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巖被罷了次輔之職，免了文華殿大學(xué)士之位，隆治帝如此處置自是讓謝瓊等人拍手大聲呼好。
    被打臉的文官集團自然不愿善罷甘休，左都御史李守中領(lǐng)著一眾御史清流上書彈劾自己，言道，囂張跋扈、目無王法、手段暴虐狠辣等，要求隆治帝下旨嚴(yán)懲自己。
    午后，乾清宮總管戴太監(jiān)親自來到賈家宣讀圣旨，正巧賈琦在榮慶堂陪著賈母說笑。
    榮國府，榮慶堂。
    屋內(nèi)氣氛十分詭異，清冷、死寂.....
    李紈眼神尷尬、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賈母和王夫人，漸漸地有些不安起來。
    這個年代講究親戚相隱，‘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就是賈政這么個老學(xué)究都知道替薛家隱瞞薛蟠打死人的事情，如今李紈的父親、賈蘭的祖父剛升任左都御史不過數(shù)日就彈劾了賈家的頂梁柱，當(dāng)真是丁點情面不顧，虧得賈家送了重禮上門賀喜。
    同樣是御史彈劾，李守中和別人是兩碼事，作為親戚親自出手對于賈琦的名聲會有很大的損傷，他不會不明白的。
    賈母的眼中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漸漸地面色陰沉下來，眼神瞥向李紈。
    李紈的臉煞白，急忙跪下，惜春等人頓時唬了一跳，屋內(nèi)響起一陣驚呼。
    薛姨媽面露尷尬，有心想走，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干坐著，望了望賈母，又望向王夫人，自己母子三人在賈家住了快兩年了，自是清楚賈家的事情，雖說賈家嫡脈人丁不旺，但是在外能代表賈家的男子也不少，不過真正能做得了主的也就賈琦而已，就是賈政這個吏部左侍郎都比不得，如今卻被自家親戚拖下水，剛圣旨中全是斥責(zé)的話語，令賈琦讀書習(xí)禮、修身養(yǎng)性。
    少頃，賈琦送走了戴權(quán)，返回屋中，看著跪倒在地的李紈，一怔，“怎么了這是？鴛鴦，還不將珠大嫂子扶起來。”
    鴛鴦聞言，小心地望了望賈母，沒敢動。
    “唉...”
    賈母靠在了軟榻上，疲憊不堪的閉上眼睛，“下去吧。”
    李紈面色蒼白的喚了一聲，“老祖宗....”
    聲音中充滿了委屈。
    賈琦笑了笑，“嗨，屁大點事，瞧把你們唬的，不用擔(dān)心，沒事的。”
    說著給黛玉使了個眼神。
    黛玉起身，上前扶起李紈，“大嫂子快起來，此事和嫂子無關(guān)的，話說‘未嫁從父，既嫁從夫’，李家的事算不到嫂子身上的。況且二哥哥也說了無事的，嫂子就不要多心了。”
    賈母聽了這話，嘆道：“玉兒說的不錯，你是賈家媳婦，此事和你無關(guān).....”
    寶釵臉望著說話的賈母，眼睛卻瞟向黛玉，暗道以前她可是最討厭這些禮法秩序之言，今兒不想?yún)s從她口中說了出來。
    聽了二人的話，李紈落下淚來，又望著賈琦....
    賈琦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無奈望向黛玉，結(jié)果吃了一記白眼。
    黛玉笑道：“嫂子安心吧，二哥哥也不是小氣的人。”
    說罷，見她面上還有猶豫，“大嫂子要是不放心，就讓蘭兒過來給他磕個頭，受了他侄兒的頭，還擔(dān)心他事后翻賬不成。”
    李紈聞言喜極而泣，連聲答應(yīng)：“多謝姑娘！我這就去找蘭兒過來。”
    說著也不顧禮節(jié)給黛玉福了一禮，唬的她連忙閃到一旁，李紈一怔，跟著反應(yīng)過來，面上露出愧疚，轉(zhuǎn)身離去。
    賈母看了眼李紈的背影，眼睛瞟向了賈琦，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深沉和淡然。
    .............
