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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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一根頂端雕刻著月季花的發(fā)簪。
一根發(fā)簪。
冬暖故欲離開司季夏的房間時,在他的床頭看見了一件女人用的東西。
司季夏的房間很整齊,也很干凈,便是連被褥都疊得整整齊齊的,根本就不需要她打掃。
她掛在窗下的那只風(fēng)鈴還在,在因風(fēng)而響。
冬暖故覺得她或許可以為司季夏打掃打掃屋子,是以她去了。
可不縫小衣,她便無事可做了。
冬暖故覺得她不用縫小衣了,她的雙手是注定縫不成衣裳的了。
冬暖故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司季夏則是嘲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倘若,沒有誰能預(yù)料得到自己生命里會遇到誰,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又何必自尋煩惱。
只是,他們都沒有思忖得出答案,因為他們都不敢想。
若是換了別個姑娘,他是否也會像待姑娘一樣用心?
這個問題,司季夏此時此刻也在想。
是否是換了別個姑娘,他也會如此?
她雖然不是他的阿暖,可他卻溫柔細(xì)心如初。
冬暖故從未想過司季夏會給她肚子里的兩個娃娃細(xì)心地準(zhǔn)備這些小衣裳,因為他不是她的平安,他根本就記不得阿暖。
山間的小院里,冬暖故未有回屋,而是站在院子里,站在晾曬著小衣裳的竹架子前,認(rèn)真地看著那些在風(fēng)中輕輕晃動的一模一樣的小小衣裳。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司季夏覺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
可愈是這樣,他想得就愈多。
不能想不能想,萬萬不能想!
他他他,他在想些什么!?
司季夏又忽然地自己嚇了自己,嚇了一大跳,嚇得他險些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喜歡!?
司季夏喜歡這雙新鞋子,就像喜歡姑娘一樣喜歡。
新鞋子很軟和,穿在腳上很舒服,完全沒有硬邦邦的感覺。
他的腳步很輕快,他的腳上穿著的是上一回下山冬暖故特意找人為他釘?shù)男樱滦樱袢湛翱按┥系摹?br/>
司季夏又聞了一下圍巾上存留著的陽光的味道,輕輕笑了起來。
是姑娘特意不讓他看見想著給他一個驚喜?就像是他給姑娘肚子里的兩個娃娃縫小衣那樣想給姑娘驚喜一樣?
圍巾上還有清新的皂角香味和曬過太陽后留下的陽光味道,很明顯是洗過又晾曬過了的,可是司季夏從未在院中見過這樣?xùn)|西。
只見黑白布片相接的地方縫得很不好,針腳有些歪歪扭扭,可卻看得出縫的人很認(rèn)真,若是不認(rèn)真的話,針腳是不會這么細(xì)密的,而這樣的針腳,除了冬暖故自己,司季夏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人會有這樣的手藝。
待走得離小院有些遠(yuǎn)了,司季夏才抬起手摸向圍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并且低下頭來看。
司季夏走得很快,因為他不想冬暖故在院子外站太久,只要瞧不見他身影了,她就會回屋去了。
“公子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冬暖故將司季夏送到了籬笆門外,站在那兒目送他離開。
不過司季夏沒說什么也沒問什么,只是紅著耳根對冬暖故道了一聲“多謝姑娘”,就匆匆走了。
司季夏有些驚奇,原來這就叫“圍巾”,這樣的東西,可是有錢人家才會用的東西?
