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洗澡兩個字一出,浴室內(nèi)溫度徒然升高,浴缸里溢出的蒸汽的溫度蒸得葉蓁兩頰緋紅。
還未等葉蓁反應(yīng)過來,陸北川的襯衫紐扣已經(jīng)盡數(shù)解開,從胸往下至小腹,一塊塊整齊結(jié)實(shí)的肌肉真是讓人大飽眼福。
陸北川閑閑坐在那,看著葉蓁猶豫不決的神色,說:“丈夫腿腳不便時,妻子不應(yīng)該照顧?”
……話雖如此沒錯。
在陸北川昏迷之際葉蓁也曾替他擦過全身,但今時不同往日,當(dāng)時自己只是把他當(dāng)?shù)袼茉诓?,現(xiàn)如今一個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實(shí)在下不去手。
可陸北川這樣子,不幫忙這個澡是如何也洗不了的。
葉蓁也不是個矯情的人,正準(zhǔn)備慷慨赴義,就看見陸北川嫌棄看著她,“行了,笨手笨腳的什么也做不好,出去?!?br/>
“我出去?”
陸北川點(diǎn)頭,“我自己來?!?br/>
葉蓁懷疑看著他,“你行嗎?”
行不行這種話實(shí)在是不該問。
陸北川靠在輪椅上,冷冷望著她,“你想試試?”
挖了個坑給自己,葉蓁保持沉默。
“不想試就出去?!?br/>
葉蓁從不強(qiáng)人所難,微微一笑,“那我先出去了,您慢慢洗?!?br/>
最好摔死你個王八蛋!
陸北川看自己的小妻子氣沖沖地離開浴室,臉上的緊繃松緩不少,嘴角輕勾,隨后從輪椅上站起來,脫下身上衣物,跨入浴缸中。
***
在距離葉家別墅四百公里的二線城市里,一處陳舊的小區(qū)安靜佇立著。
斑駁漆黑的樓道,隨處裸露的電線,四處堆放的垃圾,使得這個小區(qū)成為不少剛?cè)肷鐣拇蚬ひ蛔遄夥渴走x,因?yàn)樽饨鸨阋恕?br/>
葉晴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有得償所愿的一天。
她睜開眼,手肘撐在床上靠坐在床頭,茫然看向四周。
這是一個五十平的一室一廳,裝修簡單,狹窄的一間房里放了一張劣質(zhì)木板床,一張?jiān)韭闵珪溃粋€雙門的木制小衣柜,排列這三樣家具之后房間空間便不剩多少。
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葉晴從未住過這么簡陋狹窄的房子,初來乍到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令她手足無措,身體每一個毛孔都抗拒著這個出租房,在精神與肉體的壓迫之下,發(fā)燒了。
林湛將一碗軟糯熱乎的白米粥端到她面前,用湯勺舀上一勺吹溫之后送到葉晴嘴邊。
“昨晚上你發(fā)燒了,一天沒吃東西先喝點(diǎn)粥暖暖胃。”
葉晴看著遞到面前的那勺粥張嘴,卻沒有吃,只是開口問他,“林湛?”
一開口就是嘶啞粗糲的聲音。
“別說話,你才退燒,好好休息?!?br/>
葉晴搖頭,眼神迫切看著林湛,“今天幾號?”
林湛眉心微蹙,“你怎么了?看起來怪怪的,是不是不舒服?”
“你先告訴我今天幾號!”葉晴情緒突然激動,這聲直接嗆到氣管,逼得她低頭不住咳嗽起來。
“你別激動,”林湛將白粥放在一側(cè)桌上,抽一張紙巾擔(dān)憂而又溫柔給她擦著嘴角,“今天十月七號?!?br/>
劇烈咳嗽后葉晴臉色通紅,靠在床頭眉心緊擰,干涸發(fā)裂毫無血色的唇不住的呢喃:“七號?十月七號?”
