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在東北, 老一輩挖人參的都有不少講究, 像那種專業(yè)挖參的, 要先祭奠山神, 還要拿系了大錢的紅繩一頭綁在索羅棍上,一頭綁在人參上。
老李家不是專門的挖參人, 也沒有所謂的索羅棍, 手里拿著的樹枝子倒是能代替, 可這紅繩大錢還有各種的挖參工具都不齊備, 李老太拿樹枝圍著人參葉畫了個四四方方的框, 又找來四根棍子分別插在四個角上, 然后站那里有些傻眼。
蓁蓁一頭霧水地看著李老太奇怪的舉動,王素芬也有些鬧不明白:“娘, 您這是干啥呀?”
李老太瞅著人參葉有些發(fā)愁:“以前我年輕時候跟著你公公也上山采過人參, 那講究老多了, 我這不循尋思咱也沒拜人參, 也沒系紅繩啥的,萬一一挖人參跑了可咋整?”
王素芬從小也沒少聽過關(guān)于人參的傳說, 起碼這個人參變成穿著紅肚兜的娃娃的故事是打小聽到大的, 而在東北,挖人參必須拴紅線更成了婦孺皆知的常識。她一想起這茬事也慌了手腳, 她往身上的兜摸索了一番, 也沒掏出什么來,只能無措地看著李老太:“要不我回家拿紅線去?”
蓁蓁站在旁邊一臉無語,她原本想讓李老太和王素芬自己把人參挖出來, 也能消磨點(diǎn)時間,增加兩人的成就感,沒想到她倆把到手的人參整的這么復(fù)雜。蓁蓁看著李老太的架勢,似乎還是不敢就這么挖參,只能用意識從人參下面一托。
王素芬正愁著人參不知咋辦才好呢,忽然看見人參葉子一動,地里面的人參竟然緩緩地冒出頭來,頓時把她嚇的不停。王素芬一轉(zhuǎn)身把蓁蓁摟在懷里護(hù)著,又指著人參葉嚇的嘴唇直哆嗦:“娘,你快瞅,人參爬出來要跑了。”
李老太被這個時不時犯蠢的兒媳婦氣壞了,她趕緊過來一把捂住王素芬的嘴,又在她腰上扭了一把,王素芬這才回過神來。她四處看了看又閉上嘴靜靜的聽了聽,見沒有人過來,這才心虛地抹了把頭上的汗。李老太一輩子經(jīng)歷的多,腦袋轉(zhuǎn)的也快,有自家這個能耐的孫女,她不信這人參能在又眼皮子底下跑咯。
果然隨著人參冒頭,整只人參已經(jīng)出來了大半,一根根須子正努力地往外挪。這參須可謂是人參身上最嬌嫩的一個部位,特別容易碰斷,專業(yè)的采參人都是拿鹿骨針一點(diǎn)點(diǎn)拿土剝開,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的。李老太手頭沒有這些東西,這也是她不敢動手挖人參的原因。
可這種事在蓁蓁這都不叫事了,幾乎才用了一兩分鐘,人參就自己從土里自己出來了,全須全尾的,連身上的絨毛都一根沒少。
“娘啊!”王素芬盯著地面上的人參舌頭直打結(jié):“我咋瞅著這人參長的像個人似的呢,不會成精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成精的。”李老太抬頭撇了她一眼,小心又用手指拿起人參放手心里顛了顛,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這參可是不輕,就是不夠一斤也差不了多少。”
俗話說“七兩為參、八兩為寶”,蓁蓁弄出的這個人參,小一斤沉,怎么算都能說是寶物的級別了。再看上頭有六根主須,最長的怎么也得有五十公分,實(shí)屬難得。東西是好東西,可怎么拿回家去,王素芬有些發(fā)愁了:“須子這么長又不能給撅折了,咱咋拿回去啊?要是把須子碰斷了可咋整?”
李老太對這個倒是有經(jīng)驗,她從帶來的柳條筐里找出一把鏟刀,從旁邊找一了棵粗壯的樺樹,小心翼翼地從上頭剝下一大塊樹皮來鋪到地上。她先把人參旁邊的苔蘚和黑土厚厚的鋪了一層,再叫上王素芬,兩人一個托頭一個托須子,小心翼翼地將人參放到樹皮上,找了些又長又有韌勁草給捆上,把人參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絲毫不露,這才放心地放到柳條筐里。
蓁蓁看李老太收拾完了,這才將手里最后一個野果丟到李明中嘴里,又站起身來繼續(xù)往前跑。
李老太見狀連忙跟了上去,見蓁蓁領(lǐng)著越走越偏,忍不住問她:“寶啊,咱這又是去哪里啊?有這一個人參就不孬了,可別再挖了,就這一個我還不知道回去咋整呢。”
蓁蓁歪頭看了看李老太,露出幾顆白凈的小牙:“給爹泡酒喝。”
“可拉到吧。”王素芬一個沒忍住吼了出來:“我跟你說啊閨女,你找的這個人參可是個寶貝。它怎么也得上百年吧?是不是娘!”