司季夏只見冬暖故將那長長的布條掛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拿著布條的兩端在他脖子上繞啊繞,只少頃,他就覺得自己的脖子異常暖和,再瞧那長長的棉布巾,已經(jīng)全都繞到了他脖子上來,繞得整整齊齊的。
冬暖故朝司季夏走近了些,司季夏又聞到了她身上獨有的那股清淡好聞的清香,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那就麻煩姑娘了,這東西……我還從未見過,不知如何用。”
“嗯,叫圍巾。”冬暖故微微點了點頭,司季夏卻遲遲未有伸手來接,冬暖故不由問道,“我?guī)凸訃先绾危俊?br/>
“暖脖子用的?”司季夏不解,定定盯著那條棉布巾看,似乎要看出個所以然來似的。
待司季夏將斗篷系好后,只見得冬暖故將她臂彎里那長長的棉布巾遞給他,道:“這個也是給公子的,暖脖子用的。”
冬暖故沒有說什么,只是將斗篷遞給了司季夏,然司季夏發(fā)現(xiàn),她的臂彎里還掛著一件物事,是一條長長的棉布巾,是灰與黑兩種顏色的棉布巾縫貼到一塊兒的,約莫八尺左右長,倒是不知是做什么用。
“不,不用,我自己來就好。”司季夏不敢和冬暖故靠得太近,他怕他聞到她身上的清香會心跳加快,他厭惡自己這種莫名的感覺,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過無恥。
“不,我不需要買些什么,公子稍等等我便好。”冬暖故說完話便進(jìn)了屋,她再從屋里出來時,臂彎里挎著一領(lǐng)深灰色的斗篷,正是上一回下山時候司季夏披的那一領(lǐng),“上回洗了斗篷先幫公子收著了,今日天寒涼了許多,公子還是披著斗篷為好,還是我?guī)凸优希俊?br/>
“姑娘可是有東西需要我?guī)凸媚锷踊貋恚俊苯袢账律饺ベu掉這些日子挖到的山參,應(yīng)是能幫姑娘買些東西的。
正當(dāng)他要走出堂屋時,冬暖故喚住了他,“公子稍等一等。”
“我要下山去了,趕得快的話,應(yīng)該是能在日落前回來的。”司季夏說完話,也不待冬暖故說什么,他便大步走進(jìn)了堂屋,背起了他早已準(zhǔn)備好了放靠在桌角邊的竹簍。
司季夏一看見冬暖故笑就莫名的緊張,是以他連忙道:“早飯在鍋里溫著,趁著還熱,姑娘快些去吃,晚飯我也給姑娘準(zhǔn)備好了,萬一我回來得晚了,姑娘熱了先吃,不用等我。”
冬暖故這會兒也覺得她自己很奇怪了,有些慚愧地笑了笑,“這會兒知道了。”
“這是,這是給娃娃們做尿布用的棉紗布。”司季夏只好給冬暖故解釋,這個姑娘……可還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嗯?”她不知道很奇怪?
司季夏終于抬頭了,頗為錯愕地看著冬暖故,遲疑少頃,問道:“姑娘……不知?”
只聽冬暖故又道:“只是不知這些棉紗布是何用?也是給孩子們準(zhǔn)備的?”
“舉手之勞,姑娘,姑娘不必言謝,不用如此見外。”司季夏終是也輕輕笑了起來,笑得很是羞赧。
冬暖故說完話,又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我要感謝公子都來不及,又怎會嫌棄。”看到司季夏緊張慚愧得不敢抬頭的模樣,冬暖故只是淺淺柔柔地笑著,“公子很好,縫的小衣也很好,我很喜歡,若是靠我自己,不知道幾時才能縫得出一件像樣的小衣,我都要想著今日公子下山時勞煩公子找人幫我縫幾件了,卻不想今日就收到了公子的好意,我還要替這兩個孩子一道謝謝公子才是。”
司季夏本想說其實他用了腳,可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他又沒有勇氣說出口,只聽他又連忙道:“不過將小衣裳洗了好幾遍,不會臟的。”
“且,且……”司季夏將頭垂得更低了,“且我只有一只手,姑娘知道的,一只手是縫不了衣裳的,我……”
“我……”司季夏又覺得赧了,耳根有些紅,臉頰也有些紅,“自己一個人過日子,有時候衣裳破了總該要縫的,有時候也給自己縫過里衣,只是還從沒有給小娃娃縫制過衣裳而已,縫得不好,姑娘不嫌棄,不嫌棄就好……”
冬暖故覺得心有些疼,可她未將這種情緒表現(xiàn)到面上。
只是,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只手是不夠用的吧。
平安會針線活她是知道的,倒不想他竟還會縫制小衣,這如何能不讓她驚喜?
