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世-18
“有信了?!?br /> 妖精站在門口,撿起一個黑色的信封,背后的封蠟花枝招展地蓋了忒皮爾洛斯的章,他剛想拆,就聽見樓上一陣叮里咣當,接著一聲“我來!我來了!”,如旋風一樣,有個熱源從他手中掃走了信件。
艾森的外套因為沖得太快掉落在了地上,妖精去把衣服撿回來,披到艾森身上。
艾森翹著腳在高腳凳上晃,得意洋洋地甩著信紙:“我說什么來著……阿嚏……咳咳,我就知道,早晚會道歉的。”
妖精點頭。
“他叫我們下山去,他們在教堂等我們?!卑杨^發(fā)攏到腦后,臉色歡快起來,“道歉就道歉,還搞這么大的排場,雖然我不介意啦。”
妖精點頭。
艾森看起來像是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終于結束了,憋死我了,太奇怪了,我討厭這種感覺……”
妖精點頭,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問:“艾森,你之前,沒和別人吵過架嗎?”
艾森愣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被異種直呼其名,他們一般都叫他厄瑞波斯。于是艾森頓了幾秒,才回答:“……沒有。”
“可是人跟人相處哪有不吵架的啊。”
“你很煩,你今天話好多啊,你不是不講話的嗎。”艾森把一縷頭發(fā)絆在耳后,還是回答了他,“我死得比較多,沒跟人吵過架。”
妖精看著他,撓了撓耳朵,看起來沒太懂。
“很煩,按我一貫的作風,這么煩的事就應該留給下一個艾森去做?!卑兄掳停盁┧懒?,很麻煩?!?br /> 妖精小心翼翼地問:“那為什么沒給下一個艾森呢?”
“因為……”艾森猛地頓住,伶牙俐齒竟猛地組織不出語言,是啊,為什么呢,下意識就沒有想過真的去死。然后他回憶起安德烈在兩個艾森間做過一次選擇,于是便開口說:“我欠他一次,我得把和他之間的帳算清,兩不相欠。”
他這話說的沒什么底氣,也用來向自己解釋。
“可是我覺得,”妖精居然很認真地講,“人和人沒辦法兩不相欠,因為算不清,所以才糾纏,才會念念不忘?!?br /> 艾森疑惑地看著他:“你現(xiàn)在不是在說我吧?”
妖精卻說:“都是一樣的,我想起我和貝萊……”
艾森轉頭就走了,其實都不該說那么多的。妖精試圖跟了他幾步,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不想談了,才走回了廚房,發(fā)了一會兒愣,開始做飯。
見面時間約在了晚上八點,艾森有充分的時間整理衣裝。說來慚愧,因為他最近一直在休息,每天穿的都是五彩繽紛的睡衣,很多天沒有穿正經衣服了。
作為一個被廣泛認為長得好的男人,艾森·愛得萊德其實也是有一些時尚小巧思在的,比如他對衣服、鞋子、首飾的質地以及香水都是有要求的。他是那種會花心思打扮自己,還要裝出來隨意的男人,這個“隨意”就體現(xiàn)在他的發(fā)型。盡管他每天都會認認真真地打理養(yǎng)護自己的頭發(fā),卻并不整理發(fā)型,這種較為灑脫的發(fā)型給艾森的“精良貴公子”形象增添了變數(shù),如果他的頭發(fā)服服帖帖地扎好或者干脆剪得平平常常,艾森就會像個平庸的富家子弟(艾森本人語),因此帶著點亂意的頭發(fā)是艾森“神秘、自由、不羈”的根源(艾森本人想法)。
衣服要合身、合適、合時,不能刻意追求當季流行,會有種追趕的愚鈍感,于是艾森選了一件金色的針織衫,褲子要選舒適的,因為他生病了,于是他穿了一條灰色的運動褲,鞋子要選底面軟的,因為說不定晚上還要去海邊散散步。最后,艾森把他的頭發(fā)扎起來,懶洋洋地窩在沙發(fā)里等妖精,妖精正在準備帶上自己做的曲奇。
晚七點四十,艾森準備出發(fā)了。他心情不錯,哼著口哨在前面走,妖精挎著個小籃子裝了曲奇餅在后面跟。
“一會兒見到他們呢,你一定要矜持?!卑淮?,“不要一上去就說什么‘我錯了’,你這樣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懂?”