“怎么了?”
葉晴搖頭,低頭掩飾自己眼里的心虛,“我……我沒事,只是有點(diǎn)累了?!?br/>
說著又躺了下去,將大半的臉埋在被子下。
“你是不是不舒服?這樣不行,晴晴,我?guī)闳メt(yī)院!”
葉晴搖頭,在被子里甕聲甕氣說道:“不用了,我再睡一覺休息一會就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br/>
“可是……”
葉晴雙眼從被子里漏了出來,一雙略帶疲憊的眼睛強(qiáng)自笑道:“我真的沒事,你別擔(dān)心了?!?br/>
林湛知道她脾氣倔,寧愿死扛也不愿意給他添麻煩,只能無可奈何看著她,替她掖了掖被角,“行,你好好休息,但是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叫我?!?br/>
葉晴點(diǎn)頭,透過被子縫隙悄悄注視著他。
這個時候的林湛還很年輕,黑軟的頭發(fā)沒有刻意往上梳而是任由垂在額前,少了些老成的精銳,多了些稚嫩的少年氣,五官還很柔和,穿著一件簡單白色t恤很有青春感。
這樣的男生,這樣的年齡,這樣的閱歷,符合大多數(shù)年輕女孩的一切幻想,是男朋友的首選。
然而只有品嘗到社會艱辛之后才會明白,這樣的男生適合做男朋友,卻不適合當(dāng)老公。
葉晴將整臉埋進(jìn)被窩里,口水下咽時喉嚨的刺痛提醒著她,這不是一場夢,這是真的!她真的重生了!
而且還是重生于和林湛私奔后的一個月。
上輩子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老天能讓她回到過去,她一定不會選擇和林湛私奔。
年輕時她有多愛林湛,后來就有多后悔。
年少輕狂,一清二白的年輕人不知道漂泊社會有多辛苦,她在父母的羽翼保護(hù)之下過得太容易,以為社會也像家里一樣是避風(fēng)的港灣,但只有后來經(jīng)歷過才會知道,你奮斗大半輩子的光陰只是為了一間百來平的房子,沒權(quán)沒勢看人臉色。
她對林湛所有的愛被時間、被柴米油鹽消磨殆盡。
后來她見到了坐在賓利里、依然光鮮亮麗的葉蓁。
她和葉蓁是雙胞胎,長相一模一樣,可僅僅只過了十年,她就成了一名為生活不得不奔波而走的女人,葉蓁卻依然還和十年前一樣一點(diǎn)沒變,臉上白皙細(xì)膩如初,還像個小孩子向身邊冷漠的男人撒嬌,連她那個可愛懂事的兒子都故作夸張說掉了一地雞皮疙瘩,可那個陸家說一不二的男人卻無可奈何看著她,安靜聽她說,時不時溫柔親在她嘴唇上、臉上。
那時她才恍然大悟,年輕時候的愛情除了讓你有個感人肺腑膾炙人口的故事外,還比不得一頓飽飯,一間房子。
躺在僵硬的木板床上葉晴冷的瑟瑟發(fā)抖,不禁蜷縮成一團(tuán)。
如果是葉蓁生病,陸北川肯定慌得送她去醫(yī)院,找來最好的醫(yī)生,用最好的儀器和最好的藥。
不,在陸北川的照顧下葉蓁怎么會生病呢?
葉蓁就是他陸北川捧在手心的寶貝,他怎么會那么粗心大意讓自己的寶貝生?。?br/>
可是憑什么!
當(dāng)初嫁給陸北川的應(yīng)該是她葉晴才對,是葉蓁代替了她嫁給的陸北川,是葉蓁坐上了本該屬于她的座位,那個坐在賓利車?yán)锵硎苣腥藴厝崮抗獾呐藨?yīng)該是自己才對!
