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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白拂離開后，李悔這才將扶在額上的手放下，滿面頹然。
    白拂本想說什么，終是忍了下來，只微微垂首道：“是，大人。”
    良久，才聽得他終于恢復(fù)了尋常語氣道：“今晨似又有新的通緝令張告，我還未來得及看，拂兒替我取來。”
    李悔抬眸掃了一遭四周，將手扶到額上，痛苦地閉起了眼。
    “拂在。”白拂擰著眉，“大人可還好？”
    “拂兒？”李悔看著眼前的白拂，只覺恍惚。
    李悔只覺眼前人影重重疊疊，良久，這人影才聚合成一道人影。
    “大人！”自司季夏離開后便一直守在李悔床邊的白拂正在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正倒到一半時忽聽得李悔這么一聲驚呼，連忙將茶壺擱下，快步走到了床榻前，頗為不安地看著正大口喘著氣的李悔，關(guān)切道，“大人可是夢魘了？”
    李悔猛然睜開眼坐起身，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冷汗涔涔。
    “瑩妹！”
    不，瑩妹，瑩妹――
    燕蘇，你高興了嗎？高興了嗎――！？
    哈，哈哈哈哈――
    呵呵，燕蘇，你說過你這輩子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我坐在竹林邊看你教我們的兒子練劍，那……你想不想見他？
    ……
    燕蘇，我恨你，我恨你！啊啊啊啊啊――
    ……
    我不后悔，永遠(yuǎn)都不會后悔！
    燕蘇！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會來帶我離開的！
    ……
    呵呵……那好，從今往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你……還是不愿意搶我？
    只要與你一起，我寧愿放棄一切！
    你讓我別鬧了？這樣會毀了我自己？
    喂，燕蘇，你要不要來搶我？你要不要帶我私奔？
    ……
    喂，燕蘇，我要嫁人了，很快。
    ……
    哼，這么好聽的名字也不配你這么個偽君子。
    燕蘇？燕子的燕，復(fù)蘇的蘇？
    那你叫什么，趕緊的把名報上來。
    什么？你居然說這個名字和本小姐不相配？你這偽君子，你是不是真的想本小姐打死你？
    本小姐姓段，名婉瑩，婉約的婉，晶瑩的瑩。
    嗯，現(xiàn)在看你好像也不是太差勁，好吧，那本小姐就勉為其難告訴你本小姐的名字吧，撞面三次，也勉強算是相識了。
    喂！你先別走，與本小姐坐坐說說話如何？本小姐自己一人悶得很，當(dāng)然了，你要是陪本小姐坐坐說說話的話，本小姐就不會讓你對本小姐負(fù)責(zé)了的。
    你個無恥小人居然還關(guān)心本小姐這般將水泡在湖水里會涼著？真是個偽君子。
    喂，你這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啊？本小姐都已經(jīng)換了一個地方蹲了，居然又遇見你這個無恥小人了，真是煩人。
    算了，好事不過三，要是再有一次，你就要給本小姐負(fù)責(zé)！哼！
    你，你――！
    你你你，你這個無恥小人！你居然又來偷看本小姐洗腳！這都第二回了，你居然還敢說自己不是有意的！
    哼！
    算了算了，本小姐還要急著回家照顧弟弟呢，才無暇搭理你這種無恥小人，今日就饒你一次吧，千萬不要讓本小姐再見著你第二次，不然――
    你，你還敢說！你過來，本小姐一定要打死你！
    你看了本小姐的腳居然還敢說是本小姐的錯！？你這無恥小人究竟哪里來的！？
    喂！看你模樣挺謙謙君子的，居然偷看姑娘家洗腳！倒一點看不出來你原來這么無恥！
    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若是活著，又為何讓平安從小就不間斷地承受苦痛與折磨？
    他若是活著，又為何會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