李老太點(diǎn)了點(diǎn)頭:“四五百年沒問題。”
王素芬一拍大腿,臉上滿是肉疼:“就這么個寶貝,咱拿回家去可得好好收著了,要是把它給你爹泡酒可是糟蹋了,就這參上的一點(diǎn)須子我都怕給他補(bǔ)出滿臉鼻血來。”
“可不是咋地。”李老太連連點(diǎn)頭:“等回家我就放咱家房梁上,一天三回的瞅著,要不是現(xiàn)在不興燒香啥的,我非得給它供起來不可。”
蓁蓁無奈地看著李老太,可她現(xiàn)在人小,也沒辦法說出很多的話來勸她,只能四處尋摸了一番,又找到了一顆四五十年的人參,朝它一勾手,人參從土里跳出來直接落到了蓁蓁手上。
蓁蓁把人參遞到李老太面前,執(zhí)著地說:“給爹泡酒喝。”
李老太一臉無語地看著蓁蓁手里的人參,只能又割了塊樹皮包了起來:“行吧行吧,就拿這個人參泡酒,你可別再挖了哈,咱家沒那么多房梁,我可沒處藏去。”
蓁蓁想起自家還沒有自行車和縫紉機(jī),這可是現(xiàn)在流行的三大件,連忙建議說:“拿去賣錢買自行車買縫紉機(jī)。”
“是不是看你趙奶奶家的大自行車眼饞了呀,”李老太和王素芬笑著往樹皮里放了一層厚厚的苔蘚和黑土:“大的咱家留著,把這小的賣了,等回頭我去問問,看供銷社收不收,要是能賣出去先給買個收音機(jī),白天你也能聽個聲啥的,省的無聊。”
蓁蓁這才咧嘴笑了,趁著兩人捆扎人參的時候,她走到接連被剝了兩塊樹皮的樺樹旁,把小手輕輕放在樹干上,轉(zhuǎn)瞬間,老樹又長出了新的樹皮,高聳入云的枝頭冒出了點(diǎn)點(diǎn)綠色。
李明中跟著跑了一個多少小時的山路,雖然跟著蓁蓁吃了些野果,可它畢竟才幾個月大,跑了這么遠(yuǎn)的山路已經(jīng)是它的極限了。李明中伸出舌頭喘了幾口粗氣,汪汪汪地叫了幾聲,蓁蓁聽他說自己累,連忙停下腳步,蹲下身子用小手撫摸著他的后背。
“好些了嗎?”蓁蓁歪著頭看著李明中。
李明中覺得自己的后背暖暖的,四條腿也恢復(fù)些了力氣,王素芬見蓁蓁不走了,只當(dāng)她是累了,連忙過去把一人一狗都抱在了懷里:“寶啊,咱也出來大半天了,要不回家早點(diǎn)去吧?”
蓁蓁往深山里看了看,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可是我還沒玩夠呢。”
“明天還來呢。”王素芬連忙說:“這不還得來假裝翻地嘛,怎么也得再個十次八次的。”
蓁蓁這才笑了:“那行,明天還來。”
王素芬調(diào)整了下懷里的姿勢,讓蓁蓁坐在自己的手臂摟著李明中,李老太背著柳條筐跟在后頭,眼瞅著走了十來分鐘,忽然不知從哪兒里飛出來兩只野雞,撲棱著翅膀掉到李老太背著的柳條筐里,李老太慌忙地把筐摘下來,一把把野雞抓了出來:“我的祖宗哎,咱筐里還有人參呢,要是被野雞砸壞了可咋整?”
蓁蓁朝李老太一樂:“那就都燉了唄。”
李老太從旁邊揪了些野菜把野雞腿一捆倒拎在手里,還不忘和蓁蓁解釋兩句:“別看人參是好東西,可這東西輕易吃不得,像咱們今天得的這個老參,都是過去大戶人家吊命用的寶貝。”
王素芬瞧著李老太手里拎著雞,背筐里背著人參,心里有些美滋滋的感覺:“娘,你說咱家蓁蓁上輩子不會是山神吧,要不這山上哪兒有人參啥的她都知道呢?那野雞野果啥的也聽她的。”
李老太有些遲疑地?fù)u了搖頭:“那河里的魚也聽蓁蓁的呢,山神還能管著水里的事?我覺得蓁蓁以前指定比山神官大。”
“娘說的對。”王素芬想了想又說:“是不是土地神啊?那河也在土地上,也算土地神的管轄范圍。”
李老太撇著嘴有些琢磨不明白:“可土地神和山神官一樣大啊。”
蓁蓁把頭埋在李明中身上聽的直樂:上輩子她就是一個從小宅到大的學(xué)生,最大的夢想就是開一家花店,每天可以坐在花店里喝咖啡追劇聊八卦,只可惜這個夢想只差一步就實(shí)現(xiàn)了。不過現(xiàn)在也不孬,蓁蓁環(huán)視了下周圍的參天大樹:它們都是我的!
