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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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擊八
時家一片愁云慘霧。
時墨臉上的精致妝容殘了一半, 見到時坤臉色時,不必問結果, 已知兄長空手而歸。
“江潯這么難說話?弟妹可是他親姑姑, 連弟妹的面子也不給?”時墨倒了杯溫水給大哥。
時坤拍拍膝蓋,“別說阿靜,我當著顧二的面都給那小子跪下了, 簡直六親不認。”長長嘆口氣, 接過水喝了兩口。
“眼下怎么辦?”時墨看大哥的臉色并不十分擔心。
“回家路上阿靜答應會援手,看能不能從港市想想辦法。”一手摟著水杯, 時坤疲憊的揉揉眉心。
“阿靜能拿出多少?”時墨問。
“具體沒說。”時坤道, “阿靜在錢上向不肯吃虧的, 不過, 如果她肯從二級市場吸納股份也是好事。”
“她的制藥公司日進斗金, 還這么貪心不足。”時墨不屑冷哼。
“眼下顧不了這么多, 阿靜又不可能親自來管理公司,哪怕她是大股東,每年紅利多少一樣是我們說了算。再說, 股份到她手里總比外人強。”時坤問妹妹, “港市那邊做空我們的資金是哪里來的, 查清楚沒有?”
說到這事, 時墨面色一肅, “說出來怕您都不信,是馮家的資金。”
“哪個馮家?”
“峻豐資本的馮家。”
時坤擰起眉頭, “沒得罪過馮家啊。”
“這些資本講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看到有利可圖, 還不跟蚊子見了血似的。”時墨問,“馮家什么背景, 能不能弄他家一下子。”
“不好說。”能做投資的,有幾家沒背景的。時坤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給馮總打電話,委婉的問及此事。
馮總剛吃過少油少鹽沒滋沒味的晚飯,一聽時坤這話,當即就懵了,“沒這事,時總誤會了吧。能做空起碼得幾十億現金,公司若有這么大資金調動,我不可能不知道。”
時坤手機放了外放,拿眼看時墨,時墨上前接過手機,“馮總,這消息是港市陳懌陳先生親自告訴我的。”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馮總道,“這事我會親自確認。”
然后,雙方掛斷電話。
手機屏暗下去,馮總抬腳去了書房。到書房方電話兒子,直截了當一句話,“你在哪兒?”
父子間大概有心靈感應,馮偉峰心下一懸,試探老爹,“爸你找我什么事?”
窗外夜色微涼,馮總關上窗子,懶得看兒子耍心眼,直接道,“這么大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聲!”
聽到父親話中沒有太大怒意,馮偉峰暗松口氣,“我們年輕人自己的事,爸你就別管了。”
“自己的事?你從公司弄走多少錢,你好大膽子。我不過讓你舅舅休息幾天,你就敢瞞著我做這樣大的主。”
馮總輕哼,馮偉峰悄聲問,“我舅還不知道吧?”
“我看有必要讓他回來。”
“爸你讓他老人家多在外玩兒些日子吧。我這里也快收手了。”
“時坤剛打電話過來問我這事,我倒叫他問懵了。”馮總了解自己兒子,自家兒子不可能這么了解影視業(yè),時機拿捏的這樣好。一看就知道是跟誰合伙,馮總問,“江潯這是要把時家干死嗎?”
“也不算吧。里外都賺一把,等我們離場,過個三五年時氏股票就能緩過來了。”馮偉峰道,“時總再問你,爸你就說不清楚。”
“我們替江潯背鍋?”
“你要把這事捅出去,顧家那位姑奶奶是時氏大股東,這不把江潯擱桶了。您就說不知道,還在查。”
“那就是換你得罪顧守靜。”
馮偉峰笑笑,“一個江潯頂八個顧守靜。”
馮總心下鄙視兒子一回,唇角含笑,“這事我暫且替你支唔過去。既然做人情就做到底,你跟江潯商量一下,對外有個統一口徑。”
馮總想到一事,“這事顧守鋒知道么?”
