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番民士人
春十三娘原本以為到龍牙城很是無趣,看似韓謙給張平及她們很大的自由,不拘她們在龍牙城內(nèi)幫張平做事,但問題龍牙城上上下下都是韓謙的嫡系親信,又主要是兵將駐扎,她們能做什么事情?
不過,龍牙城近乎于軍營,除了百余女眷女孺外,其他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氣血旺盛的青壯男丁,看到花枝招展、又知撩人的春十三娘,灼熱的眼神都能將冰山都融化掉。
春十三娘很是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這一天收拾過落腳的小院子,但拉著姚惜水出院子閑逛,遠遠看到校場那邊傳來一陣陣喝彩聲,便走過去看熱鬧。
校場足有三四百步見方,大概是龍牙城內(nèi)最空曠的所在,一隊隊將卒已經(jīng)在校場上操訓(xùn)起來。
春十三娘與姚惜水看了半晌,也并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心想韓謙或善用謀,或善經(jīng)世致用之術(shù),或能造成厲害的戰(zhàn)械,但在治軍用兵方面卻還是中規(guī)中矩,看不到有什么過人的地方。
攻陷中方城,主要也是用謀,而之前的淅川血戰(zhàn),李知誥等人才是統(tǒng)兵戰(zhàn)將,是李知誥他們將梁軍的耐心消磨到極致,才使焦躁起來的梁軍踏入韓謙所設(shè)的死亡陷阱之中。
認真說起來,韓謙在治軍用兵方面,還沒有突出的表現(xiàn)。
也許如此,韓謙才沒有顯得更加的可怕。
東南角圍著一圈人,陣陣喝彩聲便是從那里傳出來,春十三娘、姚惜水湊過來。
普通將卒看到清艷動人的姚惜水以及花枝招展的春十三娘,眼神是很灼熱,但也知道她們身份殊微,不敢怠慢,讓出空間讓她們走到內(nèi)圈,春十三娘這才看到場地里有兩個彪勇甲士正拿練習(xí)用的無刃槊與鐵盾捉對廝殺。
兩人都戴著面甲,看不清臉。
春十三娘看那個身形略瘦、身穿精鋼鱗甲的甲士要弱一些,看得出他氣息沒那么均勻,此時防守多過進攻,多用鐵盾卸去扎甲武卒對他的砍斬,甚至步伐都有些凌厲,明顯是氣力有些跟不上。
“不是一個層次的較量,有什么好看,你看這穿鱗甲的,最多再抵擋三五下,多半便要被砍翻在地。”春十三娘評頭論足的說道。
春十三娘的聲音不大,左右又嘈雜得很,那鱗甲武卒的耳朵卻是極尖,扭過頭朝這邊看了一眼,下一刻便轉(zhuǎn)守為攻,手里的精鋼戰(zhàn)槊頓時間凌厲起來,朝對面武卒的鐵盾斬斫過去,連著十?dāng)?shù)下都沒有沒有歇氣,逼得扎甲武卒連連后退,最后氣力不支,坐地舉槊示意投降。
四周頓時一片喝彩,旁邊有人贊嘆不已的說道:“這孔蠻子今天又吃了什么藥,又連敗七人了,但他剛才這么暴砍,今日怕是湊不足十殺了。”
春十三娘聽了暗暗吃驚,她剛才看這人氣力有所不足,原本是之前已經(jīng)連續(xù)殺敗六人了,在三四千人規(guī)模的軍中,這樣的武勇大概也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吧?
那鱗甲武卒也沒有跟春十三娘、姚惜水炫耀之意,將練習(xí)用的槊盾擲在地上,便轉(zhuǎn)身往另一側(cè)走去,邊走連將頭上所戴的面甲、頭盔摘下來。
春十三娘與姚惜水看過去,那人不是孔熙榮是誰?
春十三娘與姚惜水面面相覷,沒想到以往她看不上眼的孔熙榮,竟然如此的武勇過人。
“哼!”春十三娘聽得身后一聲飽含怨氣的輕哼。
她轉(zhuǎn)回頭見是馮繚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似乎剛從外面趕回龍牙城,斂身施禮說道:“十三娘身上有什么叫馮大人不滿的地方啊,還請馮大人指教?”
馮家的災(zāi)難注定難逃,但春十三娘作為姑夫孔周的外室,卻不知廉恥以身子勾引馮翊與熙榮,這怎么叫馮繚對她滿意?