妖精點頭:“懂?!?br /> “我知道你剛活過來,執(zhí)念太重,精神方面有點問題,還有認知障礙,但也不能對羊駝予取予求,要矜持,不要他招招手你就跑過去。懂?”
妖精點頭:“懂?!?br /> “你復述一遍,我們去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妖精回答:“艾森,安德烈,請和好?!?br /> 艾森腳步一停,站在原地咬牙切齒:“……”
妖精想了想,改正自己的回答:“接受安德烈的道歉?!?br /> 艾森這才又上下打量他,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高抬貴腳往前走。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教堂的□□。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中央,有幾間休息室,其中一間開著門,是做彌撒前教童等候的地方,堆放了很多備用的蠟燭、燭臺、圣餅和抹紅,還有其他的雜物。
兩人在門口都猶豫了一下,對視了一眼。
剛剛下過一場雨,這會兒正是夜燈初上,放眼望去山上豪宅燈火輝煌,如同星光點點,借一些亮給這邊的教堂,故而草地上撒著朦朧的五彩繽紛,但是喧鬧聲傳不過來。這片草地寬闊平整,只在圍欄周圍豎著樸素的燈。前庭的教堂更高一些,隱約可以看見前庭燈光,望見前棟教堂的十字架,高高地聳立在房頂,背景是遠處綿延的青山。
開著門的休息室里傳來人聲,妖精朝前邁了一步,艾森想了想,也跟上去。
室內只有兩個人,安德烈背對著門坐在較遠的一排椅子前,在抽煙,看著面前興高采烈地在講什么的洛斯。洛斯和安德烈離得很近,坐在一張桌子上,腳踩著凳子,笑嘻嘻的,一只手臂在揮,對安德烈說話,然后感覺到門口有人,停了下來,側側臉看過來,又看了一眼安德烈。安德烈叼著煙轉回頭,手臂搭在靠背上,臉上表情平常,還是那副云淡風輕,要笑不笑的樣子。
艾森頓時覺得失望,想走。洛斯皺著眉看妖精手里的東西:“做了什么?能吃嗎?我餓了。”
妖精立刻撲上去:“可以的!可以的!”
壞事,妖精背叛了同盟,自尊拋棄得也太快了……這讓艾森很尷尬的好不好!
果不其然,安德烈笑意重了些,一臉“那你打算怎么辦”的表情看著艾森,還悠悠地彈了彈煙。
艾森轉頭就走,氣沖沖地奪門而出,還冷得打了個噴嚏,裹緊自己的大衣。安德烈慢悠悠地起身跟出來,把抽完的煙隨手扔進垃圾桶,出了門看見艾森在研究圍欄怎么打開,還沒能離去。
“我們聊一下吧。”安德烈走到正在用力開門的艾森身邊,伸手幫他把鎖調準,用力捏了一下,才把壞鎖打開。
艾森皺了皺鼻子,看了眼打開的鎖,抱起手臂往后站站,“哦,那你準備說什么?”
看他不準備走了,安德烈又把鎖扣上。
“那你呢?你有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安德烈把風衣攏了攏。
艾森愣了一下,他以為是來接受道歉的,怎么,現(xiàn)在這個人也在等自己道歉?
算了,不說了,就知道沒什么好談的。
艾森再次去打開鎖,這次學會了,直接開了鎖,要往外走,安德烈嘆口氣,拉住了他的手臂:“艾森,等一下,我和彭加列在你家里賭一場你就那么生氣嗎?因為我們在你家里做事沒有經過你允許嗎?”
