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我只要一個平安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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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前廳走往小院的路上,司季夏沉默不語,便是冬暖故與他說話他都回答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路才走到一半時,冬暖故停下了腳步,扯著司季夏的斗篷站到了他面前,微擰眉心盯著他,“有心事?”
司季夏被冬暖故這忽地一扯斗篷,也停下了腳步,低垂著眼瞼,少頃才緩緩抬眸,迎上冬暖故的視線,十分愧疚道:“抱歉阿暖,未能走成。”
冬暖故聽后隨即淺淺一笑,將雙手背到身后,踮腳朝司季夏微微湊近,近距離地看他的眉眼,淺笑道:“平安,我想吃你煮的桂花粥了,給我煮一碗可好?”
司季夏看著碎在冬暖故眸中的晨光,心中郁沉漸漸散去,也不由微微揚了揚嘴角,輕聲道:“好。”
“右相府的廚房有著各種各樣的食材,似乎獨沒有桂花,平安給我煮其他的也好,我不挑剔。”冬暖故說著,伸出手拉住了司季夏的手,將自己的手塞到了他掌心里。
“阿暖若是喜歡吃,待回頭我們安定了,我再做給阿暖吃。”司季夏微微攏攏五指,將冬暖故小小的柔荑裹在自己的手心里,與她并肩改了方向,往廚房的方向走。
而司季夏之所以敢在這會兒牽住冬暖故的手,實是因為右相府人少,此刻他們所處的地方并無他們之外的其他人,便是陶木都是留在他們借宿的小院里的。
“當(dāng)真?”冬暖故笑著微微歪頭看司季夏。
“當(dāng)真。”他怎會舍得騙她。
冬暖故將頭別了回來,與司季夏肩并肩挨得很近,笑得眉眼更彎了些,抬起左手輕輕撥了撥身旁還掛在枯枝上的黃葉,將那黃葉撥了下來,道:“平安還欠我一盆月季,可不要忘了。”
“不會忘,我記得的。”司季夏看著那片被冬暖故撥落的黃葉,將她的小手握得稍稍緊了些,溫柔的眼神里有極不易為人察覺的堅定,“阿暖若是喜歡,莫說一盆,便是十盆百盆,我也會給阿暖。”
“十盆百盆?我看起來像是那么貪心的人?”冬暖故回握著司季夏的手又走到了他面前,面對著他逆著走,淺笑著挑了挑眉后忽然停下了腳步,踮起腳出其不意地在司季夏薄薄的唇上輕輕親了一口,依舊淺笑著,帶著滿足的味道,“我不要十盆百盆,那樣你會累,我只要一盆就夠了,就像平安,我只要一個平安就夠了。”
司季夏身子猛地一顫,看著笑吟吟的冬暖故微微睜圓了眼,正巧這時前邊有府中的下人走過來,司季夏的耳根驀地紅透,也忽地松開冬暖故的手,緊張得有些磕巴道:“我,我去給阿暖看看廚房有沒有桂花。”
司季夏急急地說完話,看也不敢再看冬暖故一眼,繞過冬暖故身側(cè)急急往前去了。
冬暖故微微垂下頭,笑得露出了白凈整齊的貝齒,再抬頭時轉(zhuǎn)身去追司季夏的腳步,還在后邊笑他道:“傻木頭,你走這么快,你知道廚房怎么走么?”
“……”
酉時,碧心殿。
殿內(nèi)與尋常一般,彌散著一股似乎揮之不去的湯藥味,而不同于往的是,王上司皓壘不是躺在床榻上,而是背靠著厚厚的軟枕靠坐在床上,手里拿著奏折,正一邊將手輕握成拳抵在嘴前輕輕咳嗽著邊看已經(jīng)被朱砂筆勾畫過的奏折,鄧公公弓著腰在旁候著。
忽有輕輕的叩門聲響,然卻未聽到傳報,鄧公公抬了抬頭,看一眼殿門的方向,再看向床榻上的王上,只聽王上輕輕咳了一聲,沉聲道:“鄧遷去看看是否是樓卿來了,若是,便直接請他進來了。”
“是,王上。”鄧公公垂首應(yīng)聲,躬著腰從王上視線里退下,去開了門。
而后是厚重的殿門打開再關(guān)上的聲音,沒有聽到有人說話,便是鄧公公的聲音也沒有,再回到王上視線里的,確實是樓遠,也只有樓遠一人,不見鄧公公身影。
“下臣樓遠,見過王上,王上萬安。”樓遠緩緩走到床榻前,朝床榻上的王上恭恭敬敬地弓腰行了個禮。
王上從見著樓遠的那一刻便已將手中的奏折放下,將目光落在了樓遠身上,待樓遠走到床榻前時只見他微微張嘴正要說什么,樓遠卻是已行了禮,王上才有些無奈道:“樓卿哪,朕已與你說過多少回,若是無旁人在,你見著朕,無需行這等禮。”
“王上是九五至尊,下臣見了王上跪拜都要來不及,又怎改不行禮?”就算面對的是王上,樓遠的語氣里還是帶著他尋日里的那抹笑意,嘴上說著恭敬的話,行著臣禮,然卻又像他心中根本就沒有著所謂的君臣之禮般,還是維持著深弓著腰的動作,“就像此刻,王上不說免禮,下臣也不敢直起腰。”
王上頗為渾沉的眸光晃了晃,深深凝視了樓遠一眼后重重地嘆了口氣,“樓卿免禮吧。”
“謝王上。”樓遠這才直起腰,然他直起腰后卻不是看向王上,而竟是背過了身,以背對著王上!