“哪兒能告訴顧總,顧守靜是時氏大股東,又是顧總的親姐姐,這不讓顧總為難么。江潯多孝順,自己籌的資金。”馮偉峰為自己洗白,“我也是擔心爸你煩惱,才沒跟你說。”
馮總笑罵一句,“回來再跟你算賬。”
父子倆商量一回,馮總還問了問各自出資,評判兒子一句,“出少了。”這么好賺的機會,居然只出資幾個億。
既然是顧家內訌,那就不關他們馮家的事了。
馮總既然知道兒子在港市操盤,當然要以公司利益為先。
一直沒有再對此事做出說明。
時坤大概真的無路可走,顧守靜不會眼睜睜看著時坤去死,決定注資時氏娛樂。不過,這是顧守靜個人的注資,與時氏制藥無關。
但時氏股價也出現小范圍上揚,馮偉峰一直在港市坐鎮(zhèn),打電話給江潯商量此事。江潯說,“這事啊。我姑姑竟然真的注資時氏娛樂了?”
“你知道這事?”
“時坤哭哭啼啼找到我,非要我跟他合作。我搪塞他才給他出的這主意,沒想到他們真干了。”江潯輕輕敲著桌案。
“真是個餿主意。”
“不怕。我姑姑頂多給時坤幾億讓他緩過這口氣,剩下的她怕是要炒作時氏股價。”
馮偉峰真服了江潯,“那你們顧家人一出一進,都是你們賺啊。”
“你也可以繼續(xù)拿錢買漲,不過我勸你慎重,就是有二十億注資,時氏也是一灘爛泥。你要是嫌我們顧家人賺,我有個主意,能穩(wěn)一穩(wěn)時氏股票,讓他別立刻漲上去。”
馮偉峰投資經驗給江潯豐富,他心中靈犀一閃,“你是說從個人注資上做文章。”
“對。從我姑姑獨自注資就能看出來,時氏藥業(yè)完全不看好這次投資。再派個有名氣的財經作者分別到時氏藥業(yè)和我爸爸公司采訪此事。炒上港市頭條,大肆唱衰這次投資。等他繼續(xù)跌的時候,我們就沽清,還能多賺點。”江潯笑瞇瞇地,“算我出的餿主意,這次營銷費從我賬上出,給大哥賠罪了。”
馮偉峰瞪他一眼,“用不著。既是一起投資,自然要一起承擔。好在這樣收手也不算得罪令姑媽。”
江潯說,“咱們差不多離場吧,別耽擱了。不要吸盡最后一滴血。時氏也不要再碰了,眼下不過是姑姑他們炒作的策略,沒個二三十億,托不起時氏的股價。姑姑沒有這么多現金,她頂多投一兩個億,砸不出水花來她不收手也有人勸她收手。”
不說旁人,忠犬凌特助也會為顧守靜看好顧守靜的錢。
馮偉峰沽清股票,大賺一筆,大家分潤都不少,馮偉峰終于坐穩(wěn)上海分公司總經理的位子。他請名廚到自己別墅,請江潯、紀世謙、林越三人吃飯,一起慶賀。
“什么都不說了,以后兄弟們有財一起發(fā)有難一起當。咱們干一杯。”馮偉峰舉杯,大家一起干了。
這次每人皆有所斬獲,大家說起話來也極外輕松。紀世謙在國外買了塊地,打算自己蓋房子,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做鄰居。
正說著話,馮偉峰瞟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推送,當時就嚇了一跳,“天哪天哪,時坤出事了?”
時坤爆出不雅丑聞,不雅視頻被人從時坤電腦發(fā)布到網絡,直接涉及《神岳》的主演曾芳,兩人在床間火辣的風情,簡直艷壓一眾島國大片。還有床第間的許多高談闊論,驚爆眼球。
所有那些打算與時氏繼續(xù)合作的資本立刻撇清關系,時氏再入谷底。
當然,一起跌入谷底的還有曾芳。
這位前影后超一線巨星將面臨的商業(yè)賠償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甚至,因為曾芳少年做的手術,胸前那道不能去除的舊疤成了她視頻女主角的鐵證。
江潯打電話給李佩瑜說還款的事,李佩瑜有些驚訝,“這么快?”
