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認錯人
二妞一惱,怒瞪小梅,“什么時候了,還會胡扯這個?”她快步一走,攔在路中央:“三位,我們憑什么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br> 后面跟隨的小廝道:“你家小姐是我家公子的娘子,難道這種事還有亂認的道理?”</br> 混亂??!</br> 怎么可能?</br> 二妞跟著江若寧的時候,江若寧還沒及笄,按《大燕律》女子未滿十五歲,是不許成親的,如果成了親,被官府知道,那是要處沒罰銀的。女子過了十七歲未出閣,也要被處罰銀子。若是奴婢,就罰主家;若是女兒、妹妹,便罰父母、兄嫂。罰金不算多,一個人從二百文到一千文不等,但對于百姓們來說,是丟不起這人。</br> 溫如山從懷里掏出一張大紅的《婚書》。</br> 二妞只看到那大紅的喜字,好生眼熟,她一定在哪里見過一模一樣的可一時又憶起來,立馬大叫“喜帖!你來請我家小姐吃喜酒的?!?lt;/br> 溫如山險些昏倒:這明明是《婚書》,她怎么就當喜帖了。</br> 阿歡頗是無語,糾正道:“二妞姐,那是《婚書》?!?lt;/br> “婚書?這是什么東西,上面怎會有囍字?不是請人吃喜酒的喜帖兒么?”</br> 小梅笑得直捧肚腹,“二妞姐,真的是《婚書》,阿歡和小姐教了我認字,沒錯的。”</br> 阿歡接過《婚書》,看著上面蓋著奉天府官媒署的官印,又詳細寫著男女雙方的姓名,這不是假的,而是真的,面前這個男人當真是小姐的相公,而這個三四歲的女童真的是小姐的女兒。</br> 天啦,小姐今年才幾歲?虛歲十八,就有這么大的孩子了。</br> 溫如山見他們不難,抱著女兒道:“汪安,我們進去!”</br> 二妞惱怒地拉過阿歡?!澳銥槭裁床粩r著?”</br> “二妞姐,那《婚書》是真的,他……他真是小姐的相公?!卑g也不想認,可那《婚書》是真的。那就是鐵證啊。</br> “騙子!我才不信,小姐沒嫁人,哪來的相公?”二妞一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的樣子。</br> 可那個女童就是“證據(jù)”,那明明就和自家小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br>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二妞覺得頭昏。她糊涂了,徹底糊涂了,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孩子不可能是江若寧的,可那小女娃長得太像江若寧。</br> 此刻,阿寶跟在江若寧的屁股后面,過上片刻,就問道:“娘親,雞蛋羹什么時候好?阿寶好羅(餓),阿寶想吃娘親做的雞蛋羹,阿寶好想吃!”</br> 江若寧轉(zhuǎn)動眸子。給阿寶一個燦爛明朗的笑容:“再等等,水剛開,還得蒸上一會兒?!?lt;/br> 阿寶見還要等一會兒,又直直地盯著燒火的阿歡?!澳闶恰恰?,你是阿芹,不……”她歪著小腦袋,想得很是認真,“你也不是阿菊?!彼胫约赫J識娘親身邊的丫頭,怎么長得不一樣了,“娘親。這丫頭是誰?我不認得。”</br> 阿歡勾唇一笑,“我叫阿歡,阿歡!”說到最后兩個字時,她甜甜一笑。生怕嚇著這女童。</br> 阿寶就那樣盯著阿歡看,歪頭瞧了半晌,突地指著她道:“你騙人!你不叫阿歡,你叫七姨,你是我七姨,你怎么穿丫頭的衣服?”</br> 江若寧一陣無語。許是阿寶認識的人里頭有人與阿歡長得相似。正色道:“她就叫阿歡,你可以叫阿歡,或是叫她歡姨?!?lt;/br> “娘親……”阿寶輕喚一聲,轉(zhuǎn)身抱住江若寧的雙腿。</br> 真是太奇怪了,為什么娘親身邊的丫頭都換人了,阿芹、阿菊不在了,身邊的兩個丫頭一個認識,她應(yīng)該喚七姨,可卻叫阿歡,另一個丫頭長得黑,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而且門口還有一個瘸腿的老爺爺,又有個**歲的喜慶不姑娘。</br> 看到這么漂亮、可愛的孩子,就算是陌生人也會生出幾分好感呢,何況她還聲聲喚她“娘親”,她并不是他的“娘親”啊。</br> 江若寧糾結(jié)著要不要告訴阿寶,她認錯人了。</br>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突然冒出個相公,又多了個女兒,這劇情太過狗血,怕是只有夢里才會有這樣的情節(jié)。</br> “阿寶?!苯魧幮Φ锰鹈?,“我不是你娘親,你往后可以叫我江姨……”</br> 這明明是他的娘親,可她卻說要叫江姨,難道娘親真的不要她。想到這兒,阿寶覺得很委屈。好些天了,她一直找不到娘親,如今終于見到了,可娘親卻說不是他娘親。</br> 阿寶張大嘴巴,扁扁嘴大叫起來,像是見到了可怕的怪物一樣“啊……爹爹啊……”帶著哭腔往堂屋方向跑去:“爹,嗚嗚,娘親不要我們了,娘親……嗚……要我叫她江姨……”</br> 正在堂屋上翹著二郎腿的溫如山皺了皺眉,看著滿是委屈的孩子,心頭一軟,阿寶顧不得數(shù)月來父親的淡然與冷漠,張開雙臂撲在他懷里開始傷心地哭。