從小到大她都比葉蓁要優(yōu)秀,是所有人夸贊的對象,那么優(yōu)秀的她應(yīng)該有個完美的人生,幸福的婚姻。是葉蓁搶了本該屬于自己的人生!
午夜夢回時她不止一次的夢見當(dāng)年的自己沒有逃婚,而是嫁給了陸北川,成為陸北川的妻子,生下一個可愛的兒子,一家三口過著幸福美滿的一生。
可沒想到,一覺睡醒,她真的重生了!
而且這個時候的陸北川還沒有醒,她還有機(jī)會!
陸北川在半個月之后會醒,這個時候她只要回去,取代葉蓁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覺沒人會發(fā)現(xiàn),等陸北川醒過來,她就是陸北川的妻子,陸太太。
***
晚上林湛下班,剛打開門,就發(fā)現(xiàn)門口放著一個行李箱,葉晴坐在二手布藝沙發(fā)上,看著從外走進(jìn)的林湛,說:“林湛,我們分手吧?!?br/>
正在換鞋的林湛全身一顫,頓了頓,而后繼續(xù)從容換鞋,走到葉晴面前,半蹲在葉晴面前,仰頭望著她,勉強(qiáng)笑道:“晴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葉晴面無表情看著他,臉上還帶著大病初愈后的虛弱,“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是真的要和你分手。”
“分手?為什么?我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我認(rèn)真想過了,我不能這么自私,不能就這樣和你一走了之?!?br/>
“自私?”
“對,林湛,我愛你,可是我和你不一樣,我還有父母,有妹妹,我是不愿意嫁給陸北川,那是因?yàn)槲覑勰?,所以我愿意跟你走跟你吃苦,可是我不想我妹妹繼續(xù)待在那個火坑里?!?br/>
葉晴看著面前這個少年,在很多年以后,兩人無休止的吵架將日子過得如履薄冰,每個人都很累。
一看到林湛,她就想到了她那平凡艱辛的后半生,瞬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你知道嗎?我和你走了之后我爸媽為了挽救自己的公司,讓我妹妹代替我嫁給了陸北川。陸北川他就是個植物人,這輩子能不能醒還不知道,我妹妹一生的幸福就這么斷送了我真的不忍心,抱歉,我不能這么自私!”
林湛看著泣不成聲的葉晴,將她拉入懷里,緊緊抱著她,“別說抱歉,該說抱歉的不是你,是我,是我沒用,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面臨兩難的選擇,是我沒用,是我讓你吃苦了?!?br/>
葉晴悶聲搖頭痛哭,哽咽道:“對不起,我一定要回去,我是姐姐,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犧牲葉蓁的幸福,林湛,忘了我吧,以后,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的?!?br/>
林湛擦她臉上的淚,“你冷靜點(diǎn),我們再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辦法?什么辦法?陸家家大業(yè)大,你以為我妹妹嫁給了一個植物人她還有離開的機(jī)會嗎?那是我親妹妹,她還在火坑里,你要我怎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的幸福?”葉晴搖頭失笑,“我們當(dāng)初都太沖動了,林湛,我們都太年輕了?!?br/>
“晴晴,有辦法的,其實(shí)我也是陸……”林湛話到嘴邊停下了。
“林湛,你根本就不了解陸家,這件事除了我回去,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比~晴嘆了口氣,手背擦了臉上的淚水,下定了決心般決絕果斷推開他,門口拉著行李箱,轉(zhuǎn)身朝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林湛說:“我走了,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門轟然關(guān)上,整個房間為之一振。
客廳里一盞昏黃的小燈一直亮著,窗外寒風(fēng)刺骨吹得客廳窗簾飛起,這個地處偏僻且歷史悠久的老小區(qū)聽不見任何車流聲,安靜的仿佛世界上只剩他一個人。
墻上的掛鐘慢悠悠的走著,滴答滴答清晰可聞。
林湛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戒指,在昏暗的燈光下發(fā)出光彩炫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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