“謝謝李叔叔,幫我大忙。”
“這不算什么。”李佩瑜從無涉足金融,但人在商場,消息靈通,“我聽說時氏股份一泄千里,有空頭滿載而歸。”
江潯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常年割韭菜的人,我認為都有被收割的心理準備。”
“后生可畏。”
兩人簡短交談后結束通話。
江潯還清李佩瑾款項后跟母校商量捐款事宜。
他在捐款上毫不含糊,學校還專門給他辦個捐贈典禮,江潯有些不好意思,帶著林越李清晨一起參加。
因為江潯現在是影視業(yè)紅人,雖然現在年底各路新聞繁多,他仍是憑借捐贈之事上了網絡新聞,還在熱搜榜上停留了一段時間。
江潯剛參加完捐贈儀式后的酒會,正好看到手機里推送的時坤到有關部門配合調查的新聞。江潯回到家已經是傍晚十分,李姐迎上前,朝樓上示意,看了一眼,低聲道,“你姑姑來了,在書房這么會兒了,還沒出來。”
“怪道屋里格外安靜。你們也不用這么小心翼翼吧。”
“我看姑姑氣色不大好。”
“這是咱家,又不是她家。我上去看看。”
江潯先回房間放下包,順帶臭美理了下發(fā)型,才去的書房。一推門就聽到顧守靜那句,“先把時坤保出來,倘他真進去了,時氏就完了,我的投資全都打水漂!”
顧守靜聽到門響回頭看到江潯,當真是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眼中的火焰恨不能直接把江潯就地火化。顧守靜“騰”的站起來,怒視江潯,“你還有臉來!”
江潯不解的撓下頭,“這是我家。姑姑你說夢話,以為這是你家吧。”在自己家,江潯從來不會有自己是外來者的感覺。他住的心安理得,他腳下踩的地板,他身處的書房,都是他家的!
顧守靜才是那個外來者!
“要不是你出的那餿主意!”顧守靜氣恨交加,咬牙切齒,那模樣恨不能生吃了江潯。
江潯眨眨眼,一幅摸不著頭腦的無辜樣,“我是聽李姨說姑姑你來了,過來打聲招呼。你們聊吧,我讓李姨燒幾道姑姑愛吃的菜。”他沒久站就退了出去,體貼的給姐弟二人關上房門,唇角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顧守鋒見到江潯便想到從耳機中聽到的那句顧守靜對江潯的咒罵,“小雜種!”
不論兄弟姐妹有多親,人一旦有了自己的骨肉,那是什么情分都要向往后放放的。顧守鋒不耐煩道,“你跟我這兒聒噪有什么用?不過是配合調查,誰也沒說時坤就有罪?他只要清清白白的,我還沒聽說投資不利要進監(jiān)獄的!你先回吧!這事以后再說。”
顧守靜急道,“我倒想回,我們老太太現就在我家嚎喪呢。時坤老婆孩子都在我家等著救命,我派律師過去,一點風聲都打聽不出來!我現在怎么回?”
“既然打聽不出來,你更得慎重。”
顧守鋒不可能莽撞的不管不顧直接就去撈時坤,顧守靜自顧守鋒這里離開,干脆去了另一所別墅,省得回家心煩。
江潯也沒什么要說的,父子倆的晚飯鮮有這樣冷清。
不過,江潯顯然胃口不錯,香香甜甜吃了兩碗米飯。
顧守鋒看他一眼,給江潯夾塊魚肚子肉,吃吧,吃吧,吃飽咱們再說。
晚飯后,顧守鋒叫江潯到書房,隨意的在書房那張大書案上一坐,江潯原還想坐著,一看這樣,只得站在顧守鋒面前。
顧守鋒先把顧守靜投資失利的原委同江潯大致講了一遍。江潯干巴巴的說一句,“我很同情姑姑。”
大概是做過國防生,經歷過軍事訓練的緣故,顧守鋒的敏銳遠非常人能及,他捕捉到江潯臉色的不自然,“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同我說的?”
江潯立刻反問,“爸爸要我說什么?”
看來是真有他不知道的故事了,顧守鋒早看出端倪,直指要害,“你出了個主意,你姑姑照樣做了,然后就一腳踩泥潭了。”
顧守鋒端祥著江潯,“我以往的習慣是先派人去查,從時氏股票一直查到時坤丑聞爆出,所用時間不會很長,頂多半個月。但你不是別的人,你是我兒子,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相待,而不是我找人查你!”
江潯原本也沒打算瞞著顧守鋒,但也沒想這時候就全交待了,他勉強掙扎一下,“事涉商業(yè)機密,有點不好說。或者,我說了爸爸也不一定信。”
“不,你說我就信。”
江潯垂下眼睛,無奈的戳戳腳尖,擺動了下身體。這很顯然是個猶豫的姿勢,顧守鋒不急,他等著江潯下定決心。
窗外夜色降臨,院子里的燈也都亮了,映亮清涼月色,夜風清淺。
良久,江潯收回視線,看向顧守鋒,“那天我就是為了把他倆搪塞走才隨口一說,我這種半調子都知道就是到菜市場買顆白菜也得挑挑白菜好壞吧,誰曉得姑姑真去投資時氏啊。她那么精明,都知道帶著時坤來為難我,自己倒一腳踩泥里!這可不怪我!難道沒問投資顧問的建議就投了?”
