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申辯
江若寧突地抱拳一揖,竟是男兒家的動作,朗聲道:“各位長輩,小廝是河嘉宗的人,《大燕律》第三章第七條中曾言道‘斷案者對犯案者心腹下人、親近之人保留質(zhì)疑態(tài)度’,就此而看,小廝阿笨不足信,不問也罷?!?lt;/br> 審案?</br> 幾位德高望重的,都是族里讀過書的,這小丫頭竟搬出了《大燕律》,一下子將這小事升級到國法高度上。</br> 阿笨遲遲疑疑,族長望了一眼,“二少爺說的是真的?!?lt;/br> 土柱大叫:“他胡說八道!我從山杏家出來丈許距離就接到了妹妹,他根本就沒近我妹妹的身,他騙人!”</br> “二哥!”江若寧喚了一聲,云淡風輕地道:“各位長輩,河嘉宗所言與河土柱所言完全不同,還請各位長輩莫因人的親疏而失公允。今日河嘉宗誣我,江若寧為證清白,自要討個公道?!?lt;/br> 河嘉宗道:“祖父、三個叔公,確實是她約的我,說要在那小巷里見面,這亦不是第一次了……”</br> 江若寧微瞇著眼睛,今兒除了河族長,河大爺也在,父子倆都帶著算計,想借此壞了她的名聲。</br> 土柱大叫:“河嘉宗,你胡說八道,顛倒黑白……”</br> 江若寧走到江氏身邊,輕喚聲“姥姥”,輕笑盈人,“你相信我嗎?若寧大了,能保護好自己,如果你信我,就讓二哥安靜些,我自有法子化解今日的麻煩?!?lt;/br> 即便被河嘉宗誣陷,說她與河嘉宗有私情,可從始至終,江若寧都是冷靜的、淡然的,就憑她這番舉止,就不是尋常人家能養(yǎng)出的女兒。</br> 江氏微微點頭,對土柱道:“土柱,安靜些,我們應該相信族長和長老會還你們兄妹一個公道?!?lt;/br> 三叔公道:“江若寧,你來說,究竟是怎么回事?”</br> “回三叔公,我從山杏家出來便看到二哥,突然拐角跳出了河嘉宗主仆,他拿了一把扇子張開雙臂攔住我的去路,我讓他閃開,他卻不聽。他道‘小丫頭,聽說你得了一筆銀子,照著規(guī)矩是要孝敬族里的。’我回他‘我姓江,并不姓河,就算得了銀錢,也只孝敬我姥姥和舅舅?!阏f,‘此路是他開,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話正巧被我二哥聽見,他便要河嘉宗讓開,河嘉宗不讓,二哥氣急,就動手打了小廝,原想他會有個怕覺,誰曾想河嘉宗竟要搜我的身,說我身上定然有銀錢,二哥轉(zhuǎn)身就又打了河嘉宗?!?lt;/br> 河嘉宗大喝:“祖父、三位叔公,她撒謊,是她勾引我的,是她約我去哪兒私會的?!?lt;/br> 江若寧依舊沒怒,不喜不惱,神色淡然,“究竟是誰撒謊,各位長輩可以問幾個問題?”她走到中央,“請問河二少爺,你說是我約的你,你有何優(yōu)點值得我勾\引,你是學富五車還是才華橫溢;你是有過人的謀略,還是有脫尋常人的機智;亦或,你又是貌比潘安?還是武功蓋世?</br> 這些你都沒有吧!</br> 說你家有錢嗎,本姑娘也不差,我身后的貴人一出面,送我一座縣城的二進宅子,又留下一筆銀錢,這些只是一部分。那貴人還留了話,但凡我有事,只需往縣衙遞過話,自會保我平安……”</br> 河族長能猜到的事,另三位叔公也有過猜測。</br> 這會子,江若寧不緊不慢地道破。</br> 她為什么不怕,是因為她背后有貴人。</br> 而這貴人可能是……</br> 不是他們能招惹的啊。</br> 萬一那貴人怒,彈指之間,別說滅他們幾個老家伙,便是滅整個河氏一族也不在話下。</br> 這,就是權(quán)勢的好處。</br> 三叔公道:“江若寧,你所說的貴人是誰?”</br> “就憑你們也想知道貴人是誰?反正我只知道縣太爺見著他的時候,都哈頭點腰,我為什么能做女捕快,那是貴人問我‘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合理,皆可達成你所愿?!揖驼f‘我想做女捕快?!Y(jié)果第二天,我就收到縣衙的公函。</br> 貴人不說,我也不問。</br> 反正他說,那是他欠我的。既然他是欠我的,他要給我,我就收著。</br> 還說現(xiàn)在只是給了我一小部分東西,他日還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要白不要,他要問我,我就提要求唄。對我來說又不是什么壞事?!?lt;/br> 欠她的?</br> 難道真是她的親生父母。</br> 當年無論是什么原因把她送走,至少她父母心里覺得愧疚了她,所以這才縱容她。</br> 她背后有貴人,誰敢招惹她,這不是找死。</br>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把孩子送出去,卻又在背后一直關(guān)注著。</br> 族長曾是縣令,混跡過官場,最是個老油子,任了近二十年縣令,雖無大過,卻無大功,但卻是勢力眼。</br> 至于那三位叔公,有一個是舉人功名,一個是秀才,還有一個也讀過書。</br> 江若寧知曉這時代權(quán)勢的重要性,為了保護好自己,她便是似是而非地說一些奇怪的話。</br> 她幾年前就猜測過自己的身世,在那年見過河德秀后,就知道自己不是河德秀的孩子,又見河德秀每過幾年就送銀子、衣物來,就猜到自己許有不尋常的身世。</br> 可無論是什么原因,親生父母將她送走,這都不是一件能讓她原諒的事。</br> 此刻,她故作驚愕地道:“你們不是問我是怎么回事,怎么問到那個奇怪的貴人,說正事吧。剛才,河嘉宗說他親我,我問你,你真親到我了?”</br> 這丫頭,居然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地問出來,問得臉不紅,心不跳。</br> “當……當然!”</br> 江若寧勾唇一笑,“那你親到我的臉,是甜的還是酸的又或是沒味道?!?lt;/br> 有這樣問的嗎?</br> 河嘉宗眼睛轉(zhuǎn)笑,“是甜的?!?lt;/br> “甜的?你確定?”</br> 河嘉宗望向河大爺。</br> 河大爺面露沉思,如果這丫頭所言是真,那她背后的貴人勢力很大,縣太爺都怕得跟老鼠見了貓,因為她的一句話,貴人就讓她做了女捕快,難怪早前大家還覺得奇怪,竟然是貴人替她說了話。</br> “甜的!”</br> “河二少爺不改了?”</br> 河大爺則在想這丫頭的意思。</br> 江若寧道:“請三位叔公做過見證,派三個公正的長輩,試試小女臉上到底是甜的還是酸的?”</br> 這什么意思?</br> 難不成也在臉上抹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