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 小梅求助(四更)
栓子從劉翠鈿那兒取了銀票,小心地貼身裝好,“待得了空,就先兌出五兩銀子花消,柱子待族書堂建好,是要入學讀書,置新衣、做書袋、備文書四寶,哪樣不得花錢。?筆???趣?閣???www.biquge.cn還是繩子,將來大了,也要進去讀幾年書。曾祖母說過,即便是女兒家也要讀書,莫做那大字不識的睜眼瞎……”</br> 劉翠鈿看著像個小大人的長子,想要喝斥幾句,可栓子有他自己的思量,外頭人都知道他娘顧娘家的事,劉翠鈿卻瞞著他,再這樣下去,自家的日子過不過了。劉翠鈿無奈地跟在栓子后頭,驀地回望,江若寧一行已在回縣城的官道上走遠了。</br> 老太太沒了,鳳歌公主不會再管他們了。</br> 從此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們就是平頭百姓。</br> 劉翠鈿長吁一口氣。</br> 河江氏的墳前,石氏還在那兒破口大罵,罵那些搶了祭品的鄉(xiāng)鄰,哪里還有一個圍觀的,全早就散了,倒是空氣里有酒香、菜香,聞到鼻里,石氏只覺得一陣鉆心的肉疼。</br> 石氏一扭頭,司氏正彎腰擺著祭品:煮的三枚雞蛋、一塊煮了九分熟的刀頭肉、一碗水米、一盞美酒。</br> “大奶奶,二奶奶重孕在身,不是讓你備祭品,你瞧瞧你,這備的都是些什么呀?外頭都說你不孝,你不應該更上心些,讓我們一家被人嘲笑嗎?”</br> 石氏背上了不孝的名,因著這,連河土柱都說石氏對老太太不孝,這讓石氏覺得很丟臉,認為這名聲是拜司氏所托。司家落魄了,連司老爺被斬了,司家的男女老少,現(xiàn)下都還關在大牢里,大家都說,司老爺想謀害欽差,罪不容誅。雖是十幾日前生的事,但傳到青溪縣百姓耳里,那就是天大的案子。</br> “司老爺殺欽差?”</br> “千真萬確,這欽差可是皇親,他的膽兒也太大了。”</br> “形同謀逆,扯上都是要被治罪的。”</br> 昨兒,河鐵柱被請回了族里,河土柱與他連蒙帶騙地要脅了一通,大致意思是“不能再與司家扯上關系,司老爺謀逆,行刺欽差,這可是要誅三族的事。大哥知道何謂三族,就是妻族、娘族、姻親一族,大哥娶的司氏可不就屬于姻親……”</br> 河鐵柱嚇得再不敢說話,一回家就告誡司氏,千萬不能找江若寧求情,這可是誅三族的事,萬一江若寧知曉司氏是奉天府司商賈的妹子,他們一家都要被治罪。</br> 司氏在娘家,原就是庶女,嫡兄待她也不算多好,早前往來,不過是想謀些利,現(xiàn)在對方獲罪,哪敢沾上去。</br> 河鐵柱還是真心喜歡司氏的,此刻見石氏作司氏,爭辯道:“娘!我們家就二十五畝良田、一座宅子,大奶奶能置備這些很不錯了。二弟家業(yè)大,你怎不讓他備。”</br> 河土柱不緊不慢地道:“你家是你家的,我家自有我家的?!弊屆箚⒘耸澈?,從里頭捧著一盤又一盤地祭品。</br> 河水柱領著妻兒也擺了自家的祭品。</br> 一家少,三家的就不少了,放到一處,竟也有十幾樣。</br> 別了,河家村!</br> 江若寧挑起輦簾,定定地看著外頭的風景,前方的馬背上,有慕容璉、李觀,今兒李觀陪她同來,一直沉默若無地陪她燒冥紙、燒元寶、紙扎。</br> 行進中,突地傳出一個女孩稚嫩的童音:“民女支小梅請公主替民女做主!”</br> 尚歡呼聲“小梅”,快揭起輦簾,定定地看著官道側跪著的一個半大姑娘,瞧上去十二三歲,在她的一側,站著一個著藍花葛布的婦人,不遠處又有個靦腆的鄉(xiāng)下漢子,他的旁邊有一輛牛車和一頭大黃牛。</br> 江若寧沉吟,尋思:小梅,據說是她當年收留的一對無家可歸的祖孫。小梅的父母早逝,跟著爺爺支伯生活,家里原是佃戶,后,在一個冬天,家里生了一場大火,支伯為救四五歲大的小梅,沖入火海救出孫女,不想他的腿也被橫梁砸斷了。支伯傷愈后,就成了一個瘸子,再干不得農活,一到天晴下雨,傷腿就疼得鉆心。</br> 尚歡跳下鳳輦,走近小梅,問道:“你怎一身孝服,你爺爺呢?當年送你們離開,可是一早替你們備了十畝良田,又另給了幾十兩銀子,讓你們回鄉(xiāng)造屋……”</br> 周二妞眸中含淚,道:“支伯二月十三就沒了。觀音鎮(zhèn)的人瞧小梅是個孤女,又有惡人強迫小梅做童養(yǎng)媳,其實是想霸占她家的良田、房屋,這三個月,小梅被他們關在柴房里,一日只給兩個饅頭一碗水,對外謊稱,小梅是他家的媳婦,還造了假文書,說支伯生前就將她許配他家。