艾森轉過頭看著他,沒開口。
“我很難理解,你就那么想去死嗎,我用我的經歷來推斷,我為某個人賭命,就算不指望對方感恩戴德,起碼也不至于那么生氣吧?!卑驳铝曳砰_他。
艾森仍舊沒說話,皺著眉頭看他。
“還是說你急著去死,一秒鐘也等不下去?!?br /> 艾森一把抓住安德烈的手腕,力氣很大:“你知道我什么?”
“……”
“我說過很多次,你沒必要理解我,我說什么你照著做就好了,我自己的命我自己會看著辦的,你著急什么?你做這些事也得不到什么好處,我直說了吧,”艾森甩開他的手,“你精神分裂還沒好是吧,我不是你的兒子也不是你什么人,你醒醒吧?!?br />
安德烈死死地盯著他:“你一口一個別人不要干涉你,可你就隨心所欲地干涉別人。對你有用的,坑蒙拐騙誘進來;忤逆你的,摧毀靈魂;威脅你的,同歸于盡。你這樣暴烈的活法給別人造成困擾,帶來苦痛,你憑什么?”
“憑我可以,我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我從出生起就為所欲為,我是這世上最受寵的人,你有意見嗎?看不慣去死吧?!卑平?,“反正我隨時可以死,輸不起就別招惹我。我就打算這么‘暴烈’地繼續(xù),受不了就離我遠一點,別讓我抓到?!?br /> 安德烈冷笑一聲,正要開口,洛斯和妖精從房間里跑出來,趕緊站在兩人中間,“哎哎哎!怎么又吵起來了我的撒旦啊——”
洛斯額頭出了點汗,臉有點紅,看起來很緊張,瞥瞥艾森,拽拽安德烈,又朝艾森笑笑:“別生氣,來了就吵架,很趕嗎?休息會兒吧厄瑞波斯,你感冒還沒好,喝水嗎,我給你倒點水?”
說著往里請艾森,艾森卻擺擺手拒絕,他吵架吵得頭疼,看見安德烈就一陣火氣:“我想吹吹風,給我在外面搬把椅子來?!?br />
妖精趕緊去里面搬了把白色的矮椅子,放到草坪上。艾森走過去坐了下來,洛斯揚揚下巴,妖精又去搬了一把。
“你坐這里要不要多穿件衣服?”安德烈順口問了一句,語氣還沒從剛才的氛圍里反應過來,干巴巴的。
艾森連看都沒看他,不耐煩地回答:“少管我。”
安德烈嘴角一抽,轉身就要走,洛斯一把攬住他,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什么,又拍他的胸口讓他順氣,最后把人安置在了艾森旁邊的椅子上。
于是,安德烈和艾森并排坐在兩張椅子上。艾森靠進椅背里,懶懶散散地望星星,安德烈朝前坐著,手臂搭在膝蓋上。山上朦朧的彩光照亮他們的周圍,戶外確實空氣清新,只不過看天氣,或許還會有場雨。
安德烈看了一眼艾森,艾森年輕的臉還是氣鼓鼓的。艾森生氣只是生氣,并不會由這種氣憤延伸出其它感慨,進而憤世嫉俗,他的喜怒哀樂都很簡單純粹。
就這個瞬間,安德烈覺得這也沒什么不好,輕飄飄地來,再輕飄飄地走,每個都并不特別。他到底為什么會覺得這個特別呢?因為這個在他面前誕生,還是因為這個的某些特質讓安德烈過于掛懷?現(xiàn)在他已經不知道了。
“你那時候也這樣?!卑蝗徽f,聲音輕柔,眼神縹緲地望向天空,“看起來很正常,什么事都往心里藏,然后爆發(fā)出來就收不住。做一個情緒穩(wěn)定的人,壓力很大吧?!?br /> 安德烈覺得艾森看起來仿佛一陣煙,臉上有從來沒見過的疲憊,莫名地,安德烈覺得他可能活不了多長時間了。艾森的感冒不僅沒好,剛才一陣爭吵,甚至還開始耳鳴,腦袋一陣陣充血,他得睡一下。
“抱歉?!?br /> 艾森轉過頭,安德烈用很抱歉的目光看著他。
“算了?!卑卮鹚?。
