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狡猾
這時候天已經(jīng)快黑了,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王宮來人了,但來的不是木王本人,而是木王派來的三個大臣,大臣來了之后先沖費青彎腰行禮,然后詢問事情的起因和經(jīng)過。
“為什么木王本人不過來?”吳東方很疑惑。
“上一任木王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在位的是新木王,死的不是他老婆也不是他媽,他才不來呢。”王爺隨口說道,它的注意力始終在吳東方身旁的酒壇上。
“喝吧。”吳東方拍碎了其中一個酒壇的泥封。
“現(xiàn)在喝酒會不會誤事兒?”王爺鼻子連嗅,大吸酒氣。
“今天晚上不會有什么事的。”吳東方說道,費廬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費青雖然沒有立刻通知土族,但那個土族天師肯定會回去告訴云平等人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云平還是費廬,現(xiàn)在都不會輕舉妄動,如果在這種時候把他給殺了,無疑告訴世人,土族是卑劣的幕后操縱者,費廬是冒名頂替的傀儡,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在思考如何“合情合理”的顛倒黑白。
“我有點渴了,少喝幾口。”王爺把頭伸進了酒壇。
王宮派出的大臣問明了情況,在廣場一側(cè)坐了下來,別說他們,就是木王本人也沒辦法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他們的作用也就是個官方的旁觀者。
天黑之后,廣場四周點起了火盆,身在都城的木族巫師絡(luò)繹來到,三三兩兩,木族巫師比金族的數(shù)量要多,單是住在都城的就有一百多人,身穿紫袍的天師連費青在內(nèi)一共有十二個,巫師來到之后分為了南北兩處陣營,年紀比較大的巫師都坐到了北面,離費青比較近。少壯派坐在南面,離費青比較遠,人數(shù)方面是少壯派占了優(yōu)勢,有七八十。但天師還是老家伙占了多數(shù),有七個坐在費青身后,跟他們對立的少壯派只有四個身穿紫袍的天師。
等到晚上八九點鐘,費廬仍然沒有出現(xiàn),長時間的等待令圍觀眾人的熱情大大消減,逐漸離開了廣場,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等到半夜,廣場周圍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王爺喝多睡著了,吳東方也躺了下來,集中精神思考明天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按照常理,土族不會和費廬一起過來,因為得避嫌,所以費廬先過來的可能性比較大,費廬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著了,他的壓力比土族要大的多,費牧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土族可以來個死不承認,沒有證據(jù)就無法證明當(dāng)年是他們暗中操作。
但費廬不行,費廬得想方設(shè)法證明自己是費牧,明天費廬一定會拿出很多證據(jù)來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他則需要拿出證據(jù)與費廬對質(zhì),說白了明天就是開庭打官司,贏了沒什么太大的好處,但一旦輸了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他此時想的是明天拿出什么證據(jù)來證明費廬是假的青龍?zhí)鞄煟潇o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費牧寫在麻布上的那些文字只有他自己懂,當(dāng)不了證據(jù)。但除此之外他沒什么辦法來戳穿費廬,費牧送他出來的時候只是想讓他過來告知費青事情的真相,然后由費青出手幫他連通五脈,作為回報,他大功告成之后回到木族擊殺費廬,費牧當(dāng)時并沒有想要立刻拆穿費廬,所以也沒有過多的給他提供線索,甚至壓根沒有提起費廬這個人,他還是在娰妙的嘴里聽到這個名字的。
沒有證據(jù),完全沒有證據(jù),對質(zhì)一旦開始,他會立刻落于下風(fēng)。
思慮過后,吳東方嘆了口氣,他現(xiàn)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在費廬到來之前,金族的援兵能夠趕過來,只要金族過來就能證明他的身份,金族的白虎天師是不會無緣無故跑到木族來誣陷好人的,這樣哪怕指證不成也不會丟掉性命。
第二天清晨,吳東方醒了過來,翻身坐起,這時候廣場周圍只剩下幾百人,王宮派來的幾個大臣歲數(shù)都不小了,熬了一夜都蔫了,費青仍然盤坐在不遠處閉目打坐。
看到費青,吳東方心理壓力更大了,如果今天不能證明費廬是假的青龍?zhí)鞄煟M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責(zé)罰費青,因為費青先前的言語和態(tài)度無疑逾越了尊卑等級。
太陽升起以后,人多了,王爺醒了,伸完懶腰往北跑去,坐在南面的一名少壯派巫師高聲喊道,“攔住那只狐貍。”