江潯嘆口氣,“我當初就想賺點小錢。從時氏新片的看片會,我就知道,他這次的片子十之八九要撲。你也知道,他拍玄幻大片,又跟我們公司的片子同天上映,我們彼此都有打擂臺的意思。時氏是老牌影視公司,我嘴上說他肯定拍不好,心里不能不重視,我請了調查公司調查過他們這次片子的投資情況。從投資到發(fā)行,他簽的是保底對賭協議,一旦不能回本,他要還給當初幾家投資商120%的資金。這說明,拍這片子的時候他公司現金流已經開始緊張,同時,因為投資數額巨大,投資商對時氏并沒有足夠信心。當然,時氏對自己很有信心。”
“剛開始我真的沒打算做空他的股票,是從看片會,我發(fā)現這是個好機會。票房之外,我還能再賺一筆。”江潯一雙眼眸水晶樣清亮,他老老實實的說,“可這也是資本市場的常規(guī)操作,哪個上市公司沒從股市割過韭菜。當初他從股市大筆撈錢的時候,難道沒想到有賠的那一天么?這樣簡單道理,他不會不懂吧?我對做空不大熟,就請了馮大哥一起,馮家專業(yè)做資本投資。大致就是這樣。”
江潯沒什么隱瞞之處,悉數都說了。
果然跟這小子有關。
時氏的股價跌成這樣,一系列手段明顯有備而來。這些手段,有熟悉金融操作的人,也必然有熟悉影視業(yè)的人。
而且,準備已久,有備而來!
顧守鋒想了想,“你對我很有情義,幾次阻止我出手救時氏,是怕爸爸賠錢,還是怕自己賠錢?”
“我就是不阻止,您難道真會救時氏?我對爸爸是關心則亂。”
“時坤這次爆出丑聞,跟你有沒有關系?”顧守鋒目光嚴肅而銳利的盯緊江潯。
江潯垂在身側的小指指尖突然顫了一顫,他面容絲毫不動,“昨天上午知道這事,馮大哥還心口疼半日,說我們清盤清的早了。我真是一萬個沒想到姑姑會注資,她是不是傻呀。明明可以先放個風出來穩(wěn)住股價,上次時氏不就買個宋瓷瓶,股價就穩(wěn)了么。”
顧守鋒內心深處未償不認為姐姐這種直接注資方式簡直是愚蠢到家,他微微沉了臉,“那畢竟是長輩。我知道她有不得體的地方,但你不要做那樣的人,注意你的言辭。”
江潯乖巧又無奈,“事情就是這樣了,爸爸你沒再問的吧。”
“你的投資課程沒白讀。”顧守鋒不知是贊是貶的說了這么一句。江潯沒敢搭話,顧守鋒繼續(xù)問,“票房失利股價下跌很正常,但當時爆出投資合約的細節(jié)應該是你們推動的吧。為了讓時氏股票繼續(xù)跌。”
“時坤質押股份房產,卻又爆出古董是贗品的事,也是你們推動的。”顧守鋒根本不是在問,而是陳述事實,“恐怕還有媒體大幅渲染,唱衰時氏,讓時氏股價一路繼續(xù)跌。”
顧守鋒的目光仿佛一把出鞘寶劍,銳利鋒芒刺的江潯面頰微微發(fā)疼。江潯說,“這都是做空的常用手法吧。”
“時坤且不論,你姑姑這次損失不小。當然,你心里會覺著她罪有應得,你說不定心里還有些痛快吧。”
“難道我不應該痛快?”江潯反問,“爸爸,你別把我當成圣人。我不計較是因為我不想把生命浪費到他們那些人身上,可要是她倒霉,我樂見其成。尤其她自己犯的蠢,怪誰去?我一聽說她過來,就故意來書房看她笑話!豈止是痛快,簡直痛快極了!”
為了照顧顧守鋒的情緒,江潯只是哈哈哈大笑三聲!
“我還得勸爸爸,您最好在時坤的事情上慎重,他的丑事不止這一樁。看上哪個漂亮的男孩女孩,給人錄下不雅視頻,或是用毒品控制,這可不是什么秘密!你知道他手里有多少人的把柄,你一旦撈他,連你也不清白!”
