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偷意
二妞道:“江姥姥昨晚收拾的時候,是我?guī)偷拿?,姥姥說常吃的紅糖、白糖都放在兩個陶罐里,系紅繩的陶罐裝的是紅糖,系藍(lán)繩的裝著白糖。還有那個系黑線繩子的,里面放的是茶葉。架上這些紙包什么的,過年節(jié)時走親戚要用?!?lt;/br> 劉翠鈿回頭望了眼,卻時現(xiàn)第二層架子上放著一排的陶罐子,臉是紅了又紅。</br> 二妞一邊攪著山楂水,一邊兒道:“陶罐旁邊的紙包里,放的是山楂,小姐腸胃不好,米飯硬了、太油膩了吃了就會不舒服。聽郎中說,這山楂水便是幫助消化的?!倍ば跣踹哆?,看著桌上放著的五六包東西,“昨晚小姐還勸著姥姥呢,說親戚間就要經(jīng)常走動,姥姥答應(yīng),今年無論是河大嫂還是河舅母回娘家,一律都有半斤白糖、半斤糖果或蜜餞,又有二斤豬肉、三斤米面,這不是過了初三才走親戚的么,你這時候預(yù)備是不是早了些?!?lt;/br> 她想回來“偷”,敢情這鬧了半天,今年是要照著份例走的啊。</br> 她立時笑得更尷尬了。</br> 真是丟死人了,以為干得神鬼不知,居然被人撞了個正著。</br> 劉翠鈿賠了個笑,“到底是祖母疼妹妹些,這些事,妹妹知道,我卻不曉得?!?lt;/br> “昨兒晚上,一守完歲,大家便散了,這是后來江姥姥決定的。”</br> 江氏雖然老了,卻是家里真正拿大主意的人。</br> 二妞倒了一盅山楂水,“小姐,不燙了,你喝一盅吧?!?lt;/br> 劉翠鈿聞著這香味,吞咽了兩口,自兒個取了一個茶盅,也倒了一盅,淺嘗一口,酸酸甜甜的,“這城里人就是會喝,這東西還真好喝。”</br> 江若寧接過山楂水,“這東西是助消化的,我喝可以養(yǎng)顏?!?lt;/br> 劉翠鈿立時更感興趣,連飲了三盅才離去,也沒拿任何東西,就擺在桌上走了。</br> 二妞結(jié)起帳子,見劉翠鈿離開,“小姐,河大嫂還真有意思?”</br> “初三后要回娘家,她是怕回娘家沒體面的拜年禮,怕被娘家笑話。現(xiàn)在一聽說姥姥要照著份例給,心里不擔(dān)心,就能踏實(shí)看戲?!?lt;/br> 二妞把大大小小的紙包重新放到架子上,江若寧不喜歡看戲,覺得那里太過吵鬧,拿了本閑書坐在窗下看書。</br> “二妞,你去祠堂看戲吧。”</br> “奴婢就服侍小姐,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br> 可今兒是大年初一,碰不得掃帚,據(jù)說用了掃帚跳蚤翻身、家財(cái)外流;也不碰刀,家里吃的菜蔬都是昨兒就切好的;女子也不再摸針線。</br> 但沒說不能看書。</br> 江若寧讓二妞備了筆墨,她扒在案前描繪起來。</br> 正繪得起勁,就聽到院門外似來河舅母的咳嗽聲,她一進(jìn)院門,看到江若寧主仆在,還是大大地意外了一把,“若寧,不是說你去河族長家看戲么,怎的這么快回來了?!?lt;/br> “河舅母,小姐不舒服,剛熬了山楂水喝?!?lt;/br> 河舅母微擰著眉頭,“怎的大年初一就不舒服了,唉,這可如何是好,又不能請郎中?!?lt;/br> “不礙事的,喝了山楂水舒服多了?!苯魧帞R下手里的書紙,她近呢喃地道:“舅母,姥姥昨晚說,家里日子好過了,無論是你還是大嫂回娘家拜年,都有半斤白糖、半斤糖果,再備二斤豬肉、三斤米面,若是舅母回娘家,另還有一塊花布。”</br> 河舅母可是個戲迷,聽著那樂聲,怕是戲已經(jīng)開唱,她不看戲,就往家走,許是和劉翠鈿一樣。</br> 果然,她聽了這話,立時道:“劉家也配要備這些東西么,當(dāng)年你大哥娶翠鈿,可要了我們家整整六兩銀子的彩禮,陪奩就一個大木盆,再一床葛布面子的被褥,就她過門的兩身新裳,也是我們家給置的……”</br> 江若寧笑道:“這是姥姥決定的?!?lt;/br> 河舅母噓寒問暖一番,道:“我看戲坐的凳子給劉家村的熟人了,我回來再搬兩根凳子去。唉,你不舒服就在家好好歇著,想吃什么就吃?!?lt;/br> 江氏正瞧著戲,聽河舅母說“若寧回家了,說是不舒服,讓二妞給熬了山楂水喝,也不曉得管不管用?!?lt;/br> 江氏立馬急了,“當(dāng)真是不是你生的,都不知道心疼孩子,知她不舒服,你還跑來看戲?!币黄鹕砭屯易?,一路上把河舅母暗自埋怨了一通,家里日子好過了,今年全家人都有新裳穿,江若寧可不是個有私心的孩子,偏這石氏就沒真心待過江若寧,真是個沒見識的,你待若寧好些,能讓你少塊肉么?</br> 江氏一進(jìn)家門,就火急火燎地道:“寧兒啊,你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姥姥叫水柱去請郎中?”</br> 健康最重要,什么忌諱都是假的。</br> 江若寧拉了江氏坐下,“我沒甚事,就是有些不消化,已經(jīng)喝了山楂湯。姥姥喝兩盅,我讓二妞熬煮的,味兒還不錯?!?lt;/br> 二妞加了水,將陶茶壺里的山楂又燒了一遍。</br> 江若寧便把自己在河家的事細(xì)細(xì)地說了。</br> 江氏是在大宅門里長大的,什么樣的算計(jì)都見過,立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河族長素日瞧著人模人樣的,他這是想干什么,這種下三濫的法子都能想出來,今兒若是河嘉宗撲倒的是你,豈不是要借著族中長輩的口,逼著我們把你許給他?”</br> “姥姥,我瞧著不對勁,便說不舒服先回來。只是……我擔(dān)心,他們一計(jì)不成,怕是又要想出什么旁的主意來?!?lt;/br> 江氏心里直打鼓,“別擔(dān)心,從今兒開始,他們?nèi)羰窃俳心闳?,姥姥就陪著你,初三我要回娘家,也帶著你?!?lt;/br> 河舅母想打江若寧的主意,江氏就沒應(yīng),反而把河舅母給訓(xùn)罵了一頓,她又怎么會同意河族家打江若寧的主意,江若寧到底是尊貴的千金小姐,將來自然由她親生爹娘許配更好的人家,江若寧待他們好,她也不能讓人失望。</br> “姥姥,我沒事了,你還是去看戲吧?!?lt;/br> “真沒事了?”</br> “真沒事?!?lt;/br> “那我去看戲?!?lt;/br> 江氏確定江若寧無事,這才回了祠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