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原貌
江若寧道:“楊副捕頭這兩日有什么收獲?”</br> “在觀音鎮(zhèn)一帶詢問過了,并沒有人家丟失年輕婦人,也沒有接到任何人家稟報家里走丟了婦人?!睏罡辈额^停頓片刻,“觀音鎮(zhèn)與三英縣接壤,不排除是三英縣的人,已令孟泰等人去三英縣查問,已請求三英縣配合調(diào)查。”</br> 江若寧坐在那兒冥思細想,如果是大戶人家的太太、奶奶,怎會死在山野,這樣的人身份貴重,出門都攜帶著好幾名丫頭、婆子。</br> “老馮,以你的經(jīng)驗,死者是什么時候死的?”</br> “去年冬天,冬月末臘月初,因尸體一直藏在觀音廟山洞,春天漲水,將尸體沖出山洞,被周圍的百姓現(xiàn)。”</br> 江若寧又問道:“第一個趕到尸體現(xiàn)場的是羅中,我現(xiàn)在想看的是還原后的死者?!?lt;/br> 兩名衙役將女尸后堂院子里頭。</br> 江若寧移步走近,一把掀起白布,圍著女尸看了一陣,雖方隔三日,可女尸比上次見到時更是怖人。</br> 汪安瞪大眼睛,世族貴女個個都會避而遠之,可她卻走近了女尸,蹲下身子,伸手解開女尸的外袍,里面露出了打著補丁的中衣,再里面的肚兜也很是尋常。</br> 楊副捕頭道:“這女尸的身份有疑,外頭穿的是昂貴衣裙,可里頭卻是尋常人家的裝扮?!?lt;/br> 江若寧拿起抓起她的手,將死者的手指扳開,露出掌心的老繭,左手離姆指近的地方又有一枚極深的疤痕,她再繞到死者右手邊,生右手也有老繭。</br> 楊副捕頭似現(xiàn)了重要線索,“這死者定不是大戶人家的貴婦,而是鄉(xiāng)里村婦,可是,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又將死者偽裝成貴婦?”</br> 江若寧對外頭道:“令人去江宅找阿歡。讓她把我的藍木箱子拿來,著人準備黃泥,要快!”</br> 又兩刻鐘后,衙役帶著阿歡過來。</br> “黃泥太稀。得干些!重調(diào)!”</br> 過了一會兒,送來了重調(diào)后的黃泥。</br> “太干,再少加一點水,重調(diào)?!?lt;/br> 第三次送來時,江若寧用手捏了一下。干濕度正好。</br> 江若寧看了眼黃泥,啟開箱子,里面是一個木頭模樣,制作成人頭的模樣,她從懷里掏出一張帕子,將自己的眼睛蒙上,坐在案前,抓了黃泥開始往木人頭上抹黃泥。</br> 過了大半個時辰,江若寧道:“阿歡,備水。我要洗手?!?lt;/br> 楊副捕頭、師爺包括溫如山在內(nèi),個個面露詫色,但楊副捕頭與河十七似乎對江若寧有一種狂熱的信任,看著她快地抓黃泥,拋黃泥,在她的手下,一個婦人的容貌便一點點形成。</br> 阿歡捧了水過來,江若寧依舊沒有解開臉上的蒙布。</br> 她洗罷了人,拭干水后,用手摸著女尸的人頭。一下又一下,再摸了良久后,她再一轉(zhuǎn)身,繼續(xù)捏黃泥。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早前的模型成了一個很逼真的婦人頭像。</br> “阿歡,備水,洗手?!?lt;/br> 阿歡捧過銅盆。</br> 江若寧洗罷了手,再用手摸女死的頭骨,一點點輕移。最后又輕輕地觸摸模型,在一些細微的地方進行了修改、輕拍和定型。