馮繚心里再不滿意,此時也不會跟春十三娘過不去,他剛才那一聲哼,不過是提醒春十三娘不要去招惹孔熙榮。
“十三娘能有什么地方叫馮某不滿,十三娘自謙了吧?”馮繚一笑,便甩手去往西面的主樓走過去。
龍牙城內(nèi)的寨廳,或者說鎮(zhèn)將府,乃是一座新建吊腳木樓。
馮繚從外梯走入寨廳,看到韓謙站在木闌干前眺望寨廳前的校場,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將剛才一幕看在眼底,走過去稟道:“馮繚遵大人秘令,將左司三十七人帶到龍牙城來了。”
韓謙將名單從馮繚手里接過來,又說道:
“我此時也僅是暫領(lǐng)兵馬,倘若能對潭州成功削藩,我還在郡王府一閑人,你我稱謂,不需如此拘謹。”
馮繚耐心的等著韓謙細看名單,站在一旁也不作聲。
左司精銳斥候一度發(fā)展到一百二十余人,但到敘州后,有相當(dāng)一部分將卒的眷屬留在金陵,心思難附,韓謙只能用刑徒兵及山寨出身的那一部分精銳編入行營充當(dāng)武官。
有眷屬留在金陵的左司將卒,差不多有七十人,則或編入工輜營,或編入戶曹,負責(zé)營造及田稅改制等事。
從離開金陵算起,差不多也快有一年時間,這里面還是有一部分人對敘州產(chǎn)生一些歸屬感,馮繚這幾天就是負責(zé)將這些人挑出來。
“你擬一份命令,委任三十人為副隊率,另七人都編入工輜營。
此時聚集到龍牙城的兵馬已經(jīng)達到三千六百人,在三十支百人隊不繼續(xù)新增的基礎(chǔ)上,每支百人隊擴編到一百二十人,差不多是傳統(tǒng)兩隊半甲卒的編制,需要三到四名正副隊率級的中層武官,才能更好的統(tǒng)領(lǐng)其事。
而除了煉鐵場及兵甲匠坊這邊還有匠師、匠工近四百人外,采煤場、鐵礦場以及為確保物資源源不斷的運入龍牙城,韓謙還雇傭一千二百余名力夫。
韓謙將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編入工輜營,由于沒有合適的人選,他直接兼領(lǐng)輜重營指揮使,但實際的事情則是由馮繚、陳濟堂、杜君益等人在負責(zé)。
陳濟堂乃是敵臣之子,被貶為官奴;杜君益乃降臣之子,被貶為官奴;馮繚乃逆臣之人,被貶為庶民。
韓謙可以將馮繚、陳濟堂、杜君益三人收為家奴,收為部曲,但在天佑帝活著的時候,他們都不要想能正式授以官職。
而即便在天佑帝駕崩之后,他們會入仕,也需要特旨。
馮繚對這些事則渾不在意,照韓謙的意思,將三十七人的委任告身擬寫好,拿過來讓韓謙確認:“大人要不要見一見他們?”
“暫時沒有這個必要,他們編入軍中,隨時都能見到。”
這些人最初便是韓謙親自從染疫饑民選出來的,又對他們進行長達兩年的編訓(xùn),沒有一個人是韓謙不熟悉的,沒有必要這時候刻意籠絡(luò),交給田城、高紹、林海崢?biāo)麄冐撠?zé)便好。
“向建龍、楊再立、洗尋樵三人今日也到河口,我這次回來,剛好跟他們同船……”馮繚又說道。
在向建龍、楊再立、洗尋樵三人積極主動配合下,不僅三姓寨兵及眷屬很快都遷到臨江縣安置,李唐、秦問到潭陽、朗溪任職后,這些天對田畝、人口摸底工作,也進行得相當(dāng)順利。
由于向、楊、洗三姓承擔(dān)去年潭陽、郎溪二縣共計六萬石糧、兩萬緡制錢的秋糧補繳,這也消除田稅改制新政在這兩縣推行的最大阻力。
投挑報李,韓道勛這時候也解除對向建龍、楊再立、洗尋樵以及其他三姓頭目的幽禁,集中在臨江縣給他們安排了田宅。
當(dāng)然,馮繚與楊再立、向建龍他們同船離開黔陽城,又一起到沙河河口下船,顯然不會是趕巧了。
“哦,他們重獲自由,都有什么感概?”韓謙問道。
“楊再立、向建龍或許覺得大人有朝一日會自食惡果,洗尋樵看沅江兩岸氣象日新月益,卻有些欽佩大人之能呢。”馮繚說道。
目前三姓積極配合,是三姓酋首的性命都在韓家父子的掌握之中,而三姓也聚集不起足夠強大的兵力對抗韓家父子,但不意味著他們心里就沒有怨恨。
目前潭州那邊看不出有大的動靜,但辰州在刺史王梁猝死后,大姓勢力間的聯(lián)合一日強過一日,敘州三姓內(nèi)心里怎么可能沒有一點期待?
洗尋樵要是看到沅江兩岸的建設(shè),心存欽佩之意,韓謙倒有些意外了。
見韓謙面露不解,馮繚說道:“洗真在世時,洗尋樵與其父關(guān)系并不睦。洗尋樵喜讀詩書,常以士人自居,也為此事常遭其父訓(xùn)斥。洗尋樵年少時有一少女乃他所慕,卻被其父捷足先登、納為妾室,父子間的關(guān)系更為惡劣,洗尋樵也一直未在州縣任職。洗尋樵在洗氏的嫡子地位一直都是岌岌可危的,這也使得洗真的其他幾個兒子,與洗尋樵的關(guān)系惡劣。這次置換田宅以及賞賜商船,洗氏內(nèi)部還是鬧出不少事,洗尋樵對這些卻有些心灰意冷。這些雞皮蒜皮的事,怕是暫時還沒有傳到大人耳中吧……”
韓謙目前的將注意力放到北面的辰州,同時極為關(guān)注潭州內(nèi)部的細微變化,對三姓是有招撫的心思,但還沒有精力去關(guān)注到這么細。
聽馮繚說了洗氏這么多舊聞,韓謙說道:“我確實還不知道這些事,你要是覺得我有必見洗尋樵,你明天派人去沙河口,將洗尋樵接到龍牙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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