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奪妻
回憶起來,大概也是那個時候吧。
少年情竇初開,將那抹倩影當(dāng)成了生命的全部。
他是那樣眷戀著她,只要能看到她就開心。為了她甚至挑燈夜讀,絲毫不敢讓自己松懈一點(diǎn)。
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她的眼中,卻只有另外一個人。
他有些絕望,有一次忍不住了,拽著她的衣襟,哀求:“師姐,不要走好不好?”
留在墨山,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洛英蹲下身,摸著他的頭發(fā)。
“蘭君好好的學(xué)本事,等師姐下回回來,要看到你比師兄們都厲害喲。”
他知道,她是騙他的,她的心中,早就被另一個男人給填滿了。
然而望著那雙如新月的眼睛,他卻如同被蠱惑一樣,還是點(diǎn)了頭應(yīng)下。
墨門中學(xué)的東西很雜,博大精深,諸位師兄們也都是選擇其一種,終身苦學(xué)研究。然而蘭君卻對師父道:“我要學(xué)詭辯。”
只有這樣,才能迅速的站在頂端,讓師姐看見。
兩年時光,終學(xué)有所成。
他整日都在盼著師姐能回來,卻在歡欣雀躍中,盼來了已經(jīng)病入膏肓的她。
她已經(jīng)十分虛弱了,躺在墨門,身側(cè)還有另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周行。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然而在看到師姐眼里甜蜜的笑時,他默默的收起了所有的敵意。
他知道,眼前少女所有的幸福,都是自己給不了的。
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或許他會跟七師兄一樣,終身不娶,選一山終老。
然而他卻在無意間聽到了匆匆趕回來的七師兄和師父的爭執(zhí)。
“那塊兒晶石是給洛英續(xù)命的,必須將它取出來,不然洛英的性命不保!”
“可那石頭現(xiàn)在在周行身上,取出來他的命就沒了。”
“周行死不死的我管不著,可是小師妹的性命難道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不管嗎?”
“你以為,我就沒有想過嗎?可是我一提,洛英就說若是周行死了,她也絕不獨(dú)活!”
屋里的兩個大男人陷入死一樣的沉默。
然后,師父的聲音緩緩響起。
帶著無限的疲憊。
“罷了,她原本便不應(yīng)該來到這個世界上,這些年來,你為她強(qiáng)行續(xù)命,已經(jīng)有違天道。介琰,放下吧!”
“這件事,我并未同你師娘說,若是她知道,定會恨周行的。我想叫洛英至少在走之前這一段時間里,能活的快活一些。”
無盡的黑夜,蘭君的雙目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他暗自搜索,終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他的性命是師姐給的。
原本,師姐是可以不用死的。
鮮活的生命忽然變成這樣,饒是誰也承受不住,蘭君不止一次的去看洛英,看一眼,恨便深一層。
終于,在師姐央求著并成功的離開墨門時,他忍不住去求她了。
“師姐,留下來,七師兄會醫(yī)好你的。”
洛英的面色慘白,笑容卻十分美麗:“你好好的跟在爹身邊學(xué)本事,我,我往后會回來檢查的。”
蘭君的眼淚滴落下來:“那你不許食言!”
你若是食言,我便要他給你陪葬!
“好!”
然而這一別,終身未能再見。
他偷了師父的書,墨門的至寶,成為了繼七師兄之外,第二個被逐出師門的人。
他來到了衛(wèi)國的朝歌。
“我有一寶,欲敬獻(xiàn)衛(wèi)王,得此寶者,得天下!”
十一歲的蘭君,孱弱的身子披著一件白色袍子,仰著稚嫩的小臉,滿面肅穆。
師姐,你食言了!
回憶至此,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他從懷中掏出一壺酒,在她墳前,自斟自酌。
“你食言了,師姐。”
老酒吃了幾盅,他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我終于完成了自己想要的,從今往后,再無掛念。師姐,我回來陪著你住,可好?”
他放要說話,便聽到了耳側(cè)有人的聲音。
微微皺眉,而后快速走上前,將周行的袖子拽下來,而后露出了胳膊上那個已經(jīng)愈合的傷疤。
他用刀快速的割開,掏出了里面的那塊兒晶石。
在他的衣襟上蹭了蹭,看了看那曾經(jīng)埋在洛英胸口的東西。
攥緊之后,果斷的丟給了身后的人。
“拿去吧。”
他垂下眼簾:“王上看見就知道了。”
“是。”
那黑衣人猶豫后,問道:“那上卿大人?”
“哈哈哈。”
蘭君仰天一笑:“告訴王上,從此之后,世界上再無上卿。”
而后,用那匕首,狠狠的在自己臉上一劃。
近乎妖艷的面龐,被一道從左到后,橫貫滿面的血粼粼口子破壞,看上去猙獰極了。
“蘭小子,只想在墨山下,蓋一個草棚,守著我的師姐,好好的過完余生。”
他不顧臉上的鮮血淋漓,單膝跪下,將地上滴著自己鮮血的泥土,從墳包上清楚干凈。
“師姐愛干凈,我每天要來替她打掃,早上帶著露水的鮮花,她是最愛的。她總是嘴饞,一天缺了零嘴吃都不行......”
黑衣人望著眼前已經(jīng)有些癲狂的少年,嘆了口氣,握著晶石,轉(zhuǎn)身離去。
“師姐。”
他將臉貼在土上,溫柔道:“往后,小子來陪你,好不好?”