</br> 溫如山等了大半個時辰,看她的樣子,一時半會兒似乎結(jié)束不了,又有青溪縣李員外請自前來請溫如山赴宴,溫如山領(lǐng)著汪安、師爺、楊副捕頭離去。</br> 縣衙后堂,靜默得沒有半點聲音。</br> “阿歡,解開我臉上的帕子?!?lt;/br> 阿歡應(yīng)聲照做。</br> 女尸已經(jīng)被春雨泡得腫脹變形,辯不出原來的模樣,她只能通過摸頭骨,以這種方式進行容貌恢復(fù),這一直是她做穿越前最擅長的一個,只是沒有人知道她有這等本事。</br> 江若寧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婦人頭像,又閉眼摸了一陣女尸頭骨,再通過觸摸進行恢復(fù)。</br> “死者,應(yīng)該就是這個模樣?”</br> 阿歡“啊——”了一聲,看看辯不出模樣的死者,又看看桌案上這個女人頭像,“小姐,她生前長得還挺清秀的。”</br> “知道了長相,要尋人就不難,你讓衙役把女尸抬回去,我現(xiàn)在就來繪像,可著人拿著肖像尋人?!?lt;/br> 阿歡對自家小姐的本事佩服得緊,雙眸閃著光亮,“小姐,他們說溫公子就是新任的縣令,是不是我可以來縣衙做女捕快?”</br> 阿歡在聽到這消息時,小心臟就一直在砰砰亂跳,小姐把溫公子打得成那樣,溫公子會不會仗著他是上司欺負小姐啊。</br> 要說小姐這運氣,還真是糟透了,怎么打了她的上司呢。</br> 誰能想到,溫公子會是青溪縣新到任的縣令大人。</br> “嗯!你先取筆墨來?!?lt;/br> 阿歡一轉(zhuǎn)身喚了衙役來,又取筆墨。</br> 江若寧對著頭骨模型進行繪畫,閉上眼睛,將這泥頭像幻想成婦人,拿著畫筆進行修飾,填補,很快一個五官清秀、長著杏仁眼的婦人就躍然紙上。</br> 她連繪了兩張,比對一翻,將認為最接近真容的一張留下,另一張撕毀。</br> 阿歡一直陪在江若寧身邊,看她繪完,方遞過熱茶與一疊糕點,“小姐一定餓壞了吧,溫大人帶著師爺他們又吃好的了,太可惡了,他們有好吃的不帶小姐去,卻讓小姐在這兒幫他們干活……”</br> “把畫收起來,我們先回家?!?lt;/br> 阿歡將畫收到了藍漆箱子里,箱子里頭還有另兩個木頭做的人頭模式,但比正常的人頭要小得多,這是為了方便在人頭上涂抹黃泥。</br> 江若寧走在前頭,阿歡抱著箱子跟在后面。</br> 羅中笑呵呵道:“小江,忙完了?”</br> 江若寧點了一下頭,并不說話,大踏步回了江宅。</br> 酉時,溫如山帶著一身酒氣回到江宅。</br> 江若寧正與阿歡等人用飯,阿寶今兒大半日見不到江若寧,哭鬧了好幾回,后見江若寧回來,歡喜地抱著江若寧不撒手,臨到用晚飯時。阿寶卻玩累了,早早歇下。</br> 阿歡獻寶似地進了東屋,取了肖像遞給溫如山,“大人。這是我家小姐繪的死者肖像畫,你照著此畫尋人。”</br> 汪安驚道:“江捕快在那木頭上抹黃泥,就能知道死者的容貌?”</br> “一個人的骨骼決定了其容貌長相,或胖或瘦,卻不離固有的五官容貌。這肖像也是根據(jù)泥塑頭像進一步還原而成?!?lt;/br> 她想說:這是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并不是空穴來風,只是大燕天下還沒有人這樣做過。</br> 若在現(xiàn)代,根本骨骼可用計算機系統(tǒng)還原死者生前的容貌。