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雪曦
謝霜華沉吟道:“我們謝氏女兒注定命運凄苦,唯溫令晚可以逃脫,這是因為溫令晚已經改名換姓之故?”</br> 男子沒回答。筆趣閣w?w?w?.?b?i?q?u?ge.cn</br> 謝霜華深深一磕,“求仙人指點迷津?!?lt;/br> “明日辰時之前,你莫要離開府門,辰時二刻,你站在前方的三叉路口,會有一道黑影閃過,你對著他大喊三聲‘大表哥救我!”他自會帶你平安離京。離京后,你往北方而行,到得黃家鎮(zhèn)的地方,會看到三只惡犬圍攻一位老婦人,你幫她趕走惡犬,待她問你名姓時,你便說你姓黃,單一個英字?!?lt;/br> 謝霜華深深一磕,這是仙人在指點她,問道:“仙人是說往后信女的名諱就叫黃英。”</br> “黃英,乃是你親娘被賣人為婢前的真正名諱,黃家鎮(zhèn)是你親娘的家鄉(xiāng),你且去那里照貧道所言行事,他日自有機緣。若你多行善事,自能改宿命……”</br> 謝霜華深深一磕,抬頭時,面前已無人影。</br> 如果自己再無危險,她是不是把埋在土里的銀票取出來?</br> 謝霜華心頭琢磨一番,謝婉君用盡了謝家的積蔭,才招來謝氏的橫禍,她承諾了仙人要多行善事,以后就算是行偷,也只偷壞人。</br> 她將埋下去的銀票重新取了出來,新買到了這片林子之下,只等明日遇上“大表哥”再將銀票取出來。</br> 謝霜華一覺睡到近辰時,方起床梳洗,藉日出恭,便立在樹林旁的三叉路口等候,等人最是難耗時間,正焦急間,看到空中果然掠過一條人影,一閃即過,她忙扯開嗓子大喊:“大表哥救我!”連喚三聲。</br> 謝霜華沒瞧到人影,心下疑惑。正四下尋覓,卻見林間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喚我作甚?”</br> 謝霜華凝了一下,仙人的話果真靈驗,快奔幾步。走近蒙面人,福了福身,“有高人指點,令我在此等你,大表哥。高人說你能護我平安出城。我得了謝氏二十萬兩的遣散銀子,可她對我生了惡意,能不能勞大表哥說我離京,我要去北方……”</br> 蒙面人打量著謝霜華,他入容寧候府,就是來打探江若寧的身世秘密。</br> 雙手環(huán)抱,冷冷地看著謝霜華,“我憑什么幫你?!?lt;/br> “大表哥……”謝霜華垂下眼簾,“你是來府里尋人還是辦差的,你可以問我。只要霜華知道的,一定會支無不言,言而不盡?!?lt;/br> 蒙面人冷聲道:“你知道什么?難道謝婉君的秘密會告訴你?”</br> 她一定要求他護自己離開,仙人說過,能幫她的人只有這蒙面人,雖然不明白仙人為什么要她喚“大表哥”,也許這個稱呼對蒙面人來說有著別人的情愫,“大表哥,我真的知道不少事,我知道謝婉君不是鳳歌公主的親娘。鳳歌公主的親娘是雪曦,我還知道謝婉君給容王爺下往生蠱,讓容王爺忘了雪曦。謝婉君為了謀得良緣,給容王爺下了同心蠱。從此之后,容王爺說話行事便習慣以謝婉君為先……”</br> 蒙面人帶著思忖地打量著面前的半大姑娘,雖然他不知道謝霜華如何知曉這些事,但心里選擇了相信。</br> 謝霜華央求道:“你帶我出京,保我平安前往北方,我一定會感謝大表哥的。我把所有的飾都給你,還有我所有的漂亮衣服……”</br> 蒙面人淡淡地道:“在下可不愛這些。既然你知曉,我護你出城,再尋一個前往北方的鏢局,你與他們作伴,但你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細細告訴我,最好說的是實話,否則我絕不會饒你?!?lt;/br> 難道是鳳歌知道他今日會出現(xiàn)在容寧候府,還猜準了他要走的路線,方讓謝霜華在這里等候,是要他幫謝霜華一把。</br> 謝霜華是江若寧從天牢里帶出來的,自不希望謝霜華就此殞命,畢竟謝霜華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姑娘。</br> “大表哥,我不會騙你的,真的?!?lt;/br> 蒙面人道:“眼下將至年節(jié),鏢局多不出門,我可以帶你去一個朋友家中安頓。年節(jié)之后,你與鏢局同行。但你手腳不干凈,可不許動我朋友娘子的飾銀錢等物。”</br> 謝霜華尷尬一笑,撓了撓頭皮,她還指望人家護她,她再傻再笨,也不會去偷人家的東西,“大表哥,我保證這段時間不偷東西?!?lt;/br> 蒙面人冷哼一聲,帶上東西,我?guī)汶x府。</br> 謝霜華轉身進了林子,但見一棵杏樹上掛了個包袱,又在地下用手刨了一陣,取出三個大小不等的油紙包。</br> 蒙面人看得汗滴滴的,顯然她是一早就預備好的。</br> 莫不真是鳳歌之意,既然鳳歌要他救人,他順勢搭手幫扶。