良的少女,于心何忍?</br> 許惜顏淡然,“好了,你也回去收拾收拾,換件衣裳補個妝,出來吃團圓宴吧。今兒可是個好日子,都得高高興興的。”</br> “是。”柏二太太調(diào)整了呼吸和臉色,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尹氏了,“二丫頭,我們先出去。桐丫頭你也快著些。”</br> 祖孫相攜走了。</br> 許惜顏突然不輕不重的對祖母說,“膿瘡早點擠破,總比一直爛在那里強。二伯日后,還得一展抱負(fù)呢。些許挫折,實在算不得什么。”</br> 她這話什么意思?</br> 尹二奶奶一呆,膿瘡,誰是膿瘡?難道說的是她?</br> “那我不是不知道……”</br> 如果早知道自己會得五品誥命,她又如何會妒忌一個小小的八品?</br> 可尹二奶奶的解釋,已經(jīng)沒人想聽了。</br> 許潤看著琥珀,“這些天,我這里恐怕事多,照顧不來。拜托你們姑娘替我照看七哥兒和姨奶奶幾日,也辛苦姑娘們了。”</br> 什么?</br> 尹二奶奶一愣,而琥珀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來。</br> 其實許惜顏方才就有這意思,是看鳴翠太疼了,不好挪動,方命人去取了藥來。</br> 而鳴翠自己,也是愿意的。</br> 能住在許惜顏處,哪怕就跟丫鬟一間屋,只給她個床,她都能踏實睡好覺。</br> 反倒是在這兒,擔(dān)驚受怕的,讓她寢食難安。</br> 可尹二奶奶不同意。</br> 要是妾室庶子一進(jìn)門,就搬到侄女那里,可叫旁人怎么說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