但在這里,江若寧只能拿出自己在現(xiàn)代都沒有暴露過的技能,從骨骼恢復(fù)死者生前容貌的技能。這不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手法,而且她一直都有練習,使起來也算是輕車熟路。</br> “溫大人令師爺照繪幾幅,著捕快尋人,總會有死者下落?!?lt;/br> 江若寧懶與溫如山多說。“二妞,替我準備香湯,我一會兒要洗澡?!?lt;/br> 溫如山展開肖像圖,上面的女子一身鄉(xiāng)下婦人裝扮,生得清秀端方,只是表情略顯木訥。</br> 她只是摸一下死者的頭骨,就能知道她生前的容貌長相?</br> 怎么他從未聽說有此等技能的人物?</br> 無論此法是否可行,且行試試看。</br> *</br> 當天夜里,溫如山讓汪安將肖像畫送到縣衙,令師爺照畫十幅。</br> 次日一早。青溪縣衙楊副捕頭、河十七等人分成五批,前往觀音鎮(zhèn)周圍打聽肖像上的女人。</br> 昨日太過勞神,今日江若寧起得晚些,還是被阿寶給吵醒的。</br> 阿寶一醒來。便伸手推攘著:“娘親,我哦(餓)!”</br> 江若寧睜眼看到縮小版的自己,勾唇一笑,“乖。”</br> 二妞聽到東屋的說話聲,捧著洗臉水從外頭進來,“小姐。溫大人、汪安去衙門了,阿歡出去買菜了?!?lt;/br> 江若寧給阿寶穿好衣裙,將她遞給了二妞。</br> 二妞讓她坐好,輕柔而用心地給阿寶梳頭。</br> 江若寧穿好外袍,走到洗臉盆前擰了把濕帕子,給阿寶擦了臉,不緊不慢地道:“鄉(xiāng)下快到農(nóng)忙時節(jié),菜花謝了,再過一陣子就要收油菜。”</br> 二妞微微一沉,“也不知我爹娘什么時候會來縣城,昨日我托了一位鄉(xiāng)親給他們捎信去。我一直想著,我過好了,應(yīng)該讓家里也過得好些。這幾年,我前前后后給家里四十八兩銀子。家里起新屋花了八兩,三漢娶新婦花了八兩銀子,買置荒破花了二十五兩,另外的銀錢給家里里添了衣服、糧食。如今,我家有荒坡地二十三畝,中田五畝,下田三畝,日子是比以前好過了??晌夷锟傉f,讓我在小姐身邊再服侍幾年?!?lt;/br> 江若寧道:“你已經(jīng)虛歲二十一了,再耽擱就會誤了你的終身。沒有掙得完的錢,你這些年也太顧家里了?!?lt;/br> 這可是古代,大多數(shù)的姑娘及笄就嫁人,像二妞這樣的真是級圣斗士了。年滿十七歲不嫁人的,朝廷就要罰銀錢了,便是大戶人家的丫頭,多是沒過十七歲就配了人的,若不是配人,朝廷也要罰錢啊。</br> 江若寧都替二妞交了三年的罰錢了,雖是一年幾百文,可到底聽起來不好聽。</br> “小姐還說我,你也顧著江姥姥他們?!?lt;/br> 江若寧能與二妞一樣嗎?</br> 她在奉天府官媒署那是有記檔的,在那上面,她是早在四年前就成親了啊。</br> 想到這事,她忍不住又將溫如山罵上幾句。</br> 江若寧道:“我是顧他們,也不過替他們置了三十畝良田,幫他們造了新屋,可后來的日子卻是他們自己過的。而我,更沒有把自己賺來的錢全部給他們,因為我知道,我大了,得有自己的路要走,無論前路如何坎坷,他們代替不了我,就如同我不可能看顧他們一輩子。二妞,你是管家里太多了,讓你爹娘、大哥、三弟都對你產(chǎn)生了依賴?!?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