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江務(wù)司該清也
    好久好久,兩人終于分開,陳姐輕聲道:“再過一個多月,又是雨季了。”
    “怎么?你還在擔(dān)心這江堤能不能擋住今年的洪水?”
    “海寧江灘和義水北灘我已經(jīng)不擔(dān)心了,但是,大蒼其他州府,就難了,我估計雨季一過,又會有大批流民萬里而來……這都是那些朝官造孽,如果他們?nèi)ツ瓴少彺笈啵衲暧昙荆瑢偎蓝嗌偃???br/>
    水泥的事情,林蘇其實已經(jīng)作了安排了。
    去年雨季之后,他就給水泥廠的李憂下了指令,讓他擴(kuò)大生產(chǎn)規(guī)模,隨時應(yīng)付全國各地的采購風(fēng)潮,一個雨季,考驗了海寧江灘,也將水泥這防洪神器推上了神壇,接下來自然該是全國推廣,用這種神器,改變整個大蒼。
    可人算不如天算,林蘇也想不到朝官會這么無恥,大蒼皇帝會這么自私,出于打壓林蘇的目的,他們將水泥污名化,妖魔化,不僅沒有全國推廣水泥,反而還禁售水泥。
    有這樣的朝廷,他能怎么辦?
    提起這一樁,兩人也只能無限唏噓。
    “相公,江灘這邊也有些不平靜了。”
    林蘇微微一驚,什么事?
    陳姐說了,朝廷突然在海寧府成立了一個江務(wù)司,江務(wù)司的人整天在江灘到處竄,耀武揚(yáng)威的,在你去青蓮論道的當(dāng)口,他們那個江務(wù)都司親自來江堤視察,說這江堤上用的水泥是妖法,導(dǎo)致江中翻船事件,非要村民毀掉北段江堤,村民自然不干,趙大叔帶頭,幾千人出來,圍著這群人,后來楊知府也過來了,帶來了一批衙役阻止他們,那個都司跟楊知府大鬧了一場,看村民越聚越多,撤走了。
    后來沒幾天,趙大叔進(jìn)城,被江務(wù)司的人抓起來了,說他偷東西,把他打個半死,幸好楊知府出面,將人救了下來,趕緊找大夫治傷,才保住了一條命。
    林蘇臉色很難看:“你說是北段江堤,是不是那一段?”
    他指向鷹嘴崖那一側(cè)。
    “正是!”陳姐說:“那段江堤是整個海寧江灘最關(guān)鍵的江堤,洪季一到,江水至此回流,這段江堤足夠牢固才能將江水最猛的沖擊力消除,如果這段江堤被破壞,那整個海寧江灘都有危險,林家廠子也會有巨大危險。他們身為江務(wù)司的人,對水務(wù)也是清楚的,我懷疑他們前來海寧,其根本目的就是毀掉林家產(chǎn)業(yè)?!?br/>
    “江務(wù)司的背景查清楚了嗎?”
    陳姐點(diǎn)頭……
    江務(wù)司是民部下面的一個司,主管水利,海寧江務(wù)司的都司乃是四品官,叫杜荃,是民部尚書高格林的女婿,而民部尚書,也是太子派系的。
    又冒出個民部!
    林蘇心頭火起,看來自己對朝官的反擊還是力度小了些,前面一些頑固的牛皮蘚沒有清掉,比如張文遠(yuǎn)、趙勛之流,后面的又在朝外冒,比如戶部尚書賀云開,此人雖然沒有跟林蘇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干上,但他打壓主戰(zhàn)派鄧洪波,間接也是跟他在對著干;比如監(jiān)察司司正雷正,當(dāng)日西州驚變,在林蘇尚未返回之時,他在金殿之上就羅列林蘇之罪,力舉誅林氏滿門,滿朝朝官都在跳,而他是跳得比較高的人之一;現(xiàn)在冒出個民部高格林!居然借水泥“妖法論”,矛頭直指林家產(chǎn)業(yè),為了毀掉林家產(chǎn)業(yè),他們連海寧數(shù)十萬流民的性命都不顧。
    前面突然傳來吵鬧聲,林蘇和陳姐順著路而去,到了路邊一個村莊,村莊里一堆人圍在一起,人群之中是兩個身著公服的衙役,各牽著一匹馬,神態(tài)高傲異常,其中一個衙役手中馬鞭從周圍人鼻尖前面轉(zhuǎn)了一圈:“你們這些賤民聽著!江務(wù)司辦差,敢對抗執(zhí)法者,抓入大牢,給我讓開?!?br/>
    幾個村民讓開了,但還是有一個村民擋在兩名差役面前:“公家辦差,誰會阻擋?只是你們江務(wù)司欺人太甚,前期捏造罪名差點(diǎn)將趙大叔打死,現(xiàn)在還來面對婦道人家勒索巨額錢財,誰人能服?”
