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西洋棋
昨晚的她,就真真是個酒瘋子。</br> 阿歡道:“師姐,你再不去,淳于先生一回就到飄花園。躲過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走!”</br> 江若寧想逃,卻被阿歡死死地拽扯住不撒手。</br> 江若寧身子往后倒著,“師妹,我不能去……”</br> “走啦!”阿歡拽著人,“你必須去!鄭大哥說了,如果淳于先生了脾氣還好,越是不讓他報復回來,往后作時越是可怕。師姐,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我一定幫你求情的,這不能怪你,都怪我,不應該買果子飲回來,如果不讓你吃到果子飲,你就不會喝醉了……”</br> 而昨晚,江若寧的心情很不好。</br> 淳于先生坐在院子里,面前擺著一只紅泥小爐,悠閑自在地品茗吃茶,聽到外頭的說話聲,眼睛不抬一下。昨晚,他顏面盡失,從今晨開始,大理寺上下的捕快、衙差個個都避著他。</br> 他知道:那些臭小子一定在背后說他被江若寧吃豆腐的事。</br> 他一世的英明,他一慣的儒雅……</br> 全毀了!</br> 阿歡站在院門口,稟道:“淳于先生,我和師姐到了!”</br> “照規(guī)矩來!”</br> 阿歡想著“規(guī)矩”,立時站好,抱拳道:“尚歡到!”頓了片刻,“先生找我們有事?”</br> 淳于先生想到昨晚的窘事就惱,他何嘗被個姑娘調\戲過,居然說他是花蝴蝶,還說他長了一張惹姑娘相思的臉,又氣又惱,想著自己被調\戲,所有的捕快居然看熱鬧不幫忙,實難容忍。</br> “照規(guī)矩來!”</br> 阿歡扯了一下江若寧,抱拳道:“尚歡(江若寧)到!”</br> “照規(guī)矩來!”</br> 江若寧先還有些愧疚,再是疑惑。然后就覺得有過分了,她吐了口大氣,盯著淳于先生身子一轉,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淳于先生再次嚇了一跳:“你……想以下犯上?”</br> “淳于斐,你別太過分了!我昨晚是醉了,可你被我欺負,那么多捕快卻不幫忙,可見你有多天怒人怨。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人品太差,都被我欺負成那樣,他們都不幫你還看笑話。有句話怎么說的:會怪怪自己,不會怪才怪他人。我錯了,我不該飲酒。你錯了,怪你人品太差!”</br> 阿歡伸手輕扯江若寧的衣袖,低聲道:“師姐,你說點好聽的……”</br> “好聽的?”江若寧望著淳于先生,“良藥苦口。話糙理不糙。”</br> 淳于先生那是什么表情,跟她欠了他十萬兩銀子似的。</br> 她是姑娘,他是男子,自來只有男子欺負姑娘的,哪有姑娘欺負男子的。</br> 江若寧用手指絞玩著耳邊的碎,淳于先生拉長著臉,這表情真真就是要殺人也不過如此,江若寧咬了咬唇,阿歡早前說得對,伸頭一刀??s頭還是一刀,就伸頭被人宰一刀罷。拿定主意,一改以往對淳于先生的恭敬,一把扯住淳于先生的衣襟。輕撫著他的臉頰:“花蝴蝶,有事說事!”</br> 阿歡張大嘴巴,昨晚是酒瘋,現(xiàn)在師姐又是什么意思?她是大姑娘,怎么能這樣抓男人的衣襟,還摸人家的臉……</br> 丟死人了!</br> 她是姑娘家。不能這樣沒儀態(tài)。</br> 江若寧繼續(xù)道:“你倒是說話,沒事我們姐妹就走了,你少一句句重復‘照規(guī)矩來’,那是你的規(guī)矩,那本姑娘也與你說說我的規(guī)矩。本姑娘是個爽快人,再給你十息,你不說正事,請恕不奉陪!”</br> 他被戲耍了,昨晚是她醉,可她不是該先賠禮道歉,再給個說法么,居然這副樣子,這與她昨晚吃醉的模樣有何差別。</br> 淳于先生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br> “態(tài)度?”江若寧挑著眉頭,“我昨天喝醉了,你不會找我負責吧?難道要我娶你不成?”</br> 淳于斐的臉刷的一下紅了。</br> 他要入贅,讓女子娶他?他可拉不下這臉,只是想到昨晚被江若寧欺負的事,淳于斐的臉就比染房還要精彩,時白時紅,時怒、時惱、時羞憤,他在大理寺的人緣就這么差么?一個個都看他笑話也不出手幫忙。</br> 江若寧一瞧,樂了,指著他道:“師妹,花蝴蝶會害羞。太稀奇了!他居然會害羞,哈哈,樂死我了,花蝴蝶害羞比大姑娘相親害羞還有趣……”</br> 事情已經出了,倒不如胡撐蠻纏,見招拆招。</br> 淳于斐立時面容大變,昨日醉了被她戲耍便罷,可這會子,江若寧可是清醒的,她居然又調\戲他,自來都是他設計人的,從來不曾有人處計他。淳于斐惡狠狠地望向江若寧,可她竟然不怕!鄭剛、鐵血都畏懼他三分,這個新來的小姑娘不竟不怕,還敢排揎他。