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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山洞時(shí)，翠微回過頭看了石床上面色慘白眉心緊擰的斬白一眼，也微微蹙了蹙眉，嘴里喃喃道：“師……師妹……是，什么？”
    不懂。
    不知道這個(gè)人什么時(shí)候會(huì)死？
    這個(gè)問題，翠微在斬白再次醒來后還在想。
    斬白再醒來時(shí)，已經(jīng)是次日的入夜時(shí)分。
    下了大雪。
    翠微以為他就這么一睡就睡死過去了，她正傷心著，傷心她還能沒從這個(gè)人那兒聽到那些好聽的故事他就死了，白白浪費(fèi)她的衣裳幫他包傷口了。
    就在翠微傷心地想著是要將他單獨(dú)找個(gè)地方埋了還是和之前的那七個(gè)人埋在同一個(gè)地方的時(shí)候，斬白醒了。
    翠微又驚又喜。
    驚的是她怕她又被他掐脖子，喜的是她好像可以有故事聽了。
    所以翠微將她熬好的一碗不知燉的是什么東西的“粥”小心翼翼地遞到斬白面前的時(shí)候，她問道：“你……什么時(shí)候……死？”
    因長年只有自己的緣故，翠微的話說得很慢，很不流暢，而且聲音很沙啞。
    她之所以還會(huì)說話，是因?yàn)轲B(yǎng)她的老白爺還沒有死的時(shí)候他教她的，這山洞里的東西一半是老白爺留下給她的，一半是她照著那些和她說過故事的人描述的自己學(xué)著鑿做的。
    她記得……距她上一次見到人至今，已經(jīng)有兩年了。
    斬白的神色本來就冷，在看到那碗“粥”和聽到翠微的話時(shí)，他一向都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反應(yīng)。
    只見他眼角輕輕抖了抖。
    翠微見斬白不說話，連忙將盛著“粥”的破陶碗放下，連忙捂了自己的脖子，道：“你，放心，你死了，我，會(huì)埋你的。”
    老白爺說了，人死了要埋到地里，要入土為安，不然就會(huì)變成孤魂野鬼，無處可去的。
    所以，在他之前死的七個(gè)人，她都埋了，當(dāng)然也包括老白爺。
    “……”斬白冷冷地看了翠微一眼，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拿過了她放在石床上的那碗“粥”，昂頭一口喝光。
    粥很難喝，難喝得無法形容，難喝得斬白喝下去了卻有種想要嘔吐出來的沖動(dòng)，但是他忍住了，生生將其往肚里咽。
    翠微瞪大了眼看斬白把她煮的“粥”喝完，震驚至極。
    前邊的那些人是凍死和餓死的，因?yàn)樗麄儗幵葛I死都不吃她煮的東西。
    他吃了她煮的東西，應(yīng)該……
    “你，不會(huì)死的。”老白爺說了，吃了東西，就不會(huì)死了。
    斬白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道謝，只將套碗重新放到石床上，而后解開自己身上的衣裳，看了一眼裹在他傷口上那歪歪扭扭的布條后，抬手將其解了下來，完全不介意翠微在旁盯著他瞧。
    扔了翠微為他裹上的布條，斬白撕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來將正在潰爛的傷口包上。
    傷口很深，他卻連眼神變都未變，就像他沒有痛感似的。
    傷口太深，他不能再此久留。
    斬白看了一眼山洞外的天色，決意明日天一亮便走。
    這么想著，他又冷冷地看向仍在盯著他瞧的翠微，從石床上挪了下來，冷聲道：“在姑娘這兒借宿一宿，明晨便離開，姑娘恩德，他日來報(bào)。”
    斬白裹著自己身上的衣裳坐到靠近洞口的地方時(shí)，只聽翠微很是激動(dòng)道：“你是說，要……，報(bào)答我？”
    “是。”斬白的聲音一直如他的神色一般冷。
    翠微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亮了，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般緊張地問道：“山下……開花了嗎？”
    “樹也還綠著嗎？”
    斬白轉(zhuǎn)過頭，看著翠微，看著她的眼睛，少頃才微微點(diǎn)頭，“嗯。”
    “那，那沒有什么了，我要，睡覺了。”翠微說完，毫不介意她的石床被斬白睡了一天一夜，踢了腳上的草鞋，裹了那張老舊的厚斗篷躺下就睡。
    斬白這才注意到翠微穿的是一雙草鞋，一雙破舊的草鞋。
    她的腳縮到了斗篷下，他看不見她的腳。
    斬白的眼神很冷，很暗很沉。
    次日天才堪堪亮?xí)r，斬白便離開了山洞。
    翠微醒來的時(shí)候，山洞里已不見了斬白的影子。
    雪已停，地上的雪積得更厚了。
    對(duì)于斬白的不告而別，翠微不覺有什么不妥，她只是如她以往的每一日一樣，下了床就要去山洞外的那個(gè)小木屋里燒些雪來洗臉，然后要到周圍去找找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吃的。
    然翠微才出了山洞便愣住了。
    因?yàn)槟莻€(gè)小木屋。
    小木屋還是那個(gè)小木屋，只不過不歪斜了，而是平整結(jié)實(shí)的。
    翠微看著小木屋，笑了，淺淺的陽光照到她臉上，顯得她的眼睛異常的亮。
    有花有樹地方的人，都是好人吧？
    不知道花開是什么模樣？
    不知道綠樹成蔭是什么模樣？
    綠樹紅花，很漂亮的吧。
    只是藏雪山上的雪似乎不會(huì)化，就一直不會(huì)有綠樹紅花。
    這兒的雪，不知什么時(shí)候才會(huì)化？
    翠微在想，她什么時(shí)候才會(huì)遇到第九個(gè)人？
    她一直沒有想過，她遇到的第九個(gè)人會(huì)和第八個(gè)人是同個(gè)人。
    他再來的那日，沒有下雪，有陽光，天氣很好。
    他給她帶來了一束紅花，有綠葉襯著的紅花。
    再后來，她離開了藏雪山，見到了真正的綠樹紅花。
    果然如她想的一般漂亮。
    山下的雪，不像藏雪山上的雪，山下的雪，會(huì)化。
    很久以后，她也知道了“師妹”是什么。
    是一座墳冢。
    墳冢上覆著雪，雪正在化。
    雪化了之后，會(huì)是什么？
    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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