    冬暖故突然將雙手捏微握得緊緊的。
    而他若是活著，又為何――
    而燕蘇，是否還活著？倘他還活著，倒也卻如融雪所說，或許是個大官了也不一定。
    這句話，與段晚晴交給她的那塊墨玉佩背后的燕子拂柳圖案，相吻合。
    燕蘇燕蘇，燕子歸來時，萬物復(fù)蘇。
    冬暖故替司季夏掖了掖衾被，起身離開了床榻。
    夫人，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師兄還說了他的師兄在北霜國為官，不過不知道還活沒活著，我覺得吧，若是師兄的師兄還活著的話，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個大官了吧？或許就在這云城里也不一定呢。
    對，就是燕蘇！燕子歸來時，萬物復(fù)蘇，師兄的師父取的名字。
    師兄的師兄，我想想叫什么來著了，叫，叫……叫燕蘇。
    嗯……師兄的師父名字叫什么，師兄沒說過，我也不知道，不過師兄的師兄的名字，師兄倒是告訴我了，因為師兄說找人這種事情，我必須也要幫找，哦，師兄在找他的師兄，不過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師兄找了他師兄幾年后就不找了，然后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找到。
    但是我覺得夫人不是外人，說也沒什么，反正師兄又不是第一次丟人，應(yīng)該不要緊的。
    嗯……師兄的師父就是姓燕的，師兄的師兄也是姓燕的，噓，夫人夫人，你可不能讓師兄知道我把他師父和師兄的事情告訴夫人的啊，因為師兄說這種丟人事可不能讓外人知道。
    姓燕的男人啊？要是燕子的燕的話，倒是有的。
    冬暖故拉過衾被，為司季夏蓋上，再替他拂開粘在他面上的幾縷發(fā)絲，便這么靜靜地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著司季夏蒼白的臉，將手覆到了他的手背上，輕輕握著。
    先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只見冬暖故將手里的茶盞和藥暫且放到床頭旁的小幾上，而后在床前蹲下身，動作輕輕地為司季夏褪下腳上的鞋，再慢慢將他垂搭在床沿邊上的雙腿移到床榻上，見著司季夏未有醒來，她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本是想要解開他身上的斗篷，想想還是作罷。
    看得出他已經(jīng)累極，累極。
    斗篷未解，鞋也未脫。
    當(dāng)冬暖故端著茶盞與準(zhǔn)備好的藥走到床榻邊時，司季夏竟已睡了過去，然他肩上的斗篷未解，便是雙腿還掛在床沿邊上，似乎他本只是想要在床榻上躺上一躺便好，卻不想這一躺下去，他便捱不住眼瞼的沉重，睡了過去。
    冬暖故則是柔笑著踮腳在他微白的唇上輕輕啄了一口，離開了他的懷抱，轉(zhuǎn)身為他拿藥和水去了。
    “好。”司季夏將臉在冬暖故頸窩里蹭了蹭，這才松開她。
    “先去床上躺著。”冬暖故輕輕摩挲著司季夏的肩，聲音溫柔，“我給你拿藥和水，吃了再睡。”
    趁著這兒安全，他便稍微歇歇，緩一緩神。
    他確實該稍微歇一歇了，他若是突然間撐不住了倒下了，誰來照顧和保護(hù)他的阿暖？
    “嗯。”這一次，司季夏沒有拒絕，在冬暖故頸窩里輕輕點了點頭。
    “平安，你很累了，先睡一覺，嗯？”冬暖故輕輕撫著司季夏的背，不想與他繼續(xù)這個沉重的話題。
    生生剜下自己身上的血肉整整三十日以讓對方飽受折磨，這個恨，當(dāng)是如何的刻骨？
    “痛不欲生……”司季夏將臉埋在冬暖故發(fā)間，似喃喃道，“或許是吧。”
    她只知道，他有他的理由就足夠了。
    冬暖故沒有問司季夏為何會突然問這樣沒來由的問題，亦沒有問他方才看到了什么或是聽到了什么。
    冬暖故稍加沉默，而后才回道：“痛不欲生的感覺吧，愛得刻骨，也才會恨得刻骨。”
    少頃，才聽得司季夏聲音低低地問道：“阿暖，你說，由愛生恨，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如今緊緊相擁，他們能清楚地感覺得到對方的心跳。