    正是!旁邊的人一下子點(diǎn)燃了火藥桶,紛紛開口……
    “你們說趙大叔偷盜,絕對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海寧江灘不缺吃的不缺喝的,憑什么偷盜?”
    旁邊的人說:“你們說他偷盜的店鋪是黎家米鋪,那個黎家掌柜的,跟你們就是一伙的。”
    “即便偷盜,怎么可能有百兩銀子的賠償?百里銀子能夠買多少米?”
    一時之間,滿場大嘩。
    一個衙役陡然大怒,手中長刀抽出,哧地一聲,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樹斷為兩截:“大膽刁民,要造反嗎?”
    眾人同時靜音,臉色齊變。
    另一個衙役手中白紙一亮:“看到了嗎?這就是趙姓賤民親手寫下的欠條!一百兩銀子,有沒有認(rèn)識字的?”
    白紙黑字在眾人面前一亮,眾人全都不敢開口了,不管是誰,面對衙役總會有三分畏懼之心,再加上這鮮紅畫押的白紙黑字,誰敢再辯?
    前面那個老婦人嗵地一聲跪下了,旁邊一個女子大叫:“娘……”
    那個老婦人哭道:“各位鄉(xiāng)親,這……這張欠條我家老頭說了,是他們硬按著他的手指打的押?!?br/>
    “放肆!膽敢污蔑官府,這是要對抗皇上!來人!”
    一聲暴喝,樹林里一大批衙役沖了出來,轟地一聲,趙家院墻直接推倒,院墻邊十多個鄉(xiāng)親紛紛摔倒,雪亮的刀光如匹練,殺氣騰騰。
    “將罪人趙鐵和這兩名賤婦全都拿下!”領(lǐng)頭的那個捕頭喝道:“有敢于阻擋執(zhí)法的,殺無赦!”
    “官爺官爺……”老婦人拼命磕頭:“老婦人不該亂說話,老婦人罪該萬死,還請官爺只抓老婦人一人,我家老頭重傷在身,不能移動,不能移動啊……”
    旁邊一名鄉(xiāng)親突然叫道:“官爺辦案,不就是要錢嗎?這一百兩銀子,咱們鄉(xiāng)親幫忙掏了就是!大伙兒誰帶有銀票?幫忙湊一湊!我有五兩!”
    拿出五兩銀子。
    身邊的人說,我也湊點(diǎn),加了三兩。
    很快,幾十個鄉(xiāng)親你三兩,我二兩的,轉(zhuǎn)眼間湊足了一百兩銀子。
    眾位衙役面面相覷,頗有幾分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覺。
    是啊,他們在外面對普通民眾辦差,但凡涉及到銀子的事情,都是一個死結(jié),民眾要命有一條,要錢誰有?
    但在海寧江灘,變了,你要錢,村民手上還真有,哪怕一個人不夠,幾十個人聚集在一起,就湊齊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富的村民,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齊心的村民。
    那個捕頭看著地上白花花的銀子,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很好,既然大家愿意湊錢,那也行,本金一百兩銀子,利息一百兩銀子,還差一百兩,誰來湊?”
    村民們同時引爆……
    “來人!將他們……”
    突然,捕頭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兩個人漫步而來,細(xì)雨迷蒙之中,兩人頭上的雨水自然分開,濕不了他們分毫。
    這是大儒的文道護(hù)體。
    幾位村民突然一聲大叫:“三公子!”
    嗵地一聲,村民跪了滿地。
    那個老婦人正急得差點(diǎn)暈了過去,突然抬頭看到了林蘇,她的眼中毫無征兆地流出了淚水……
    林蘇目光慢慢移向那個捕頭。
    捕頭目光也移向他:“公差辦案,閑雜人等還請……”
    話音未落,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他的臉上,捕頭橫飛而出,撞在身后一群人身上。
    所有人臉色同時改變。
    林蘇緩緩道:“監(jiān)察令!所有江務(wù)司成員,半個時辰之內(nèi),集中于海寧江務(wù)司衙門,集中接受監(jiān)察,期限內(nèi)不能趕到者,視為違抗監(jiān)察令,殺無赦!”
    手一起,一道金光穿空而起,直上云霄,監(jiān)察兩個金光大字,橫貫長空,百里皆見!
