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年貨
對河塘村來說就沒有什么秘密,但凡芝麻大的小事,都會被眾人說成西瓜般大小。</br> 江若寧打開了一個紙包,從里面抓了一大把糖果出來,這是從縣城雜貨鋪子里稱買的蘿卜糖,竟然有商人學會了用紙將糖果給包起來。</br> 孩子們看著那花花綠綠的糖紙,立時便圍了過來,江若寧這個一人了四顆。</br> 劉翠鈿抱著栓子站在自家門口,這些日子她最是得意,他們家也有自己的良田了,在縣城外修了座新房,只是因是新房太冷,江氏才決定今年依舊回河塘村過年,過完了年,他們家許就要搬到體面大房子里去,但河塘村的房子還會留著。</br> 她一上午,便往村口張望了好幾回。</br> 今年家里沒備年貨,原因是江若寧讓水柱遞話“三哥,你告訴姥姥和舅母,讓他們別買年貨,我都備好了呢,免得買重了?!?lt;/br> 這會子一望,就見江若寧跳下自家的新牛車,正給村子里的孩子糖,立時凝了眉頭,扯著嗓子道:“娘、鐵柱,妹妹回來了,買了滿滿一牛車的年貨。”</br> 河舅母正在廚房忙碌,嘴里正罵罵咧咧著:“這再過半個時辰就晌午了,怎的水柱兄妹還不回來,別人家都要吃晌午了?!?lt;/br> 一聽這聲音,立馬沖出廚房,頓時樂得眉開眼笑,往圍裙上擦拭了一把,急匆匆往村口走去,村里的孩子聽說江若寧回來了,出手闊綽,給所有孩子都糖果,一傳十,十傳百,孩子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幾個比江若寧還大的孩子也來領(lǐng)糖果。</br> 河舅母心頭那個痛啊,這種花紙?zhí)枪昧囊唤?,一斤糖能有幾塊,哪經(jīng)得住她這么,立馬道:“寧兒呀,今兒一大早就在忙做飯,晌午好做好了,就等你們呢,快回家,再不回去飯菜就涼了。”</br> 有與他家交好的,打量著二妞道:“河七嫂,這是你家新買的服侍丫頭吧?”</br> 河舅母笑道:“我們家寧兒嬌貴著呢,這是我娘給挑買的,這丫頭勤快又懂事,平日就專門服侍寧兒一個?!?lt;/br> 沒領(lǐng)到糖果的孩子依舊跟著牛車跑,河舅母擺了擺手,“都各回各家,得吃晌午了,今兒年關(guān),除歲,可不興在別人家過年的,都回去吧?!?lt;/br> 有幾個孩子不由得怏怏不快,不就是晚來了一會兒,就不糖果了,聽說那是帶花紙小人兒的糖果,是城里大戶人家少爺、小姐們吃的。</br> 江若寧笑道:“明兒一早,你們來我家竄門,給你們糖果吃?!?lt;/br> 有了這話,孩子們立時有了盼頭,笑著散了。</br> 河舅母歪頭打量著牛車上,看到幾個**袋,又有好些大大小小的紙包,甚至連春聯(lián)、門神、灶神都有,還有一對大紅的燈籠,立時又樂了。</br> 江若寧抓了兩根棒棒糖……不錯,就是棒棒糖,她一直很納悶,這大燕有用專門的花油紙將一顆顆糖果包起來不說,居然還有了棒棒糖,這正是合像栓子這樣兩三歲的孩子吃,不怕被咽著,栓子從未見過裹著花紙的糖,一口就往嘴里塞,劉翠鈿輕喝一聲“啊呀”從他嘴里奪了出來,“這是糖不錯,得把紙揭了?!?lt;/br> 別說是栓子,就是劉翠鈿活了十八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糖果,嘻嘻一笑,“妹妹就慣他,這等精貴東西也舍得買?!?lt;/br> “五文錢一根,又不是多精貴的?!?lt;/br> “這玩意得五文錢一個……”劉翠鈿光是聽著都覺得心疼啊,五文錢相當于現(xiàn)代的一塊一塊五毛錢啊,也難怪劉翠鈿覺得貴,這也貴得太離譜了。</br> 鐵柱、河舅舅出屋里出來,幫著把年貨搬下了牛車。</br> 江若寧站在江氏身邊,看著他們搬東西,低聲稟道:“三十斤大米,十斤白面,五斤白糖、二斤紅糖、二斤茶葉、五斤糖果、五掛鞭炮、五斤瓜子、二斤杏脯、二斤蜜棗,又買了十斤油炸面果子,二十斤豬肉、一個豬頭、三條魚、三壇五斤裝的女兒紅酒……”</br> 江氏聽罷,忙道:“得不少錢吧?”</br> “姥姥,難得過個年節(jié),該添的就得添,今年我們就好好兒過個節(jié)?!?lt;/br> 江氏扯著嗓門,“廚房還有米面,把米面放德平屋里去,豬肉、豬頭、魚先放廚房,回頭兒媳和翠鈿兩個拾掇出來,糖和糕點等物擱我屋里去?!?lt;/br> 河舅母早就樂開了花,幾個人跑了好幾趟,方將東西給搬完。</br> 今年家里的年貨置辦得充足,種類、式樣都是前所未有的,果然有錢就是好,有錢就能買到很多東西。</br> 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行的,這句話古今通。</br> 河舅母見有了東西,劉翠鈿把栓子交給鐵柱看,就與河舅母在廚房里忙碌著做午飯。</br> 二妞不解地問:“小姐,河舅母不是說已經(jīng)做好等我們了么?”</br> 江氏一愣,猜想河舅是看到江若寧給村里的孩子糖心疼了,故意胡諂,這還沒到晌午呢。</br> 江若寧笑了一下,“你去廚房看看,要不要你幫忙?!?lt;/br> 江氏道:“二妞是服侍你的,休管他們,二妞,去屋里把你和小姐的床鋪拾掇一下,你且與小姐先擠擠?!?lt;/br> 二妞應(yīng)了一聲,抱著包袱進了東屋。</br> 東屋,原是江氏與江若寧的房間,屋里置了兩張床,床都不大,床上掛著打了補丁的帳子,靠里的一張是江氏的,另一張想來就是江若寧的,兩張床之間又置了個一人多高的衣櫥。衣櫥上又放了一個掛鎖的大紅箱子,瞧著那箱子有些年頭了。</br> 屋里的桌上,滿滿地堆放著大大小小的紙包,二妞看一邊有個木頭架子,便將大大小小的紙包拾掇到架子上,每放一樣就聞一下,聞著聞著,聞著味兒就能知道里頭包的是什么東西,也聞到她越饞了,吞咽了一口,也沒舍得吃,卻用手往懷里探了一下,今兒出門前,小姐賞了她一把糖果,她可舍不得吃,雖然爹娘賣了她,卻是她自己求的,想著省下來,下次見到爹娘入縣城,就讓他們帶回去。</br> “江祖母,聽說若寧回來了!”</br> 一個脆生生的少女聲音傳來。</br> 江氏樂呵呵地道:“這不過年了么,特意讓水柱接回來過年?!?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