“他算什么東西!我為什么從不與他合作,我就防備被他濺一身爛泥洗都洗不凈!”江潯眼眸微瞇,透出不掩飾的厭惡與恨意。與顧守鋒四目對視時,顧守鋒甚至在江潯的眼中看到一絲兇狠。
“爸爸你最好也別讓姑姑亂伸手,就是時氏破產,有她在,時家人依舊可以生活無憂。話說回來,時坤這一進去,就等人撈了。上下打點,走關系走人情,得花費多少看不見的力氣。他一向是背靠咱家大樹,可撈這么個人,撈出來又怎樣?有這么根攪屎棍在,咱家成什么了?別人嘴上不說,心里也看不起。”
“讓別人怎么想咱家,說不好大伯大哥都要受時家這爛事影響。”
“公事公辦吧,爸爸。你知道我沒本事給他栽贓罪名,正如你不想我成為姑姑那樣不得體的人,我也不希望我的爸爸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
“口才很好。”顧守鋒打量著江潯,冷靜評價,“情理兼?zhèn)洌銦o遺策。時家栽你手里不冤。”
“時家不值一提。”頭頂冷白燈光流瀉而下,映著顧守鋒喜怒難辯的臉龐,“我要說的是,我上次有沒有說過,我永遠不會偏著外人。你為什么要隱瞞我?”
“這是我商業(yè)上的事,跟爸爸無關啊。我前期做了那么多準備,一丁點消息都不能泄露的。老話都講,君不密而失臣,臣不密而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
顧守鋒很欣賞江潯永遠振振有辭的心理素質,“前期做了很多準備。的確,時氏虛構票房的證據、打假時家買的那宋瓷瓶、籌備做空時家的現金。銀行貸款是要說明具體用途的,禁止用到股市中去。我相信你不會用銀行貸款去做空時家,你從哪兒籌的這筆資金?”
“找李叔叔借的。”
“李佩瑾?看來你們不只同門師兄弟這么簡單。”
“他是我媽媽大學的同班同學。”
“同班同學也有二十年不聯系的生疏,能借你多少?”
“還有石飛石老師,石老師也是我媽媽的同學,他是李叔叔公司的合伙人,最開始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那種。有石老師給我作保,李叔叔借我二十億,已經還清了。”
顧守鋒頜首,似是滿意江潯的坦誠,他目光陡然一沉,“那你告訴我,從時氏看片會你就知道這是做空時氏的好時機?電影看片會是在正式上映多久以前召開?總不會提前一年半載就舉行看片會吧!最長不會在上映前一個月!你告訴我,你區(qū)區(qū)一個月就做足這些準備!”
江潯面色一變,立刻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話出現邏輯錯誤。
顧守鋒沉默的盯著江潯,江潯感覺晚餐喝的魚湯都化為額角細汗,這種無聲的壓力最為致命,江潯甚至聽到窗外淙淙夜風流動的聲音,他移開眼睛,顧守鋒垂下的腳尖點著書房的深色地磚,一下,兩下。
像是在提醒江潯,眼前沒有別的路了。說謊還被當場揭穿,饒是江潯心理素質強悍,也不禁臉頰微燙,口干舌燥,只能跟顧守鋒說實話,硬著頭皮解釋,“時間上是有一點微小偏差,糾正一下,打從時氏這部大片立項我就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兩頭賺的機會。”
“時氏一立項,就看他們的主演制片,我就知道他們拍不好這部片子。就開始準備了,后面的事我真的沒撒謊,我不懂操盤的事,就找了馮大哥合伙。紀大哥的話,他跟馮大哥關系好,原本是打算用他來安馮大哥的心,沒想到他也愿意真金白銀占一份。我當然求之不得。”江潯說,“就是這樣了。”
“就這么點事,非要我再三追問才肯講?”顧守鋒目露責備。
“總得馮大哥那邊料理清楚才好說。”看顧守鋒沒有太生氣,江潯總算放輕松些,想著爸爸真是敏銳,趕緊再拍爸爸兩句馬屁把這事揭過去。
就聽顧守鋒道,“上次我說過什么?還記不記得?”
父子倆關系一直很好,基本只要都在A市,每天都要回家的。
上次是哪次?
