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糊涂(一)
可許遂這話說得公允。</br> 許惜顏替全族爭了榮耀,就算她再有錢,但身為長輩,難道好意思白受她的好?</br> 送件禮物怎么了?不是很應(yīng)該么!</br> 且許遂是族長,有他發(fā)話,連鄒大太太也只得起身應(yīng)了個是。</br> 為給丈夫做個表率,肯定不能小氣。</br> 鄒大太太肉痛的估摸著,沒個幾百兩銀子的東西,拿得出手么?</br> 不過才得了宮中賞賜,雖說值不了多少銀子,好歹是個體面不是?</br> 過年時拿出去走親會友,也能風(fēng)光一時了。</br> 故此鄒大太太是一邊肉疼,一邊歡喜。</br> 杜三太太,也就更沒有二話了。</br> 橫豎已無外人,女眷們便開始討論起賞賜的綢緞,要制作何種花樣新衣。</br> 這馬上就過年了,必須趕緊做了穿出去,才顯得許家上下重視皇恩浩蕩呢。</br> 許惜顏適時把成安公主推了出去。</br> 論起吃喝玩樂,衣裳首飾,沒人比她娘更精通的。</br> 就算親娘的審美風(fēng),是許惜顏欣賞不來,卻特別適合過年的歡樂喜慶。</br> 于是成安公主難得融入許家女眷之中,指點(diǎn)起衣裳花色。</br> 柏二太太趁空遞個眼神給孫女,又瞄一眼許觀海,父女兩個就去跟許遂,私下把這回出門的經(jīng)歷細(xì)說了一遍。</br> 比如在榮陽,跟翟縣令鬧矛盾,以及與韓都司利益交換那些彎彎繞繞。</br> 許遂再看一眼許惜顏,眼神就越發(fā)不一樣了。</br> “你做得很好。”</br> 他就算不夠能干,但他能當(dāng)許氏族長,便不是個太無能的。</br> 一個家族要長盛不衰,除了自家給力,人才輩出。相互扶持親友,也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br> 許惜顏能分功給眾人,其實(shí)是件很好的事情。</br> 許家如今除了許潤,沒有太多官場上得力的人。不如大方的送些人情,豈不比小家子氣好?</br> 想想京城離邊關(guān),可比柏家近多了。他聽完還跟這父女倆商議,要不要許家也派幾個人,過去幫扶柏昭一二?</br> “……你那沙姨娘的父親,不是胡商出身么?若有相熟商隊,倒可幫親家通通信,省得掛心。”</br> 少女明眸微閃。</br> 這個伯祖父很可以啊。</br> 別看平素念經(jīng)說法的,一副超脫凡塵的派頭。關(guān)鍵時刻,還真不糊涂。</br> 許觀海看女兒輕輕頷首,順勢出了一計,“那許家要不要找?guī)讉€人,也做些那邊的生意?我在鴻臚寺多年,也聽說過一些。那邊商路這些年雖有些沒落,卻依舊暴利,尤其茶葉綢緞酒水這些。”</br> 許遂才覺可行,許惜顏就給他爹潑了一瓢冷水。</br> “茶葉綢緞雖好,卻是江南之物。許家可沒有茶園蠶莊,到底受制于人。酒水費(fèi)糧,且又犯禁。真若有心,我看如今和衛(wèi)家合作的竹紙就不錯。這東西不扎眼,也適合長途販賣。便是抓到,也出不了什么大錯。大不了,燒了就是。”</br> 高啊!</br> 許觀海自覺真是燈下黑,一下沒想起這事。</br> 許遂更加意動,可捋著胡子,又有些不好意思。</br> “這事你們自家做就好了,到底是公主府的買賣,咱家也幫不上多少忙。”</br> “話可不是這么說的。”</br> 許觀海多伶俐啊。</br> 女兒稍指個方向,他就知道怎么做了。</br> “竹紙雖是公主府的,到底她有幾個人,能做得了什么?還得大伯找?guī)讉€心腹,才敢放心交托。要不這樣,如今衛(wèi)家將竹紙送到京城,公主府便會與之結(jié)算。等大伯找到合適的人,咱們就與公主府結(jié)算。回頭分散開來,再往邊關(guān)發(fā)送,就彼此干凈了。”</br> 許遂懂。</br> 多倒幾次手,主力是自己人,也分些利潤給真正的客商。不管哪里追查起來,公主府和許家,皆是干干凈凈。</br> 剩下那些辦事的人,因每一拔數(shù)量有限,也不能算他們違禁,跟朝廷律法就半點(diǎn)也不沖突了。</br> “這事我再琢磨琢磨,你也去找找人。既然要做,就做到妥當(dāng)周全。”</br> 哎。</br> 許觀海乖巧應(yīng)下,再看女兒,一臉表功。</br> 許遂只覺有點(diǎn)沒眼看,正好有點(diǎn)事想跟許觀海私下商量,見少女明眸微垂,低頭告退,和氣讓她走了,才跟許觀海道。</br> “二丫頭也漸漸大了,將來,你有什么打算?”</br> 許遂欲言又止,一臉你懂的表情。</br> 許觀海回過神來,同樣犯愁。</br> 許遂問的,自然是許惜顏的親事。</br> 他知道,許家能這么順當(dāng)?shù)牡昧嘶噬系募为劊丶夷艿梅赓p,雖然有他們自身的努力,尉遲圭的配合,也不容小覷。</br> 就算許惜顏也還了人情,但這種合作的事,在官場上該怎么說呢?</br> 應(yīng)該算是盟友了。</br> 而虎威大將軍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br> 回頭許惜顏的婚事,可怎么辦?</br> 如今許遂跟許觀海,甚至跟柏老太爺?shù)男那槎家粯印?lt;/br> 覺得自家這么好的丫頭,平白便宜那個野小子,實(shí)在心有不甘。</br> 以許惜顏表現(xiàn)出來的資質(zhì),許遂都忍不住開始想。這要是他的親孫女,他都想把她留在家里招贅了。</br> 回頭頂門立柱,有這么個女諸葛。起碼許家未來四十年,都穩(wěn)如磐石。</br> 可惜,不是。</br> 再有,若是許惜顏留下,他的親孫子怎么辦?</br> 且許惜顏要是留下,就嫁不到好丈夫。畢竟世人有偏見,肯上門當(dāng)贅婿的,不可能是太好的資質(zhì)。</br> 所以這念頭他就一閃而過,并沒有說出口來。</br> 但要是許家不想便宜尉遲圭,那最好從現(xiàn)在開始,就跟他保持距離。</br> 起碼,不能繼續(xù)當(dāng)盟友了。</br> 否則將來,如果許惜顏選擇別人,許家就會欠尉遲圭一個天大人情,真心不太好還。</br> 許觀海想了半天,也沒有好主意。</br> 主要是自家閨女太有主意了。</br> 她想干的事,還真沒人攔得住。</br> 所以最后,許觀海也只能嘆了口氣,“順其自然吧。”</br> 女兒和尉遲圭有通信往來,他是知道的。</br> 可他也不敢問,他也不敢管哪。</br> 許遂這么一聽,心里就有了數(shù)。</br> 那先裝糊涂吧。</br> 好在許惜顏還小,尉遲圭也沒回京城,那就先拖著。</br> 不過他提了個主意,“聽說虎威大將軍是寧州人,你那竹紙生意能不能分一點(diǎn)出來,給他老家去做?”</br> 哎,這個主意好呀。</br> 可大伯怎么突然想到這個事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