“真的抱歉?!?br /> 艾森轉回頭望天,語氣很輕:“我說算了?!?br />
安德烈伸手去握艾森的手,一陣滾燙,仿佛病主即將燃燒。
艾森沒什么精神地抓抓頭發(fā):“更嚴重了……”因為這小小的感冒一直不好,艾森有點想死了,他不記得他生過病,生病這么難受的事,前面的艾森都沒做過,死了就痊愈了,下一個沒事的。
不過是不是應該吃個晚飯再死?說真的,他真的很喜歡吃那個炸松豆,雖然不是晚飯,但走之前還是想吃。
想到這里,他翻過手掌,握住了安德烈冰涼的手,艾森的手指摸到了安德烈手指的一道傷口,那里應該快要好了,鼓鼓的,將來不久會結成疤,疤后會痊愈,痊愈后傷口不復存在,人生繼續(xù)。艾森盯著高遠的天空,無意識地摸了摸安德烈的疤。
一片墨藍色的天幕下,朦朧彩光里,廣闊的草坪上,蕩過的風中,兩把小椅子上的人在牽手。艾森沒什么表情,意識遨游,安德烈有些驚訝地看著艾森的手。
艾森忽然聽見一聲響,是旁邊的安德烈猛地站了起來,帶翻了椅子。
“干什么?”
安德烈臉上有種下了什么決心的表情,又轉瞬即逝,回歸到一臉平靜,朝他笑笑,把他牽起來:“去前堂吧?!?br /> 艾森跟著他站起來,以為是安德烈覺得冷,想去避風,便一起朝前走,安德烈放開了他的手。
剛才艾森握住他的時候,剛才艾森蹭他傷口的時候,安德烈一切都明白了,為什么想干涉他,為什么想救他,本來只是下意識地幫了一把,后面為什么會為了這個艾森殺掉另一個,又為什么會為這一個賭命。
因為那天,這個艾森在和另一個艾森對峙的時候,預備去死,然后看了他一眼。
艾森默不出聲地跟在安德烈身后,很困。
安德烈?guī)е麃淼搅饲疤?,他們從教堂側門進去,除了布道臺前有幾盞燭火,整個教堂內沒有其他燈光。艾森和安德烈一起走上臺前,下面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安德烈放開了他的手。
艾森轉頭看了看,他們站在臺上,左手邊的十字架聳立在臺中央,神的兒子低著頭閉著眼,赤條條,骨瘦嶙峋,額頭上戴草冠,愁苦又慈悲。他們站得高,艾森恍惚間有種站在舞臺上的感覺,不過今天也沒有人來,臺下沒有開燈,烏漆墨黑而已。
“來這里干什么?”
安德烈停下來,轉頭看他,笑了笑:“艾森,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應該干涉你?!?br /> “能吃飯嗎?”
“我之前有點生氣。”安德烈很誠懇地看著他,“一方面我覺得你從來不體諒任何人,堂而皇之地壓在所有人頭上,讓別人照你的意愿和指示做,說實話,我覺得不公平,很不愿意,想反抗你?!?br /> 艾森點點頭,不做任何表示。
安德烈繼續(xù)說:“另一方面我覺得你向我求救是下意識的,總而言之我出手了,你生氣了,我覺得你不識好人心,踐踏了我的心意,而且自己決定不了要不要去死,矛盾重重,所以推給了我?!?br /> “……你又想吵架啊?!?br />
“不是,”安德烈搖搖頭,仍舊微笑著,“不吵了,我打算走了,跟你分道揚鑣?!?br />
這會兒艾森其實已經決定了,無論是病也好,雨也好,比病還要折磨他心緒百倍的安德烈也好,都讓他感到困惑和疲憊,他已無力再承受,想讓一切歸零重來。于是他此時臉色平靜,結束生命前的唯一愿望是想吃炸松豆,至于其他的一切,不是這個艾森要想的事。
“在我走之前,我做了一件事?!卑驳铝衣柭柤绨颍笸艘徊?,“你,沒有力量了對吧。”
艾森瞥他一眼:“你不知道嗎。”
“普通人一個,”安德烈又改口,“還在生病?!?br /> “你想說什么?”