</br> 明明有時候阿寶像個小大人,可這會子,因被江若寧拒絕喚“娘親”,早已哭成了淚人,傷心欲絕的小模樣讓溫如山的心碎了一地。</br> 江若寧滿是無辜,她只是不想欺騙阿寶。</br> 她真的不是她娘親,她是阿姨,只是和阿寶的親生母親長得有些相似而已??墒?,就算怎么相似,阿寶也沒有認錯人的道理。阿寶認錯了人,溫如山也應(yīng)該明白,她不是他心里的她,她叫江若寧,而阿寶的娘親叫宋清塵。</br> 雖然看阿寶難受,江若寧也會覺得內(nèi)心難安,可事實就是事實,她沒道理不糾正阿寶認錯人。</br> 溫如山抱著孩子,看著懷里滿是委屈樣的阿寶,心疼得仿佛在心上扎上根根銀針,低聲哄著阿寶:“爹爹一會兒回來。”</br> 阿寶淚眼婆娑,止住了哭泣,卻依舊扁著一張小嘴。</br> “江若寧!”溫如山走到廚房門口,兇神惡煞似地看著她:“如果下次你再惹女兒難過,我饒不了你!”</br> 她并沒有錯。</br> 他這是什么態(tài)度,該不會真把那孩子塞給她吧。</br> 她像是會做娘親的人么?她還是個孩子呢。</br> 江若寧揚了揚頭:“阿寶不認得人,你不會也認不得人吧?我叫江若寧,不是宋清塵,不是她娘親,我……”</br> 他也知道,面前的女人不是她,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可是阿寶還小,他需要母愛,其他孩子有的他希望自己的女兒也可以得到。</br> “從現(xiàn)在開始,我說你是,你就是!如果再敢惹我女兒哭,我饒不了你!”</br> 他帶著要脅,怒瞪著圓眸,仿佛要是她敢反對就一把將她捏死。</br> 這男人還講不講理,明知認錯人了,非要讓她這個被害者認下。</br> 這都是什么世道,天底下怎么會有如此霸道不講理的男人?</br> 什么叫饒不了?她還沒找他算賬呢,卻先被他警告。</br> “你腦子沒問題吧,我根本就不……”</br> 江若寧的話還沒說完,溫如山怒氣沖天,近了跟前。</br> 阿寶會認錯人,如果他不是知道曾與一個叫江若寧的女子成親,恐怕初見江若寧,連他自己也會認錯,面前的女子就是他深愛著、又深恨著的女人。</br> 不,不,面前的女子比清塵年輕,也比清塵高挑、清瘦。如果,清塵是溫婉如水的月亮,面前的女子就是燦爛奪目的太陽。</br> 她們雖然長得酷似,卻是截然不同的風(fēng)姿。</br> 天下間就有這么相像的人,明明是兩個人,眉眼卻這般的相似。</br> 他從來都舍不得讓清塵受到傷害,看著與清塵如此相似的女人,他的心糾結(jié)起來,他愛恨未明間,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江若寧。</br> 若只是單純的愛,他許會溫柔地看她。</br> 若是單純的恨,他就該狠狠地甩她兩耳光。</br> 即便在相對的幾年里,他甚至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br> 然,在這一刻,卻化成他無助的聲音:“不要傷害阿寶!”</br> 看著這樣無辜的眼神,還有那雙帶著疑惑的眼睛,溫如山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看她,就似在對一個陌生請求,就像他是一個乞丐,在奢求路人的打賞。</br> 江若寧看著面前的男人,他的眼神古怪極了,帶著道不清的傷痛、說不出的柔情,還有絲絲責(zé)備和感傷,這樣的繁復(fù),仿佛喜的、怒的、悲的、愁的都蓄在他的眼底,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與傲視。</br> 江若寧止話。</br> 他僵硬而冰冷地道:“如果不是和她長得像,你以為配做我的妻子?”</br> “誰愿意讓誰做去,我不感興趣。”江若寧小聲的嘀咕著。</br> 現(xiàn)在這年月,沒有一個女孩愿意給人當后娘,以前覺得他帥,可這次見他,除了冷酷就是嚴肅,長著一張冰塊臉,誰喜歡誰嫁。</br> 如果不是當年他們給的銀子,也許她無法改變家里的現(xiàn)狀,甚至三哥水柱也不能順利地娶秀才女兒為妻。</br> 如果不曾遇上他,他不會在青溪縣有一處歇身之地,她不會順利進入縣衙做女捕快,即便她的功勞被人搶了,可現(xiàn)在她過得很充實。</br> 因為遇上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家里的境況,她不否認,這一切都是因為他。</br> 她感謝他,可是她也一樣憎惡他,是他算計了她,讓她稀里糊涂成了“人\妻”,更離譜的是,她還莫名地做了“娘親”。</br> 如果不曾遇到他,如果不曾因為她與他心里的女人長得酷似,她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機遇,或者說這樣的噩運。(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