她食言了,離開了他。那么,他便回來,陪在她的左右,從此再也不分離。
愛情之中,在意的那個人,總是付出的更多。
然而,他甘之若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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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華宮內(nèi),陳恒幾欲昏死。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現(xiàn)在有事。
阿蠻還在生死線上,他若是這么軟弱,誰來保護(hù)她。
他緩緩的走上前,腳下似乎有千斤重,然而他還是堅(jiān)定的,向著她挪動腳步。
終于,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已經(jīng)有些冰冷了,讓他的心再一次顫抖起來。
“阿蠻,阿蠻。”
他輕輕的叫著她的名字,聲音發(fā)抖,然而她卻好似太累了,真的睡著一樣,緊閉雙眼,不曾回答。
“阿蠻。”
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取暖,他深情而又憂傷的望著她的睡顏,心底的悲傷再一次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時光一定一點(diǎn)的流逝,阿蠻的生命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
“王上,還請節(jié)哀。”
他好似聽不到了一樣,就連身后孩子的啼哭聲,都無動于衷。
帝后兩人就這樣,一個靜靜的躺著,一個神情的望著。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被定格。
“王上,王上!”
驚叫聲劃破了夜的寂靜,一屋子人提心吊膽,覺得這人八成是不要命了。
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竟然還在這兒大喊大叫。
“王上,衛(wèi)王說,他能救王后。”
陳恒的瞳孔一縮,而后,緩緩的轉(zhuǎn)過了頭。
大殿上,衛(wèi)瑄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御醫(yī),又說明了用法,看著他離開之后,這才望著陳恒。
“你食言了。”
他開口便是這一句。
衛(wèi)瑄的臉上肅穆,分不出喜怒。
“你并沒有好好的照顧她,反而讓她生命垂危,若非我知曉這件事,她的性命難保!”
“你明知道她的身子里面還有余毒,卻讓她冒著生命危險(xiǎn)受孕。陳恒,這就是你當(dāng)年信誓旦旦對我的承諾?”
他一句一句,猶如利劍,割在了他的心口。
片片凌遲。
他不該抱著僥幸的希望。
然而,在他看到阿蠻那欣喜的眼神時,因?yàn)橛辛撕⒆佣拥恼Z無倫次時,他心軟了。
還有一個不足以對外人道的秘密。
他覺得,她有了自己的骨血,此生,她便有了羈絆,再也不會離開。
愛情中的不自信,最終,險(xiǎn)些葬送了她的生命。
“陳恒。”
衛(wèi)瑄毫不客氣:“你該知道,我來之日,便是要接她走之時。”
陳恒在聽到這句話之后,終于抬頭了。
“怎么?難道你還要將她強(qiáng)留在你身邊,直至殞命?”
衛(wèi)瑄冷言譏諷:“陳恒,當(dāng)年我拱手相讓,將她留在你身側(cè),可是你給她帶來了什么?”
“美人,還是你們陳氏公室送來的。”
衛(wèi)瑄一想起這個,就忍不住滿面怒容。
“你這個做夫君的,竟然容忍你的宗族欺負(fù)到她頭上去。她那么小心眼的一個人,卻能給你安排了侍寢的美人?你知道她在做這些的時候,心里有多難過嗎?你竟然還有臉生氣,陳恒,我真是恨不得殺了你!”
衛(wèi)瑄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生生的在朝堂上破了真功。
那一日的不告而別,朝臣們都滿面不解。只知道衛(wèi)王快馬加鞭,到了渭水。
隔著渭水湯湯,那一陣?yán)滹L(fēng),冷卻了他的怒火。
他能如何?陳恒遵從了君子之約,他便不能不顧這份盟約。
縱然他衛(wèi)瑄做了這個小人,然而她也未見得會跟自己一同離開。
“陳恒!”
衛(wèi)瑄一字一句:“我!要!帶!她!走!”
他嘴唇蠕動,剛要說話,便聽到他果斷道:”不管你答不答應(yīng),這次我一定要帶她走。“
“她的命,是我給的!”
陳恒掩蓋在袖子里的拳頭,攥得很近。
然后,又頹然松開。
“先等她醒來吧,不然她的身子會撐不住的。”
“陳恒,你也就這點(diǎn)小心思了。”衛(wèi)瑄冷笑:“你以為她醒來,還會舍得走?她是恨不得拼了自己的性命來生這個孩子的,會舍得離開?”
“然后呢?再被你們那些什么叔公舅公逼迫?”
“不會!”陳恒抬起頭,急切道:“不會再有下回了。”
“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
衛(wèi)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這是作為晶石的叫喚,亦或者,你愿意叫她就此長眠在你們陳國?”
他篤定了,陳恒不敢同他賭。
雖然他并不會真的舍棄到阿蠻的生命,最后一刻的時候,會將晶石拱手奉出。但是,至少他比陳恒更要有耐心一些。
果真,陳恒垂下眼簾,良久,吐出了個好字。
咬牙切齒,又心灰意冷至極。
御醫(yī)很快便出來了。
埋進(jìn)去的晶石已經(jīng)開始揮發(fā)作用,她的身體開始不再出血。
人也平緩過來,但是因?yàn)槭а^多,所以一時還醒不了。
“那么,我就把人帶走了。”
陳恒靜靜的站在原地,一直到身側(cè)有人過來,將小嬰兒抱來。
“王上。”
他的眼珠子微微動了動,襁褓里的孩子,已經(jīng)熟睡。
它長的一點(diǎn)都不好看,紅紅的,皺巴巴的,跟只小猴子一樣。
他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臉。
小嬰兒扁了扁嘴,便要哭出來。
“王上抱抱他吧。”
穩(wěn)婆道:“小王子喜歡父王呢,您看,他長的多像王后。”
像嗎?
陳恒看著他的臉,忽然,淚如雨下。(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