</br> 他雖不在鎮(zhèn)北王府,但對府里的人還是知之不少。</br> 謝霜華背上包袱,揣好銀銀票,蒙面人見她渾身似乎都縫有袋子,心下吃緊,這女子就是麻煩,半點都不似鳳歌,還是鳳歌好,行事、說話都干練干脆。</br> 蒙面人攬緊謝霜華的腰身,說聲“閉上眼睛”,謝霜華乖乖闔眼,只聽到耳畔呼呼的風聲,整顆心似懸在空中,起起伏伏間,待蒙面人說:“睜眼。”</br> 啟眸時,已落在容寧候府北邊的僻靜小殿。</br> 蒙面人道:“去前方土地廟,你得換身衣衫,這一身衣服太過顯眼?!?lt;/br> 二人進了附近的土地廟,蒙面人換了身江湖游俠的束袖長袍,頭上帶了頂幕籬。</br> 彼時,謝霜華亦換了小戶人家女兒的裝扮,這是一襲繭綢衣裙,束袖成腳踝處的裙子,重新挽了個髻。</br> “想想言姑母給我置的幾身新裳,還沒穿過幾回呢,真有些舍不得?!?lt;/br> “你身上的銀票不少,那幾身新裳加起來也不值三百兩銀子?!?lt;/br> 謝霜華立時心情大好,“有銀錢防身,走到哪兒都不怕。”</br> 蒙面人道:“說吧,把你知道的都細細告訴我,我自會護你平安離京,任謝氏再大的本事,也定不會找到你。”</br> 謝霜華道:“我現(xiàn)在易名黃英?!?lt;/br> 蒙面人不語。</br> “大表哥。黃英是我親娘的名諱。”她笑著,細細回想:“那是我九歲還是十歲時的事,我祖母還在世。夏天的夜里,突然打雷。我嚇得不敢睡,就一個人跑去找祖母,在謝家,也只祖母一人待我好,讓我與其他庶出姐妹一樣每月拿月例。每季有新賞……”</br> 謝霜華被雷驚醒,再不能睡,從床上爬起來,冒雨奔往二房主院,雷雨交加中,她聽到二老太太帶著訓斥的哭聲。</br> “二老太爺,作孽??!作孽??!你怎還沒完沒了?你可知道,那小姑娘是楊家嫡系三房的孩子,你把她關在石室里想作甚?”</br> 謝立端怒喝一聲:“住嘴!你以為我愿意?自打現(xiàn)自己的怪癖,我想了多少法子。可就是改不掉。若是這些妻妾能讓我改掉,我不會這樣做的。”</br> 二老太太苦笑道:“說到底,你還是忘不了她。她是你能肖想的,她是容王的女人,她原該是容王的妻子??墒悄銈兏概瓕嵲谧隽颂嗟腻e事……”</br> 謝立端道:“她是誤入人間的仙子,是這天下最美、最好的女人。老夫給她下藥、威逼利誘……全都沒用,唯有用幼女脅她,她才會就范……”</br> 可就是逼她就范,他自己卻落下了怪癖,也至后來漫長的二十年。怎么也改不了。</br> “你放了楊家小姑娘罷,若是楊家人尋來,我們吃不了兜著走?!?lt;/br> “不,要我放人。除非你把雪曦尋回來。都是你這老婦,是你把她放跑了,你不就是妒嫉我寵她、愛她……”</br> 二老太太闔著眸,眼淚無聲地流泄,“她不是你該碰的,她是容王的人……”</br> “什么叫她是容王的女人。她是老夫的女人,是老夫人此生最寵、也唯一真心對待過的女人,若是老夫再年輕幾十歲,便是為她生、為她死又何妨。都是你這嫉婦,是你趕走我的雪曦……”</br> 二老太太痛苦搖頭,“雪曦姑娘曾言:我們謝家的氣數(shù)將近,不可再作惡,當多行善事。她一生愛極容王,自該了她心愿,婉君想要借腹生子,雪曦是最合適的人,她來自世外,不爭不搶,不慕榮華富貴,所求只是與容王了結塵緣。這些年,她經歷了這諸多的不堪、折磨,對容王的情意終未變過……”</br> 謝立端憤怒地指著二老太太,厲罵道:“都是你這婦人,弄丟了我最寵愛的妻妾……”</br> “到了今日,你還要作孽,她不是你該碰的,更不是你該肖想的。謝立端,終有一日,整個謝家都會毀在你手里……”</br> 一聲響亮的耳光,謝立端動手打了二老太太。</br> 二老太太撫著臉頰,笑著流淚,明明在笑,可眼里卻是滿滿的憂傷。</br> 謝立端撲向二老太太,“說,雪曦在哪兒?只要她在,她一定能讓我長生不老,她一定……”</br> 二老太太搖頭,“為入俗世,她放棄了所有,卻遭到這番變故。謝立端,你從來都沒得到過,那只是你一廂情愿的幻想,在她看來,那不過是可拋之物,她的靈魂不過視你如這俗世的豬狗一般……”</br> 二老太太的話被謝立端的耳光所代替,“我不要死,不要老,我要永生,而她能幫我,都是你這賤婦,你弄丟了她,我要打死你這老東西!我得到過!”</br> “沒有!你從未得到,既沒得到她的人,也沒得到她的心?!?lt;/br> 二老太太每回一句,謝立端就打一巴掌。</br> 搖晃的女人臉頰,落下的響亮耳光,二老太太帶著譏諷的笑容,謝立端怒不可遏的冷臉……在那電光雷鳴的夜,深深地刻在謝霜華的腦海里,即便過去多年,她依舊忘不了,她唯一敬重而孺慕的祖母被謝立端打罵的情形。(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