安德烈張開手臂:“這個?!?br />
教堂的燈倏然打開,一排排亮過去,艾森僵硬地一寸寸轉過腦袋,看到了臺下坐著密密麻麻的人。
啊,不是人,是惡魔。
惡魔們不發(fā)一言,盯著厄瑞波斯。
艾森猛地轉過頭看安德烈,安德烈站在暗影處,看不清表情,在說:“我想他們很恨你,因為只是一天,就來了這么多?!?br /> “你……”
安德烈問:“我要把你留在這里,以你們敵對的歷史,我想你應該不會太好過。如果受不了,可以自殺,新的艾森會抹平一切,重回勝利。只有一個問題,我想新的艾森不會恨我,因為他感覺不到你現(xiàn)在的憤怒,當然如果他要算賬,也可以追殺我,歡迎來追殺,當年你父親追殺了我那么久,也沒能殺了我?!?br /> 艾森的臉上一片蒼白,眼睛因為憤怒而瞪圓,這雙漂亮的眼睛直望到安德烈腦海里,安德烈沒有去看他的眼睛。
“既然我做救你的決定是干涉你,那你自己做決定吧,”安德烈朝他笑笑,“活著就是受罪,死去又是萬事空,你自己選啦?!?br />
艾森還處于震驚中,身體一陣陣發(fā)熱,又一陣陣發(fā)冷,手在顫抖,僵硬地朝前走了一步,臺下有窸窣的動作聲,艾森甩頭瞪向場下的惡魔,群魔立即噤聲,因為余威尚存,場內一片沉默。
艾森去看安德烈,安德烈已經站在了門邊,他抿抿嘴:“再見啦,艾森。”他閃身離開,關上了門,傳來一聲落鎖的聲音。
這時艾森回憶起,羊駝在別墅里的時候極盡能事挑撥離間,今晚倒是一直勸和。他又想起,這場莫名其妙的感冒,曠日持久,竟然到現(xiàn)在還沒好,期間唯一不變的,就是妖精一直在他身邊。
他望向蠢蠢欲動的群魔,他的余威和身上的汗一樣,正在蒸發(fā)。
他有今天,完全是因為自己放松警惕,輕信異種,沉浸在虛幻的日常感中,誤以為自己是安全的,竟忘了世上有多少異種在暗處磨刀。
此時該做什么,艾森心里很明白,除魔是他的本能,只要他還在呼吸,就絕不讓魔鬼勝利,況且他本來也已經做了決定。
群魔的眼睛黑的發(fā)亮,黃的滲人,沉默著陰沉沉地望過來。艾森想起在另一條時間線的火星上,那些人也用這樣的目光望著他,還有教會的人,還有羅馬的人,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用這樣的目光望過來。
他們的情緒在沉默中醞釀,如同窗外沉悶的天氣,在空中云中積雷攢雨,勢必烏壓壓地狂亂一場。艾森此刻不能閉上眼睛,他盯著眾魔,正如眾魔盯著他,雙眼難敵百目,艾森逐漸要從眾人人頭頂墜落。
他有今天,是因為自己放松警惕,輕信異種,沉浸……
放屁!
他有今天純粹是因為安德烈·亞歷山德羅維奇這個骯臟下賤的東西,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一條喂不熟的狗,愛得萊德家的災星,他必須要付出代價!
群魔此時,正一個個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