憑江潯的機敏,立刻想到那次談話,顧守鋒告訴過他,永遠不會看別人重過他,但他也不能欺瞞顧守鋒。
顧守鋒在等他的回答,江潯只得道,“不許瞞著爸爸。”
“這回你就學會騙我了。”
指了指書架角落放著的一只高爾夫球桿,“拿過來。”
江潯立碼認錯,“爸爸,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下次再不說謊了。”
“讓你拿過來!”顧守鋒面色冷沉,沒有半點玩笑模樣,黑著臉,像鐘馗。
成年男性對少年會有一種純粹的雄性力量上的壓制,尤其如顧守鋒這種正值盛年的男性,氣勢就讓江潯不敢再多言,挪著步子去拿高爾夫球桿,拿回來遞給顧守鋒,覺著自己可能會因為說謊挨頓揍。
挨揍倒沒什么,江潯小時候就是那種淘氣男孩子,跟高年級學生都打過架的。
但那是小時候,他現在這么大了,還要因為說謊挨揍,多沒面子。
正當江潯東想西想時,聽到顧守鋒威嚴的聲音,“手伸出來。”
江潯伸出左手。顧守鋒說,“兩只。”
江潯只好再伸出右手。
顧守鋒揚起球桿,江潯都聽到球桿破開空氣的聲音,嚇的眼睛刷就閉上了。不過,想像中的疼痛并沒到來,球桿只是輕輕落到江潯掌心,連一根羽毛的重量都沒有。
江潯睜開眼睛看著顧守鋒,顧守鋒奚落,“看這膽子。”
虛驚一場!
這時候萬不敢犟嘴,江潯整個人都乖巧柔順的不得了。
顧守鋒瞥這小子一眼,“說謊就該挨打。本來應該打一頓,不過,念在初犯,下不為例。”
江潯松口氣,偷覷顧守鋒的神色,結果正對上顧守鋒的眼睛。顧守鋒諷刺他,“從我臉上看出什么了,過來跟我說說。”
江潯湊上前,眉眼彎彎,“看出爸爸沒真的生我氣。”
顧守鋒敲他屁股一下,“還有臉笑。”
“爸爸比我想像中更有氣量,當然得笑了。”江潯簡直眉開眼笑,他還擔心顧守鋒知道會生氣。
“什么大事。”手拄高爾夫球桿站起身。
“爸爸您真是氣量宏大、氣吞山河。”眼瞅事情就要過去,江潯在邊兒上使勁拍馬屁,恨不能給他爸灌二斤迷魂湯。顧守鋒眼角含著一絲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覺著這就過關了?”
江潯瞠目,這什么意思?
“果然不能讓你太得意。”顧守鋒個子比江潯還要高半個頭,站在江潯面前,球頭敲了敲地磚,咄咄兩聲像是在敲到江潯心頭,顧守鋒問,“還有一件事沒有說。不過,先給你個自首機會。”
突然間的轉折讓江潯一時有點懵,他望著顧守鋒,大腦飛速運轉。顧守鋒直接看穿江潯此刻糾結內心,“我是不是在詐你?要是詐你,一下子把實話說出來,就虧了。萬一我真知道,錯過這坦白機會,被我說出來,可是真要挨打的。”
江潯額角的那滴冷汗刷就下來了,顧守鋒問他,“熱嗎?”
“啊?”江潯茫然,是真叫顧守鋒給整懵了。
顧守鋒的指腹蹭了蹭江潯汗?jié)竦念~角,“不熱的話,怎么出汗了?”
江潯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他算是知道,他爸爸這回真是在詐他!但很不幸,叫顧守鋒看出來了。
顧守鋒欣賞著江潯一邊出冷汗一邊兒眼珠亂轉、滿地想轍的模樣,手上的球桿已經掄起來了,江潯立刻大喊,“我坦白!我坦白!”
不待顧守鋒再擠牙膏,江潯就全說了,“時坤那視頻,是我找人放網上去的。”
時坤不是什么好東西,可江潯也不是什么好鳥,顧守鋒手抖了兩下,就想給他兩下子,江潯大叫,提醒顧守鋒,“爸爸你說了坦白從寬,既往不咎,可不能不守信用!”
顧守鋒罵江潯,“看你這慫樣!”敲小腿一下。
江潯也不敢躲,哭喪著臉,“不說實話要挨揍,說實話還罵我慫,你到底要怎么著啊。”
顧守鋒一時被江潯問住,險沒破功,心道,你管老子要怎樣!再敲一下,“你這么聰明伶俐,說說我到底什么意思!”
江潯心說,我哪里知道你想怎么著?我現在就想自己也平地生一兒子出來!做爸爸也忒威風了,說不講理就不講理,做兒子的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