    乾清宮，上書房。
    隆治帝端坐在龍椅上，微微揮了揮手。
    戴權(quán)疾步走進了內(nèi)室，少頃捧著個茶盤走了出來，小心地將茶碗遞到隆治帝面前。
    “去吧！”
    隆治帝：“不叫你就不要進來了。”
    戴權(quán)：“奴婢明白。”
    說著退出了上書房。
    隆治帝這時抬起頭，望了望殿外的天空，又轉(zhuǎn)向了黃錦，“說吧！”
    黃錦慌忙從袖中掏出一份折子遞上前來。
    隆治帝將折子放在御案上展開來，一目十行，迅速瀏覽完畢，眉頭微皺，“你說你回京這么些日子，查的都是些什么，你讓朕怎么辦，信還是不信，不信，你們覺得冤屈，信了你們，不就是莫須有了么！！”
    黃錦自是聽出了隆治帝話中的意思，連忙說道：“啟稟陛下，前日剛抓獲了一名廢太子一脈的逆賊，此人參與了當(dāng)夜的叛亂，據(jù)他交代說當(dāng)夜派人截殺信使的就是羽林衛(wèi)前軍營副將臨川侯世襲三等伯陳洪，雖說沒有證據(jù)證明陳洪的罪行，不過此人交代臨川侯府的后花園水塘邊有一間密室，其中就藏有證據(jù)，奴婢派人前去查了，因為臨川侯府有親兵把守所以并未有發(fā)現(xiàn)，不過探子回報說，臨川侯府后花園肯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陳洪！”
    隆治帝目光又落到了這份折子上，“他可是隨著賈琦征戰(zhàn)沙場的良將，兵部與內(nèi)閣議定他晉二等伯。”
    黃錦小聲道：“臨川侯府背后勾連著開國一脈的諸多勢力。”
    隆治帝當(dāng)然明白黃錦此言的深意，今日賈琦可謂是賺足了人心、軍心，雖明白這點，自己除了下旨申斥也別無他法，陳洪可是賈琦很看重的將領(lǐng)，此次敘功更是賈琦親自擬的折子，最關(guān)鍵的是，陳洪是秦威介紹給賈琦的，如果真能從臨川侯府搜出證據(jù)，不僅可以借機敲打賈琦，更是能在開國一脈當(dāng)真埋下一根釘子，當(dāng)真是一舉三得。
    想到這，隆治帝不禁點頭，“你的心思朕都明白，不過規(guī)矩不能亂，否則朕也保不了你。”
    黃錦：“陛下放心，雖無十成的把握，七八成還是有的。”
    聽了這話，隆治帝眼睛一亮，拿過折子又細(xì)看了一遍，拿起朱筆將陳洪的名字圈了起來，“辦的漂亮些！”
    黃錦：“奴婢明白。”
    隆治帝沉默了稍頃，望向黃錦：“和朕說實話，要多久才能梳理完京畿！”
    黃錦沒有立刻答話，沉思了片刻，“奴婢不敢隱瞞陛下，京畿不可能梳理干凈的，就是神京城都不能保證，人太多了，各府縣派人配合也是只初步核查戶籍身份，沒有異常是不上報的，所以.....”
    隆治帝：“朕明白了。”
    黃錦：“奴婢想跟陛下求個旨意。”
    隆治帝一愣，“說。”
    “是。”
    黃錦從袖中掏出一封折子遞了上來。
    “什么事？”
    隆治帝接過折子并未打開，先問黃錦。
    黃錦：“關(guān)于東廠重新組建、訓(xùn)練的事情。”
    隆治帝望了他一眼，翻開折子看了起來。
    少頃，隆治帝抬起頭又深望了他一眼，“說說吧！”
    “回陛下的話，睿親王爺挑選的人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訓(xùn)練沒有什么長進，也只能承擔(dān)巡查緝捕的職責(zé)，密諜的工作根本勝任不了，所以....”