王上看到他這一舉動,眸中有無奈也有悵然,卻獨獨沒有詫異,好似對樓遠這樣的舉動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般,又是將手抵在嘴上輕輕咳了咳,道:“樓卿今兒過來,可是要與朕說明日小宴的事情?”
“明日小宴要款待的是北霜國的使臣,下臣今兒過來,是來問問王上,依王上的身子狀況,可否參加得了明日的小宴?”樓遠背對著王上,語氣平平無波,卻是沒了笑意。
在王上司皓壘看不見的角度,樓遠的面色是冰冷的,眼神亦是如此。
“咳咳,既是北霜國的使臣,朕豈有不出席的道理,備著朕的坐席吧。”王上完全不介意樓遠的舉動及態(tài)度。
“下臣明白了,下臣這就告退了。”樓遠得到了王上的答案,說完話后轉(zhuǎn)過身又向王上躬身行了一禮,也不待王上允準,轉(zhuǎn)身便要走。
王上在樓遠轉(zhuǎn)身要走時神色顯得有些激動,出聲喚住了他,“樓卿且慢。”
樓遠停下腳步,卻未轉(zhuǎn)身也未回頭,好似喚住他的不是王上,而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一般,聲音依舊平平淡淡的,與尋日里的他可謂判若兩人,“王上可是還有其他吩咐?”
王上嚅了嚅唇,定定看著樓遠的背影,欲言又止,終是又嘆了一口氣,道:“無了,樓卿轉(zhuǎn)告鄧遷,讓他替朕去把太子傳來。”
“是。”樓遠冷冷應(yīng)了一聲,大步走開了。
在他身后,王上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打開厚重的殿門時,樓遠忽然覺得從蒼穹中灑下的光線有些刺眼,卻明明已經(jīng)是即將入夜的天。
“鄧公公。”樓遠看向站在殿門外的鄧公公,面上又重新掛起了淺淺的笑意,“王上讓公公去把太子請來,道是有事情要對太子說。”
“是,奴才這就去。”樓遠是王上身邊的紅人,鄧公公雖然是伺候了王上十來年的老人,卻也不敢小瞧這個年紀輕輕的右相大人,對他說的話更是不敢不信不從,領(lǐng)了命后趕忙退下了。
樓遠往前走了幾步后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殿前值守的侍衛(wèi)問道:“方才跟在我身后的那名姑娘,哪兒去了?”
“回右相,那名姑娘說,說她內(nèi)急,要找茅廁。”侍衛(wèi)有些忐忑,“小的,小的就給她指了茅廁的方向……”
“……”樓遠眼角跳了跳,眼神有些沉。
他似乎就不該把那個小乞丐帶進宮!
內(nèi)急上茅廁?
……
南碧城的天依舊黑沉得早,還不到酉時過半,天色便完全暗沉了下來,家家戶戶已然掌燈。
因著沒有離開右相府的緣故,又因司季夏面色不佳且面上還有隱隱的疲態(tài)的緣故,吃罷早飯后冬暖故便推了司季夏回房歇著,道是要讓他睡個回籠覺,然司季夏在寂藥里時早起習(xí)慣了,如何也睡不著,卻又無事可做,見著院子里的梅樹開了花,便讓陶木去向府里專門負責(zé)打理花草的下人借了工具,開始給這院子里的草草木木修整。
冬暖故也拿他無法,對他所做的事情她不熟悉也搭不上手幫不上忙,是以便裹著斗篷坐在屋前廊下看他忙碌,腳邊是司季夏為她升的炭火,她手里捧著的是司季夏為她泡的茶,看著他忙碌在院中的枝枝木木間,看著他專心致志的模樣,看著他修剪一株梅樹也能修出溫柔的笑容來,漸漸失了神,連手里的茶水何時涼透了也不知。
司季夏愛極花草樹木,一旦他忙活起關(guān)于草木的事情來,他的眼里就只剩下這些植物,完全不去想其他事情,忘了休息,甚至忘了喝上一口水。
若非冬暖故會隔一段時間給他遞上一盞茶,只怕他在忙完之前根本連水都不會喝上一口。
冬暖故有些不能理解司季夏對花草樹木的喜愛程度,然她也不會去打擾他,因為她喜歡他認真的模樣,喜歡看他不經(jīng)意間的淺笑,像是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
直至夜色沉下來,司季夏才退回到屋前,看著滿院修剪過的草木,嘴角攀著溫柔的笑意。
冬暖故還是欣賞不出這院子里幾乎都是光禿禿的樹木有何動人之處,她只是將手中的茶盞湊到司季夏嘴邊,用肩膀輕輕撞撞他,道:“先喝口茶,我?guī)湍隳弥璞K,你喝就好。”
司季夏沒有拒絕,而是微微低下頭就著冬暖故遞來的茶一口喝盡。
司季夏喝完茶汁后這才轉(zhuǎn)身看向冬暖故,只見冬暖故沖他淺笑:“平安,今夜的晚飯,我們出去吃如何?”
“這些日子是皇寺廟會,外邊很是熱鬧,平安不是沒有來過京畿?我們?nèi)プ咭蛔呷绾危俊倍市Φ煤苋岷停M管她對廟會沒有興趣,盡管她已經(jīng)逛過了一回,然她還是想與司季夏去走上一走。
因為他的寂藥太冷清,她想讓他嘗嘗熱鬧的味道,她陪著他一起。
“好。”司季夏看著冬暖故的眼眸,點了點頭,盡管他對廟會并無興致,他還是把自己迷失在了冬暖故溫柔的笑容里。
只要是與她在一起,就算是看過數(shù)遍的風(fēng)景,也還是會一樣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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