    他的聲音也覆蓋整片海寧江灘,穿過了長江,覆蓋海寧全城。
    監(jiān)察令一出,在場的江務(wù)司三十余名成員全都變色。
    同時飛跑。
    這里離海寧江務(wù)司足有十里之遙,他們可沒有虛空飛渡的本事,必須立刻快馬加鞭趕回江務(wù)司。
    否則的話,違了監(jiān)察令,林蘇真的可以直接殺了他們。
    不僅僅是他們,前面村子里也有幾人策馬飛奔,他們也是江務(wù)司的。
    前面還有。
    后面也還有。
    一時之間,整個海寧江灘接近百名江務(wù)司的衙役同時上馬,狂奔而去。
    林蘇一道監(jiān)察令,將所有江務(wù)司成員全部從海寧江灘逼回江務(wù)司。
    他臉上沒有半分得意的表情,伸出手來,扶起地上的老婦人:“老媽媽,你受苦了,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
    “三公子……老身真沒想給您添麻煩,整個江灘百姓,都是寧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牽連公子爺?!?br/>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林蘇道:“趙大叔在哪里?”
    “在屋里呢……”
    林蘇抬腿進(jìn)了屋,一眼就看到了一樓房間里的趙鐵,趙鐵也是滿臉淚水,掙扎著要爬起來給林蘇行禮,林蘇手一伸,止住了他:“趙叔,你為何受傷我一清二楚,就因為你帶民眾阻止了他們毀堤,你是對的,你所受的傷,是為海寧江灘數(shù)十萬百姓而受,也是為我林蘇而受,所以,你的傷,我來治!你的事情,我來解決!”
    “公子爺,你給海寧百姓這么好的生活,老漢就算性命不要,也不允許任何人壞了公子的大事,這些,都是我該做的。”趙鐵淚水奔流。
    “不用多說了,躺下吧!”林蘇手一起,按在趙鐵的眉心,他的手指突然變成了青色,醫(yī)道圣手“回春畝”,此番只為一個莊戶人家而用。
    趙鐵眼睛慢慢閉上,臉色變得紅潤,沉沉睡去。
    林蘇慢慢起身,走向外圍,外圍煙雨迷蒙之中,幾十條漢子還整整齊齊地跪在雨霧之中,他們身上已經(jīng)完全濕透。
    “鄉(xiāng)親們,趙叔睡著了,別打擾他,各自散去吧?!?br/>
    幾十名鄉(xiāng)親無聲地磕了個頭,各自散去。
    林蘇走向陳姐,抓住陳姐的手,就要破空而起,一個聲音輕輕地傳來:“公子爺,謝謝你!”
    林蘇目光移向地上,地上跪著一個女子,她是趙叔的女兒。
    “起來吧!我走了!”
    林蘇腳下一動,破空而起,射向海寧城。
    云層之后,一根墨尺,墨尺之上,墨青眉頭緊鎖。
    今日她原本只是想找機(jī)會跟林蘇見個面,但硬是沒找著機(jī)會,機(jī)會挺好的時候,他那邊跟陳姐親嘴兒呢,墨青雖然不太明白這嘴唇有什么好親的,但看他們一臉享受的表情,也覺得不太適合打擾,好不容易他們分開了,又撞上了這樁事。
    她雖然很少出墨心湖,很少在世間行走,但也知道這是官府在欺壓百姓,這樣的事兒到處都有,但今日,撞上了他,她很想看看這個文道傳奇宗師是怎么處理這種事的,會不會現(xiàn)場論上一回道,但她有些失望了,他沒有論道,一句都沒有,直接甩手一個大耳光,將這捕頭牙齒打掉了七八顆,然后發(fā)布監(jiān)察令。
    用官場手段來對付官場人,效果顯得是有的,可是,墨青覺得很意外也很失望,因為這種處理方式不是她感興趣的,她感興趣的除了圓方之題外,就只有論道了。
    呼地一聲,林蘇和陳姐穿越長江,落在知府府。
    楊知府出來了,站在屋檐下,眉頭緊鎖:“怎么回事?”
    “江務(wù)司,該清了!”林蘇吐出六個字。
    “清?”楊知府大吃一驚。
    “是!”林蘇道:“我要它連根撥除,從海寧斷根!”
    陳姐都吃驚了:“相公,這是正規(guī)的朝廷機(jī)構(gòu),可不能亂來?!?br/>
    “正是!”楊知府道:“你是官場中人,行事只能按照官場流程走,即便他們有無窮劣跡,終歸也是正式的朝堂機(jī)構(gòu),你最多可以彈劾江務(wù)都司枉法循私,依法懲處江務(wù)司的一些敗類,而不能除掉江務(wù)司?!?br/>
    林蘇道:“如果他們愿意,江務(wù)司這塊牌子可以給他們留下,但是,他們這撥人,就不用留下了!”
    楊知府目瞪口呆:“你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幸好咱們也不是外人,來吧,進(jìn)府衙消消氣。”
    他直接將林蘇的話當(dāng)成氣話。
    身為官場中人,豈能輕易說出這么犯忌的話?
    江務(wù)司的牌子可以留下,這撥人,不用留,這是要滅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