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傷害你自己
眼前,浮現(xiàn)出錦兒小時候那天真的容顏,錦兒嬌小的手扶著秋千的繩子,坐在秋千上,她的邊上都是皇子皇妹們圍著她轉(zhuǎn),而他,則遠(yuǎn)遠(yuǎn)地坐在人群之外的石頭上,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著他們。
錦兒看到了他,于是從秋千上下來,走到他面前,用充滿稚氣的童音對他說:“玉盤哥哥,你怎么不過來一起玩?”
他微微昂起了頭,看著那群冷漠注視著他的人群,沒有站起來。
錦兒抓住他的手:“玉盤哥哥,快站起來!和錦兒一起玩!”
他狠狠將手甩開,起來白了錦兒一眼:“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于是,他轉(zhuǎn)身便走開了。
錦兒跟了過來:“玉盤哥哥,你不愿意跟他們玩,錦兒也不跟他們玩!”
他停住了,問:“為什么?”
“因為在錦兒心中,玉盤哥哥最親。”錦兒說著,將手指放入嘴中,咧開嘴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兔牙。
玉盤不禁也笑了,拉著錦兒的手,說:“錦兒真好,哥哥長大了,要鑄金屋給錦兒住。”
記憶中的音容笑貌漸漸模糊,那充滿著稚氣的童聲也漸漸遠(yuǎn)去,眼前,卻是亡國那一刻,他不顧一切從戰(zhàn)火里尋找著錦兒,他全身都是血,可是他不怕,因為一個信念在支持著他——那就是錦兒!
他不斷尋找著自己的妹妹,后來,他找到了云國,他得知錦兒被一個云國高官桐嵐救起,養(yǎng)在了桐府,于是不顧一切奔入桐府,可是,卻看到錦兒和別的婢女一起玩樂的一幕。
他驚喜地沖過去,這時,錦兒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了他,本以為錦兒會像往日一樣沖進來奔到他懷里,沒想到,錦兒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跑開了,好像很害怕他一般,并且邊跑邊說:“這是哪里來的小叫花子,快將他給趕跑!”
他怔在了那里,心如刀絞。
哪怕這一路上受盡凌辱,他都沒有在意過,只要能找到他的妹妹錦兒,從小只有妹妹理解他、疼愛他的錦兒,他就什么也不怕。
可是沒想到,錦兒這么快就認(rèn)不出他來了。
他還記得錦兒曾對他說過:“就算哥哥化成了灰,妹妹也會將哥哥認(rèn)出來!”
“騙子!”他惡狠狠地罵道,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他如飛般跑走了。
因為一連幾日沒吃一點東西,又長途跋涉,甚至于連錦兒這樣一個唯一的精神支撐也不復(fù)存在了,玉盤小小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一連的打擊,他昏倒地路邊。
一個女子救了他。
女子給他吃的,給他穿的,對他親如兒子。
本以為,這一生總算遇到了一個真正對他好的人,他的心也總算找到了溫暖,沒想到,連這點小小的溫暖,上天也不愿意給他。
這個女子不幸因為沒錢治病,而病死在榻上。
他甚至于沒錢給這個待他勝似親娘的女人一塊地埋葬。
他只好將這個女子背到一個荒蕪的山林里,草草埋葬。
也從此,他埋葬了自己的良心。
這個救他的女人,長得和末香很像。
不,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
所以,在見到末香的第一刻,他便深深愛上了末香,再也不能自拔。
可是,除了末香,他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他變得沒有良心,將所有的人都當(dāng)成棋子,包括妹妹錦兒。
他過得很麻木,沒有感情,可是在遇見末香的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那個落魄的街頭,一個年輕的女子微笑著,輕輕將他抱起。
好像與那個勝似母親的女子重遇,于是,冰封的心開始解凍。
縱然末香不是過去那個救他的、給他唯一安慰的女子,可是那相似的容顏、同樣善良溫柔的個性,卻給了他心里那個殘存的美好印象最好的代替。
想到這些,他頭痛欲裂,撫在枕頭上,如同一個孩子那般,哭了起來。
昏暗的燭光里,末香手捧一方綢絹,對照著一個花樣,在繡著花。
針針線線在綢絹上緊密落腳,打結(jié),一朵洇紅的梅花在純白的絹底上凸現(xiàn)出來,好像從水里浮現(xiàn)出一樣。
末香閑來無事,最近都在學(xué)繡花,她已學(xué)會了這一步技巧,叫做“水印繡法”。
就是將花物繡得好像是從水里浮現(xiàn)的一般美麗而朦朧。
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巨響,然后好像傳來有人用手指甲抓門的聲音。
末香一怔,放下繡絹,走去打開門一看,門口的那張她常坐著休息的竹藤椅被踢翻在地,而椅子邊上,躺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子。
男子趴在地上,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是暈倒了。
末香將他身子翻轉(zhuǎn)過來,在見到他臉的一剎那,她不禁驚喜交集。
“若風(fēng),是你!”她叫道。
可是若風(fēng)怎么會傷成這個樣子?
她四下看看沒有人,急忙扶起若風(fēng),若風(fēng)昏迷不醒,身體沉重地壓了下來,她屏住呼吸,用力背著他上了床榻。
在臉盆里放上清水,挾一方干凈素帕,打濕,絞干,然后將若風(fēng)衣服解開,將他身上的血給擦拭干凈。
他身上筋肉紅腫,分明就是內(nèi)傷。
她為他掖好被角,他沉沉重去,臉上已被她擦拭得干干凈凈,又露出英氣逼人的絕美容顏。
狹長的鳳眼緊緊閉著,高高的鼻梁上沁出點點汗珠,那微微上翹的玉唇此刻蒼白沒有血色。
她心疼地?fù)崃讼滤哪槪哪槺鶝觯谑邱R上去爐子上添火加熱,燒一壺斂氣藥。
藥湯煮開了,她抬高枕頭,扶起他的頭讓他輕輕靠在枕頭上,然后一勺一勺地將藥湯灌入他嘴內(nèi)。
大約喝了半碗之后,他的嘴巴動了一下,微微睜開了眼睛。
“若風(fēng),你醒了。”她驚喜地抓著他的手。
他看到了她了,可是他卻搖了搖頭,脫口而出的是一句:“我是在作夢么?”
“不是,這是真的,你逃出來了。”她笑容如花。
他唇角滑過一抹驚喜,伸手撫過她的臉,觸摸著她的眼睛,她的嘴,她的下巴,好像一時還不能完全相信一樣。
“末香!”他一把將她摟在了懷里,緊緊的。
二人緊緊相擁著,若風(fēng)將如何逃出來的事給她講了一遍。
“若風(fēng),你真傻,你怎么能這樣傷害你自己呢?”末香聽了一陣心疼,說,“我去給你配服藥來,將身上的毒給解去。”
他點點頭,說:“末香,快些回來,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
“知道了。”她幸福地笑了起來。
她正要走出門,門卻開了,吱呀一聲,楊盈走了進來。
“末香,怎么外面地上都是血跡?”楊盈一進門就問,可是他一眼便看到了床上躺著的若風(fēng)。
楊盈略一怔,立刻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事,轉(zhuǎn)身提了一桶水,將地上的血跡全部擦拭干凈,免得讓人發(fā)現(xiàn)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