</br> 兩日前的夜里,小梅溜出了柴房,爬了墻再從觀音鎮(zhèn)逃出來,逃到我家求我相助。民婦哪有什么好法兒,聽說今兒是河家老太太的七七,想到公主許要經過這里,就帶她來求公主救命。”</br> 江若寧聽說過小梅、支伯,一樣憶不起這是什么人,倒是聽尚觀念叨過幾回。</br> “阿歡,這件事就交你著辦,務必要將惡人繩之以法?!?lt;/br> 小梅才多大,十一二歲,失了唯一的親人,又被人逼迫,對于一個沒有長輩呵護的孤女,上好的房屋、十畝的良田那就像一塊美味的點心。</br> 尚歡應聲“是”。</br> 江若寧道:“繼續(xù)趕路。”</br> 周二妞跪下磕頭,她訥訥地看著江若寧走遠的身影。</br> 尚歡道:“二妞姐,我?guī)熃闼?lt;/br> 周二妞道:“我都聽說了,公主記不得以前的事?!?lt;/br> “你明白就好?!?lt;/br> 午后,尚歡回到了李府。</br> “我將小梅的事告訴穆大人,穆大人說只要小梅所說是實情,他會替小梅主持公道。穆太太見小梅可憐,讓小梅暫住縣衙。我臨離開時,給小梅留了三兩零碎銀子。</br> 師姐,我瞧小梅不能再回觀音鎮(zhèn),她一無長輩,二無親戚,沒個依仗,更是人人可欺。小梅的爺爺、父母墳墓都在青溪縣,她不想離開這里,你看要不要等這案子了結,讓小梅隨碧嬤嬤去?!?lt;/br> 尚歡鑿著指頭,這幾年跟著江若寧她學了一身本事,會武功,會繪頭像輯拿兇手?!靶∶窙]長輩親人,孤女一個;碧嬤嬤也沒親戚子侄,孤老一個,師姐,你有沒有覺得她們倆很合適?”</br> 江若寧心里暗喜:尚歡到底是有主意了,不會再處處問“師姐,怎么辦?怎么辦???”這也是一種進步,有時候聽到她說的“怎么辦”,江若寧都覺得頭大。</br> “阿歡,不錯啊,越來越有主意了,將小梅交給旁人不放心,但碧嬤嬤是我們信得過的人。”</br> 在青溪縣的貧寒人家,多是給做佃戶,吃不飽、穿不暖,賃了地主家的田地耕種,每年就得上交從四成到六成不等的租子。而地主們向朝廷交納的租子,有功名的免稅賦,無功名者每年交納一成五到兩成不等的陪賦。</br> 小梅家的良田,每年向稅賦官交一成五租子,賃給佃戶收四成五的租子,也就是說,過去幾年,小梅家可以收三成糧食給自家食用,就她和支伯祖孫倆,口糧也是夠的。</br> 江若寧道:“既然你想到了主意,回頭你去找碧嬤嬤說情,將小梅的事細細告訴她。”</br> 碧嬤嬤近鄉(xiāng)情怯,早前不愿出門,自打春暉廟的晴空師太就辦女學堂的事來過幾回后,她愿意去春暉廟找晴空師太講經、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晴空早就相識,還是好友呢。</br> 碧嬤嬤聽罷,惱怒道:“這在哪兒都有惡人,見人家祖父沒了,想霸占人,還要霸占人家的家業(yè),這種人就該直接砍頭?!?lt;/br> 住人家的屋,把個半大姑娘關進柴房;吃人家的糧食,卻只給姑娘一日兩個饅頭吊著命。還編造什么文書,謊稱什么人家姑娘與她家兒子訂親。</br> 尚歡道:“我問過小梅,她不愿隨我們去京城,說她祖父、爹娘的墳都在觀音鎮(zhèn),她是不會離開青溪縣的,逢年過節(jié),她還要回去給她親人上墳祭拜……”</br> 碧嬤嬤輕嘆一聲:“倒是個有孝心的?!?lt;/br> 尚歡道:“嬤嬤,要不你老收她做干孫女吧?小梅是個有孝心的,人又聽話乖巧,以前我和師姐遇上她的時候,年紀不大,卻知道孝敬他爺爺。她從外頭討來的饅頭,自己都舍不得吃,哄著支伯說她已經吃了,其實她都沒吃一口……”</br> 碧嬤嬤想著是家鄉(xiāng)人,曾做了四十多年的宮婢,而今歸鄉(xiāng)養(yǎng)老,對家鄉(xiāng)有異于他人的濃厚感情,這是失而復得,這是終歸故土,這更是情有所依?!斑@是公主的意思?”</br> 尚歡點頭,“我與師姐說了,師姐怕你老多想,就讓我來問問。如果嬤嬤……不愿意……”</br> “白撿一個乖孫女,有甚不樂意的。小梅沒親人,我也是個孤老婆子,就當是湊一處相依為命?!?lt;/br> 尚歡笑著拉住了碧嬤嬤的衣袖,“嬤嬤,我回頭就告訴師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謝謝嬤嬤!”(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