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狩獵(二)
不管許惜顏有幾成把握,許樵都決定留下來了。</br> “我陪妹妹在山上鎮(zhèn)守,七舅舅——”</br> “我也不走!”</br> 柏昭雖是重傷員,到底年輕。</br> 隨便給點吃喝,很快就恢復了六七分精神。</br> “我要在這里,看姑母的小囡囡指揮殺敵。聽爹說,姑姑小時就最會打架,小囡囡你也會贏的!”</br> 看這位小舅舅,對自己迷之自信的眼神,許惜顏一時心情,略復雜。</br> 且你是不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br> 老和尚惠燈,也輕輕笑了,“老衲也不走。我做不了別的,就在屋里念念經(jīng),替諸位祈福吧。菩薩既然指點著老衲遇到了貴人,自然也會保佑我們,有個好結(jié)局的。”</br> 這個可以有。</br> 柏昭更加表示,“老師父,要是這回咱們能全身而退,回頭我就給你這廟里的菩薩重塑金身!或者,你還有什么心愿?”</br> 老和尚笑道,“那老衲先謝過施主了。只金身菩薩是菩薩,泥菩薩也是菩薩。心誠則靈。老衲守著這間小廟,快五十余年了,確有一樁心事放不下。便是想將廟下這一段陡峭山路,重新修整一番。日后往來行人,攀爬安全,能少受些傷,只怕菩薩有靈,還更高興呢!”</br> 呃……</br> 剛夸下海口的柏七舅舅,只覺臉略疼。</br> 其實重塑金身,費不了多少銀子。</br> 尤其白云寺供奉的那尊菩薩不大,拿一二兩金,镕成金水足矣。加上工錢,滿打滿算頂多四五十兩銀子。</br> 但修路可不便宜。</br> 尤其山路,好多材料要靠人挑馬馱上來,這個工錢就很貴了。</br> 作為大家族里沒分家沒成親的柏七舅舅,他窮。</br> 但有個人,掏得起這份銀子。</br> 許惜顏道,“金身菩薩會有,老師父的心愿,也一定能夠?qū)崿F(xiàn)。”</br> 老和尚大喜過望,“哎呀呀!小施主,菩薩面前不打誑語,那老衲可當真了?”</br> 許惜顏淡淡,“只要平安度過今日,老師父盡管當真。”</br> 阿彌陀佛!</br> 老和尚當下比吃了什么仙丹都靈,精神百倍,開始閉目誦經(jīng)了。</br> 而小廟外,絳紫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剪了匹紅紗,急急糊了七盞天燈,一起放了上去。</br> 許樵不明白。</br> 那燈上又沒寫字,許惜顏大白天放了,是給誰看?</br> 可惜二妹妹,又不肯告訴他。</br> 在鯉魚嶺另一邊的山腳下,軍營。</br> 當值的哨兵,同樣奇怪看著遠方山頂上升起的幾盞燈,心里還納悶,這大白天難道有人在山上放燈祈福?</br> 這哪家的公子小姐,可真會玩。</br> 一個面白如玉,溫潤儒雅的年輕將領(lǐng),剛好出來,“這是哪里放燈?”</br> 哨兵頓時答,“回衛(wèi)校尉,是鯉魚嶺方向。”</br> 鯉魚嶺?</br> 衛(wèi)績皺眉,“上面有字嗎?”</br> 哨兵答,“沒有。四周都光溜溜的,大概是誰家在祈福吧,只看得到七盞燈。”</br> 七盞燈?</br> 那是個什么講究?</br> 衛(wèi)績還在琢磨。</br> 主帥大帳里,一個手上還捧著書的大胡子將軍沖了出來,“你們說什么?有人放了七盞燈?可曾數(shù)得仔細?”</br> “仔細呀,不信大將軍您自己數(shù)!”</br> 順著哨兵手指的方向,當尉遲圭看到鯉魚嶺上方的七盞紅燈時,心中一驚。</br> “糟糕!是鯉魚嶺出事了!”</br> 衛(wèi)績納悶,“將軍如何知道?”</br> 尉遲圭揚著手上的書,突然又發(fā)現(xiàn)不是這一本,想扔沒舍得,只能卷巴卷巴塞進袖里。</br> “你忘了?還是你教我的,七在周易里是變數(shù),變數(shù)啊!”</br> 原來竟這么簡單?</br> 衛(wèi)績神色猶豫,“會不會只是巧合?”</br> 尉遲圭搖頭道,“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柏老太爺冒險進山已經(jīng)好些天了,偏那勞什子的秦都司,還要等他娘的動靜。呸!等個屁呀,打量老子不明白他們的花花腸子么?分明是既想立功又怕死,又不愿把功勞分與別人,才這般拖拖拉拉,直到如今。算了,橫豎我得罪人的事也沒少干。衛(wèi)績你看家,傳令!點二千士兵,隨本將軍前去鯉魚嶺操練狩獵,打幾只虎豹豺狼,也算為民除害了。”</br> 衛(wèi)績咬牙,“遵命!”</br> 在戰(zhàn)場上,虎威大將軍確實有著非同一般,如野獸般的敏銳直覺。</br> 就算衛(wèi)績依舊存疑,卻不會反駁他這個主將,執(zhí)行就是。</br> 哪怕最后證明是虛驚一場,尉遲大將軍不都找好理由了么?</br> 在軍務閑暇之際,操練士兵,翻山越嶺,強身健體,順便除害。</br> 有問題么?</br> 半點也沒有。</br> 所以尉遲圭前腳領(lǐng)著士兵走了,衛(wèi)績后腳就開始寫應付差事的各種公文。</br> 他是不夠勇武善戰(zhàn),但打筆頭官司,卻是最會了。</br> 只大將軍的突發(fā)情況太多,他一個人實在應付不來。如今也到了該給自己抓個壯丁,不不,是幫手的時候了。</br> 衛(wèi)績一面寫,一面開始琢磨起人選。</br> 密林深處。</br> 腥風陣陣,林暗草驚。</br> 一個家丁拉著躁動不安的獵犬,望著山林里,帶著軍人的警覺與冷冽。</br> “小姐,這不對啊!似是有人在用藥粉,驅(qū)趕猛獸,都往鯉魚嶺那個方向走了。”</br> 紅紗蒙面的紅衣少女,只看得她瞪大一雙杏仁眼,柳眉倒豎,“想跟我們搶生意?沒門兒!還用下藥這么下作手段,那咱們也不必跟他們客氣。跟上去,他們想螳螂捕蟬,我們就做黃雀在后!”</br> 家丁猶豫,“可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且也實在有些遠,回頭要是老爺知道……”</br> “哎呀,做人不要那么實誠。只要你們不說,我不說,祖父怎會知道?就這樣啦!家里等著用錢的地方一大堆,這樣的便宜買賣不做,難道你們要本小姐落草為寇,帶著你們?nèi)ゴ蚪倜矗俊?lt;/br> 家丁想想,到底跺足同意了,“好好的千金大小姐,竟淪落至此……”</br> 紅衣少女不以為然,擺手打斷,“得了得了,老黃歷少說。我呀,還是你們的千金大小姐,只是出來狩獵的千金大小姐,對不對?”</br> 對!</br> 家丁們咬牙,“咱們小姐就是出來狩獵的。王八蛋!居然敢跟我們搶獵物,大家伙兒打起精神,回頭揍翻他們。”</br> 好!</br> 一群手執(zhí)棍棒弓箭的家丁們,瞬間氣勢一變,帶著戰(zhàn)場上的肅殺之氣,殺氣騰騰的循著獵物蹤跡,也悄悄逼近了鯉魚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