    “為何要讓賈家的人參與訓(xùn)練？！”
    “這個，奴婢從南邊帶回來的人如今都撒了出去盯著各府，實在沒有人手來訓(xùn)練。”
    “呵。”
    隆治帝輕笑一聲，“行了，你那點心思朕明白，人撤回來吧。”
    “遵旨。”
    黃錦躬身道：“奴婢斗膽啟稟陛下，賈家的人都撤走了，而且焦大也好久沒有露面了，奴婢懷疑他南下去了。”
    隆治帝目光一閃，點點頭，“不錯，你倒是提醒了朕。”
    話鋒一轉(zhuǎn)，又道：“話又說回來了，這也沒什么的，賈家在江南有許多產(chǎn)業(yè)，派人南下也是應(yīng)該的，至于是否打探情報暫且不追究，另外朝廷也需要這方面的情報。”
    這話乍聽有些出人意料，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就比如陳洪之事，黃錦根本沒有給賈琦下絆子的意思，他辦的是皇差，湊巧查到了賈琦手下人的身上，瞞不住的，皇帝可是派人盯著呢。
    今日望月樓前，賈琦的行為要是追究起來也是大罪，可是結(jié)果又如何，還不是借著不易逼迫軍方的借口僅僅斥責(zé)了一番，相反內(nèi)閣次輔卻是受到了重罰，御史言官的彈劾也被壓了下來。
    隆治帝抬起頭望向殿外，剛才還晴空萬里陽光明媚，此刻忽然飄過來一片云遮住太陽，忽然想到了什么，長嘆一聲，“這神京的水還是這么渾濁，朕還是看不清啊！”
    黃錦忙低下了頭，沒敢應(yīng)聲。
    “呵呵...”
    隆治帝強忍著怒火，“現(xiàn)在這些文臣上的折子，估摸著除了他們的名字是真的，里面的東西能有幾分可信！”
    話說完，抬手一指御案上的奏折，“瞧一瞧，都是些捕風(fēng)捉影的事情。要是指望著他們，朕這個皇位不知還能否做的安穩(wěn)。”
    黃錦偷偷看了隆治帝一眼，“陛下，陜西戰(zhàn)事結(jié)束，南鎮(zhèn)撫司該回京了，馬指揮使也在進京的路上了，另外奴婢的東廠也要重新組建了，到時候定會為陛下探清楚神京的一切。”
    聽了這話，隆治帝臉上掛起了笑容，“看起來，還是自己人來的安心啊！”
    黃錦面上強裝淡定，內(nèi)心忐忑不已，“皇上圣明！”
    “哼。”
    隆治帝輕哼一聲，“這幾年，朕也看明白，想明白了。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稍頃，又問道：“查的怎么樣了？”
    黃錦：“雖無確鑿證據(jù)，不過老奴斷定，確是女真人使了手腳，該是那個叫范文程的主意。”
    “賈琦說的不錯，女真人當(dāng)真是狼子野心。”
    隆治帝沉聲道：“去，查查這個人的底細(xì)。”
    “回陛下的話，隆治三年此人初次進京之時，繡衣衛(wèi)就已經(jīng)查了此人的底細(xì)。
    范文程，遼東漢人，太康十一年出生，十五歲時參加鄉(xiāng)試，落第，后兩次皆是未中，之后出門游學(xué)，蹤跡未查明，太康三十三年突然現(xiàn)身沈陽，并成為了努爾哈赤八子黃臺吉的心腹幕僚。”
    隆治帝一聽，臉色立刻緩和了不少，向他望了一眼。
    黃錦又道：“奴婢派人盯著呢，剛傳來消息，說是巴布海廢了。”
    “嗯？”
    隆治帝一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此刻這話聽在耳中竟有些舒心，“待會你去告訴賈琦，送五百兩湯藥費過去。”
    聽了這話，黃錦突然想起了件事，“陛下，老奴找了欽天監(jiān)的人又尋訪了各府縣，查看了歷年的縣志、鄉(xiāng)志，可以斷定，京畿可能會迎來旱災(zāi)，今年的天確實熱的有點早。”
    聽了他的話，隆治帝心中一震，面上浮現(xiàn)一抹凄苦之色！
    之前賈琦曾經(jīng)說過，自己并未在意，之后消息傳來，賈家都開始做夏裝了，并且賈家商會已經(jīng)開始囤積制冰的原料了，去年賈家就因出售冰塊狠狠地賺了一大筆錢。
    隆治帝慢慢閉上了眼睛，稍頃猛地睜開，起身慢步往殿外走去，“天地不仁啊！！”
    說著，腳步一頓，回頭望著黃錦，“你讓朕再想想....”
    “老奴明白。”
    黃錦連忙應(yīng)了一聲。
    7017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