</br> 江若寧朗聲道:“尚歡,回避!”</br> 阿歡眼睛來回轉了兩下,讓她出去……</br> 她不想出去,會不會欺負師姐。</br> 可是,好像是師姐欺負淳于先生哦。</br> 淳于先生大喝:“把院門合上!”</br> 江若寧坐在石桌前,以為他要干嘛,卻是氣哼哼從屋里尋了個棋盤出來。</br> 這人不會有問題吧?腦子進水了,不是要與她說事,搬出棋盤,又有一個盒子,江若寧一瞧,立時樂了,西洋棋,居然是西洋棋。</br> “三局兩勝為贏?!?lt;/br> “輸了如何?”</br> 淳于先生冷聲道:“輸了有兩個選擇:一,嫁給我。二,去劉府做細作,就是你說的臥底?!?lt;/br> 江若寧張著嘴。</br> 淳于先生道:“你吃了本先生的豆腐,損毀我的名聲,你不會以為昨晚生的事就這樣了了?我是讀書人,也是要顏面的,要么嫁給我,挽回我的名聲,要么就領罰?!?lt;/br> 說得他好像有多大度似的!</br> 果然,鄭剛等人說得沒錯,唯讀書人難養(yǎng)也!而且還是像淳于行生這樣的謀進不能開罪,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公報私仇。</br> “你這是什么棋?”江若寧故作不懂。</br> 淳于先生得意地道:“很奇特吧?這是海外商人那兒得來的。我先給你講一規(guī)則,一會兒輸了可不要哭鼻子?!?lt;/br> “先生放心,我不哭,也不會睚眥必報。”</br> 阿歡在外面瞧著。往門縫里一瞧,兩個人下棋了,那是什么棋?</br> 師姐沒玩過啊,指定是輸了。</br> 江若寧第一局試手,西洋棋?。〈┰角?。奶奶就愛玩這個,她可是有十幾年的棋齡,不光是西洋棋,圍棋、跳棋、象棋都會,而西洋棋也是常玩的。奶奶退了休,下這個是純屬娛樂打時間。</br> 第二局,她勝了!</br> 淳于先生怪異地看著棋盤。</br> 第三局,她還是勝了。</br> 他呆愣愣地看著棋盤,久久不說一句話。</br> 江若寧輕聲道:“我輸了啊,我去做細作。我服輸!”她壓低嗓門,“今天,我把面子還給你,昨晚的事兩清了?!?lt;/br> 昨晚,他被她戲耍,怎能兩清?</br> 她是如何贏的,他這棋自認整個京城是最好的,居然輸給江若寧。</br> 江若寧提高嗓門,“師妹,我輸了。我輸了?。∪謨蓜?,我就險險地贏了一局?!?lt;/br> 淳于先生還盯著棋盤,她第一次下,就能贏他?她要不是一直在裝傻充愣。要么就是智慧過人,昨天晚上……</br> 他近三十歲的人,被個姑娘給調\戲了,太沒面子了。</br> 更可惡的是,幾十個捕快竟個個圍觀。</br> 她罵他:人品太差!</br> 怎么沒人幫他,他真的很差嗎?</br> 阿歡道:“師姐。輸了會如何?”</br> 江若寧低聲道:“輸了就讓我們去劉府做細作?!?lt;/br> “細作?”</br> “就是扮成丫頭到劉府查劉丁氏案,原賭服輸,我們倆去找鄭老大,問問他照規(guī)矩是怎么做的?!?lt;/br> 鄭剛聽完江若寧說的事。</br> 淳于先生還是一慣的風格,誰開罪了他,立馬給分派任務。</br> 江若寧道:“鄭老大,給點意見吧,我們如何去,以何種身份去,我和阿歡都不會易容術。”</br> 淳于先生讓這兩個嬌滴滴的姑娘去劉府,劉森是個什么東西,大理寺的捕快最明白,那就不是個好人。</br> “你們先回飄花園歇息,回頭我與先生商量后就去找你們??煸S是今晚就會過去,最遲后天一早過去?!?lt;/br> “鄭老大,我和師妹先回去等著?!?lt;/br> 江若寧回到飄花園,阿寶帶著大丫頭過來。</br> 江若寧喂完飯,又給阿寶洗了個澡,換上干凈的衣裙,“阿寶,你想爹爹沒?”</br> “想!阿寶想和娘親在一起,又想和爹爹在一起?!?lt;/br> “今天我陪阿寶回家看爹爹好不好?”</br> 這次,她沒有帶阿歡去。</br> 江若寧牽著阿寶的小手,阿寶還沒進桔園,溫如山便接到通稟:“大公子,江姑娘陪著寶小姐回來了。”</br> 阿寶歸來,阿玉也過來和阿寶玩。</br> 溫如山心頭有疑惑,又不知如何開口,猶豫再三。</br> 江若寧靜靜地看著阿寶、阿玉,“溫大哥,我要出一趟遠門,也許兩個月,也許半年,天曉得呢?!?lt;/br> “你要去哪兒?”問完之后,他又笑道:“你不愿說就算了?!?lt;/br> “查劉丁氏的案子。”她垂眸。</br> 溫如山微凝眉宇,“你要入劉府……”</br> 他對這個案子也很了解,現(xiàn)在就卡在劉府那邊,要查真相,就必須得入劉府。</br> “是?!?lt;/br> “他們怎么能讓你去,你和阿歡兩個姑娘……”</br> “去就去唄,不是做丫頭就是做媳婦子,總得有人去做。何況我又沒什么名聲?!?lt;/br> 他是最沒資格說她的,是他毀了她的名節(jié),毀了她的良緣。(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