巫師一喊,周圍的士兵立刻揚起了矛戈。
王爺沒停,直接沖著士兵跑了過去,到了近前先撒尿后屙屎,屙完屎調(diào)頭跑了回來,“是你們要攔住我的,不是我想屙在這里。”
王爺說完,圍觀民眾哄然大笑,先前說話的那個少壯派巫師大為尷尬。
王爺跑到吳東方身旁坐了下來,“天亮了,對手快來了。”
吳東方點了點頭,昨天木族是傍晚時分派出飛禽的,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在現(xiàn)代的話應(yīng)該在山東濟南一帶,而金族是在云南西南一帶,兩地之間的距離至少也有五千里,飛禽肯定沒有飛機飛的快,估計這時候也只是剛到金族,如果金族得到消息立刻出發(fā),最早也得在下午兩三點鐘才能到。
“青天師,前往土族的飛禽什么時候出發(fā)?”有低級巫師走到費青身邊問道。
“去吧。”費青點了點頭,點頭過后睜開了眼睛,轉(zhuǎn)頭看向吳東方。
吳東方?jīng)]有實際證據(jù)證明費廬是假的青龍?zhí)鞄煟凵裰芯陀徐筒话玻M青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不要緊張。
吳東方見對方?jīng)]有任何的怪罪和埋怨,心里更加不安,按照二人本來的計劃,這件事情是要繼續(xù)隱瞞下去的,他提前將真相公之于眾,費青肯定沒有準備好。
上午九點左右,圍觀的人群發(fā)出了驚呼,吳東方循著眾人的視線向東望去,只見東方天際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人影腳下踩踏著一條粗大的藤蔓,藤蔓高聳入云隨風(fēng)搖曳,西移數(shù)里之后地面上再度升起一根藤蔓,接住此人再度向西探送,這種身法速度遠不如火族的赤焰火舞和金族的風(fēng)云雷動迅捷,卻有二者沒有的灑脫和從容。
到得城池上空,吳東方看清了此人的樣貌,這個人與費牧長的一模一樣,身形消瘦,須發(fā)皆白,身上穿著一件紫色法袍,他穿的法袍與其他木族天師的法袍不同,紫色法袍前胸繡著一條探爪青龍。
最后一根藤蔓滋生于城外,將此人送到廣場上空,廣場上的眾人見狀紛紛跪倒在地,除了天師之外的所有巫師也盡數(shù)跪倒,口呼,“恭迎青龍?zhí)鞄煛!?br/>
藤蔓消退,費廬飄然落地,微笑抬手,“回禮。”
吳東方見狀暗道糟糕,吆三喝四的壞人他不怕,兇狠殘暴的壞人也不足為懼,最不好對付的就是非常和氣的壞人,這是壞人的極致,跟云平一個類型的。
費廬落地,眾人起身,場中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費廬的身上。
費廬微笑的環(huán)視眾人,隨后將目光移到了場中,微笑著看了看費青,又微笑著看了看吳東方,甚至微笑著看了看他身邊的王爺。
“昨天我在閉關(guān),今早才得到了消息,聽聞有土族巫師和金族巫師自我們木族發(fā)生了沖突,我特意回來看上一看。”費廬說道。
費廬說完沒人接話,他這番話別人也沒法兒接,短暫的停頓之后,他再度說道,“木族民風(fēng)淳樸,仁和無爭,友善天下,和睦鄰邦,不管有什么恩怨,只要到了木族地界,我們都應(yīng)盡力斡旋化解,即便化解不成,也應(yīng)保護弱者周全。”
費廬說完,百姓一片歡呼,吳東方暗暗叫苦,費廬這番話太有“格局”了,他昨天揭發(fā)了費廬,而費廬今天反而要保護他,兩相比較,他立刻成了小人。
“這位年輕人便是金族巫師?”費廬沖吳東方問道。
“對,我就是金族巫師。”吳東方高聲回答。
“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說與我知道?”費廬微笑發(fā)問。
“金族巫師沒來,我什么都不會說。”吳東方說道,現(xiàn)在的局面對他極為不利,一個應(yīng)對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到來。
費廬點了點頭,轉(zhuǎn)而看向費青,“三師兄,昨天的事情我聽費林說過一些,這其中涉及到我的聲譽,我理應(yīng)避嫌,就由你來主持處理,我先去王宮見過木王,金族和土族的巫師來到之后,你可差人前去通知我。”
費青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費廬轉(zhuǎn)身向西走去,士兵百姓急忙讓路,走到士兵和百姓當(dāng)中,費廬轉(zhuǎn)身沖場中巫師正色說道,“這位年輕人很可能受了奸人蒙騙,保護好他,防止奸人行那鳥盡弓藏之舉,等到金族巫師來到,我們與金族一起揪出幕后真兇。”
眾巫師高聲應(yīng)是,費廬轉(zhuǎn)身離開。
“這老東西太厲害了,你不是他的對手。”王爺歪頭看著吳東方。
吳東方皺眉點頭,每個人都會說話,但傻瓜說一百句話可能表述不清楚一件事情,而聰明人的一句話可以同時達到多個目的,費廬的這句話向民眾暗示這件事情是土族針對他的陰謀,如此一來就跟土族劃清了界限,以后土族說他壞話民眾也不會信了。而他之所以敢跟土族劃清界限是因為費牧死了,土族沒有要挾他的東西了。
此外,費廬的言下之意是他昨天說的那些話是受到了土族的誆騙和誤導(dǎo),只要他不堅持繼續(xù)揭露,他就是沒有誣陷之心的受害人,沒有主觀故意做了壞事,木族是不會跟他為難的。如果他繼續(xù)堅持昨天的說法,他就不是被土族利用的受害人,如果指證不成,他就得為自己的誣陷承擔(dān)后果。
狡猾,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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