原來是冬暖故已經(jīng)移步到了晾曬著小衣裳的竹架子前,正抬手拿了其中一件小衣裳的衣袖來細(xì)看,眼里有著歡喜和欽佩的味道。
司季夏低著頭,沒有聽到冬暖故接他的話,而是見到冬暖故的腳步移動了,繼而聽到她含著淺淺笑意的聲音道:“公子的針線活真好,比我的好太多了。”
他喜歡有人陪著他一起生活的日子,雖然這個姑娘不是他的姑娘。
“有姑娘在,我也能每日都吃到新做的飯菜。”司季夏低著頭,有些慚愧地笑了笑,“若是只有我自己的話,怕是要犯懶,不會日日都生火燒飯的。”
有姑娘在,他覺得他過的日子才像是普通人過的日子。
“我不要姑娘回報我什么。”司季夏瞧見冬暖故笑了,他緊擰的心這才舒了些,可他卻又不敢看冬暖故了,是以他又低下了頭,“姑娘愿意留在這荒寂無人的山里,該是我感謝姑娘才是。”
“我只是沒有想到,還有人待我這么好而已。”冬暖故笑了,眼眶有些紅,可她笑起來一樣讓司季夏覺得好看,好看得讓他移不開眼,“公子收容我,還待我這般好,我很感激,也很高興,不知該如何回報公子才是好。”
“不,不,公子很好,很好,公子做的這些小衣,我很喜歡,很喜歡……”冬暖故連忙抬手擦了眼眶里的淚,她并非有意要哭,也并非有意讓他看到她的眼淚,她只是控制不住而已,因為,“我很喜歡,我很高興,很高興。”
“姑娘,姑娘怎么哭了?可是我做的事情讓姑娘嫌惡了?”司季夏慌亂得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冬暖故的眼淚好像是滴到了他的心里一樣,滾燙滾燙的,灼得他的心生疼生疼,“姑娘要是不喜歡我為姑娘的孩子們做的小衣,我,我收起來再不讓姑娘看到就是,姑娘你,你別哭啊……”
只因為,冬暖故眼里有淚,正一點一點流出眼眶,正順著臉頰慢慢往下淌。
他不看冬暖故還好,這一看,他更緊張了,不僅緊張,而且慌亂不已,慌得手足無措。
是以司季夏鼓起了勇氣,緩緩抬了頭看向冬暖故。
司季夏等了好一會兒都未聽到冬暖故說話,他很緊張,怕遭了冬暖故的厭惡,可他又想聽聽冬暖故說話,她這般沉默,他……很不適應(yīng)。
司季夏雖然轉(zhuǎn)過頭來面對了冬暖故,卻是低垂著頭,低垂著眼瞼不敢看她。
可現(xiàn)下他不敢想什么驚喜了,只望姑娘不嫌棄他做的這些小衣就行,他雖然會縫補些東西,但是針線功夫并不算得上好,而且這些小衣都是極為普通的棉布縫的衣裳,怕是姑娘不能接受這些寒酸的東西。
其實他心里很忐忑,他不知道冬暖故會不會接受他為她肚子里的孩子做的這些小衣,他看著她連一件小衣都縫不好,他不忍心什么都不做,可他卻又不敢在縫這些小衣之前問過她,不僅是因為他怕她一開始就拒絕他,還因為他想給她一個小小的驚喜而已。
“做這些小衣裳,也沒有問過姑娘愿不愿意接受,現(xiàn)在才跟姑娘說,很是……抱歉。”說到這兒,司季夏這才慢慢地轉(zhuǎn)過身,面向冬暖故。
司季夏將衣裳晾曬到了竹竿上后不忘用手將衣裳上的褶皺撫平,還是沒有轉(zhuǎn)過頭來看冬暖故,好像是他有些不敢轉(zhuǎn)過身來一樣。
“這……縫制這些小衣所用的棉布雖然沒有姑娘買的那些衣料來得貴,但是布質(zhì)柔軟,小娃娃穿在身上會暖和些舒服些,不過只能當(dāng)里衣穿穿,穿到外邊的話怕是不好看。”
司季夏雖沒有轉(zhuǎn)身來看冬暖故,卻聽得他在溫和道:“本想著趁著昨日還有太陽的時候就這些小衣裳洗洗曬了的,但是還未縫完,卻不想今兒竟是沒了太陽,待有太陽的時候再拿出來曬曬。”
冬暖故的眼眶顫抖得有些厲害,她定定看著司季夏的背影,可司季夏卻沒有轉(zhuǎn)過身來看她,只是專心地晾曬著衣裳,好像在他眼里此刻晾衣裳這個事情最重要一樣。
他晚上都沒有好好睡過是不是?