    冬暖故便不再問，只將手環(huán)到了他背上，擁抱著他。
    司季夏不說話，只是將冬暖故摟得緊緊的。
    司季夏這個突然的舉動讓冬暖故的心驀地猛跳，有些不安，“怎么了平安？”
    而當(dāng)她正抽回手時，司季夏卻是將她往前一拉，將她拉到了自己懷里，將她緊緊擁在了懷里，緊得就像害怕會失去她一樣。
    “傻木頭去歇一歇，我?guī)湍惆褧鴬Y放好。”冬暖故對司季夏淺淺一笑，說著就要將手從司季夏緊握的手里抽回。
    冬暖故的手微微一顫，司季夏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未理會冰刃的話，進(jìn)了屋。
    冰刃說完，扭過了臉，不再看司季夏與冬暖故，兀自抬眸看湛藍(lán)的蒼穹去了。
    然，難得的，冰刃這一回沒有取笑司季夏，而是神色認(rèn)真地看了一眼司季夏的面色及眼睛，懶懶道：“五百兩媳婦兒，你該好好管管你男人了，瞧瞧他的臉色他的眼眶，是要玩命？”
    他們的隔壁屋，冰刃正抱著他的冰刃劍坐在廊下的地板上，正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們。
    司季夏用自己粗糙的大掌將冬暖故的手?jǐn)n在手心里，任由她拉著他往而樓閣二樓走。
    司季夏沒有拒絕冬暖故為他提書奩，因為他想握著她的手，而若他手上提著書奩的話，便不能好好地將她的柔荑握于手心。
    “跑兩步就會摔，怕是只有你才會這般想了。”冬暖故笑著去拿過司季夏手里的書奩，轉(zhuǎn)為將自己的手塞進(jìn)他手心里。
    “阿暖。”不等冬暖故跑下最后的幾級竹梯，司季夏忙大步走上前去，有些緊張道，“阿暖莫跑，當(dāng)心摔了。”
    正將走到樓閣下的司季夏忽然聽到前邊傳來噠噠噠的聲響，是腳步踩到竹梯而發(fā)出的聲響，抬眸，一抹再熟悉不過的淺綠色身影正朝他快步而來，腳步帶著些緊張與急切。
    當(dāng)冬暖故將手中的那盆月季花放到窗臺上時她倏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將右手上的棉帕一并撂在窗臺上，急急朝屋門方向走去。
    她將那些染著些塵灰的花葉都擦凈后，她用指尖輕輕撥了撥一片青綠的花葉，微微一笑，將其放到了窗臺上。
    她的眼神與動作都很輕柔，仿佛她正照料著的不是一盆花兒，而是一個可愛的孩子。
    冬暖故坐在窗戶邊，右手里拿著一張浸過水的棉帕子，正在幫捧放在腿上的一盆花開妍艷的月季花擦拭著葉子。
    菡萏別院，日正上中天。
    大人自愿服下的“等我”之毒！
    那便是――
    而若他的假想是真的話，就只有一個可能的原因。
    白拂將自己的顳颥捏得更緊了，仿佛如此就能讓他將頭緒理出個所以然來似的。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薛妙手欲加害于大人，不管是以大人的頭腦還是以大人的身手，都不可能讓薛妙手有此機會。
    白拂抬手用力捏住自己顳颥，擰眉閉眼搖了搖頭，推翻了自己這突然閃過腦海間的假想。
    不，不可能。
    難道是……薛妙手！？
    白拂眼眸突然大睜。
    薛妙手……
    而讓阿遠(yuǎn)小子恢復(fù)成正常人樣貌的，是薛妙手，這天下間，除了薛妙手，再無人能有如此本事。
    十七年前，發(fā)生過什么事情……？他只記得，十七年前的那一年，是阿遠(yuǎn)小子最痛不欲生的一年，因為那一年，他不僅換了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的臉，便是身上被燒傷的皮肉都一并換了，換成……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樣貌。
    十七年前，十七年前……
    大人中了“等我”的毒，并且在十七年前就中了毒。
    風(fēng)還在拂，竹林還在輕歌，仿佛，不知疲倦。
    颯颯……颯颯……
    司季夏離開了竹林別院，白拂停在竹林間的小徑上，未有將司季夏送至月門，只是定在原地，雙眸微睜，竹影在他眸中搖晃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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