隨著每日去山上翻地,李老太屋里的好東西越來越多,她的房梁上藏了一顆小一斤的人參、炕琴頂上放了一個比臉盆還大的靈芝,箱子里還有半布袋子拳頭大的小靈芝,蓁蓁叫她沒事泡水喝延年益壽。
孫女的一片心意,李老太雖然心疼的肝疼,但每天在蓁蓁的監(jiān)督下,不得不一早煮水開始泡靈芝。好在這東西硬,敲下來一塊指甲大的靈芝怎么也能泡上一個月,李老太估摸著這一袋子怎么也夠自己喝到一百歲了,如果能活那么久的話。
孫女越來越能耐,李老太和王素芬兩個沒人的時候沒命的囑咐她,好在蓁蓁人雖然小,但對這方面卻很靠譜,在別人面前從沒露出過什么異樣。就算是老李家經(jīng)常有野物吃莊稼長的旺,鄰里鄰居也都覺得是她家運(yùn)道好,誰也不會往一個孩子身上想。
轉(zhuǎn)眼間春去冬來,桂花在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生了個兒子,第四代的第一個孩子,是男是女都叫人喜歡。李老太歡天喜地把蓁蓁小時候用過的包被把孩子包起來,看著王素芬已經(jīng)幫著桂花收拾干凈了,連忙把重孫子放到桂花懷里叫她喂奶。
蓁蓁穿著紅色燈芯絨的棉襖,好奇地趴炕上打量著比自己小快兩歲的大侄子,一邊摸著他的小手,一邊問李老太:“奶,大侄子叫啥名啊?要不我給他起個吧?”
早早請假回來的李明東嚇的一哆嗦,他下意識瞅了眼趴在蓁蓁腳底下的李明中,臉頰抽了一下:“老妹啊,你侄子他爹在這呢,就不用你費(fèi)心了好不好?”
蓁蓁鼓起胖嘟嘟的小臉:“那你還給我起名了呢,就不興我給大侄子起個名啊?”
“你這不是還不識字嘛?”李明東不敢話說重了,就怕一個不好惹哭了這個小祖宗,到時候奶可不管他是不是剛當(dāng)?shù)堑贸鹂簧系捏灾闱盟活D不可。
他看著蓁蓁不是很滿意的模樣,李明東咬咬牙,準(zhǔn)備犧牲自己下一個孩子的名字:“要不等你嫂子再生的時候,那時候讓你取名。”
蓁蓁看著李明東委委屈屈的模樣,小嘴抿起來直樂:“我就給起個小名,不起大名。”
李明東這才松了口氣,現(xiàn)在養(yǎng)孩子都喜歡娶個土點(diǎn)的名字,俗話說好養(yǎng)活。李明東琢磨著蓁蓁起的再難聽也沒事,反正就叫這幾年,等大了上學(xué)了就沒人叫又土又難聽的小名了,只要自己給起個好的大名就行。他看了眼一臉期待的蓁蓁,伸手把她抱上腿上:“那行,你告訴哥你想給你大侄子起個啥名啊?”
蓁蓁瞅了瞅桂花懷里的襁褓,身子都在被里包著看不出什么來,露在外面腦袋看著倒是不小,蓁蓁瞅了瞅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要是不好聽咋辦?”
“沒事。”李明東捏了捏蓁蓁的肉嘟嘟的小胖手:“小名就可著難聽叫,好養(yǎng)活。”
“那我就放心了。”蓁蓁松了口氣:“就叫肉包吧。”
“肉包?”明東看了眼蓁蓁,遲疑地問她:“你餓了?”
“有點(diǎn)!”蓁蓁揉了揉肚子,看著桂花懷里的小侄子一臉認(rèn)真:“我就覺得剛才看著小侄子的臉白白胖胖的想個肉包。”
李明東實(shí)在沒忍住,在蓁蓁臉上捏了一把:“咱家沒有比你的臉蛋更像肉包的!”
作者有話要說: 學(xué)了一天的大大講話,然后就困了一天,笑哭~~~~
最近連續(xù)的上班和寫文,覺得大腦有些不好用了,今天總覺得有些卡文,明天好好捋捋思路。
順便說,其實(shí)靈芝值錢的是孢子粉,但野生的孢子粉基本捕捉不到。我公公家的山上好多好多靈芝,他每次到我家來,就會帶一塑料袋子送給我媽泡水喝,哈哈~~~
大家晚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