那日從水月縣回來,她并沒有看見他的竹簍里有這些小衣裳,她見到的只有一塊米白色的棉布而已,這便只能證明,這是他這些日子里縫制的,而這些日子,他從天未亮就起床到晚上照顧到她歇下時一直都在忙,他還有什么時間來縫這些小衣裳?
小衣褲都是用柔軟貼身的棉布縫制成的,針腳細(xì)密,縫的很好,比她縫的那些好得不知幾倍,而縫制這些衣裳的……
因為司季夏晾曬到竹竿上的,是一件又一件小小的嬰孩衣褲,統(tǒng)共有六件小衣,六條短短小小的褲子,有四床同樣顏色棉布縫做的小被,小被的四個角還用深青色的針線挑了兩片指甲般大小的葉子圖案,除此之外,竹竿上還晾了十多張長方形的棉紗布。
而當(dāng)冬暖故瞧見司季夏晾曬到竹竿上的衣裳時,她只覺鼻尖酸澀得厲害,眼眶也滾燙得厲害,她有些想哭。
她本是想幫司季夏一齊晾曬衣裳的,卻被司季夏婉拒了,讓她在一旁坐在就好。
院子里打著一盞昏昏黃黃的風(fēng)燈,借著風(fēng)燈的光和朦朦朧朧將亮未亮的天光,冬暖故瞧見司季夏手里的木桶裝得滿滿的,她有些疑惑,他有這么多衣裳來洗?
“哪里用得著姑娘幫忙,姑娘好好休息便好。”司季夏回以冬暖故溫和一笑,提著裝著衣裳的木桶走進(jìn)了院子里來。
“想著公子今日要下山,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zhǔn)備的。”冬暖故淺淺一笑。
他想讓自己心中這種奇怪的感覺趕緊退散,是以他快步朝冬暖故走來,走到她面前后即刻關(guān)心地問道:“時辰還早,姑娘怎的起來了?”
可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心疼。
司季夏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了冬暖故的大肚子,忽然間覺得心有些疼。
卻是不知她等了多久了?
不是冬暖故又能是誰?不是等他又是等誰?
以往時候,司季夏從小溪邊回來晾曬好衣裳后冬暖故還未起身的,司季夏本想今日也不要吵醒她就這么下山去了的,誰知他還未走到籬笆小院,就發(fā)現(xiàn)朦朦朧朧的天色中,籬笆門外有人站在那兒。
司季夏今日去小溪邊洗衣裳未有叉魚回來,因為他今日要下山,可以從山下捎回新鮮的瘦肉,是以今日不需要叉魚。
司季夏還是寅時過半就開始到廚房里忙活了,想著若是自己不能在日落前回來的話,就要把晚飯也給姑娘先準(zhǔn)備好了才是。
雨已停,風(fēng)有些大,帶著寒意,吹刮著本是濕漉漉的地面,未消多少時間便干了。
翌日,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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