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周教授拿來的卷子只有數(shù)學(xué)和物理, 卻比懿洋和竟革上午在附中考的要復(fù)雜的多,涉及的知識點(diǎn)也比較廣。
懿洋是提筆就寫,有的題甚至給出了兩種、三種、四種解法。
子瑜吃力點(diǎn), 吃飯呢, 還沒做完。
顏東錚今天在家,帶著王大海把雜物房的家具修理、保養(yǎng)一番, 去附近的工廠買了廢紙箱、軟紙回來,把家具一個部件一個部件拆下來,拿軟紙包了碼進(jìn)紙箱打包,外面貼上標(biāo)簽, 一箱箱撂放在灑了石灰的墻角, 將雜物房的大部分空間騰了出來。
沐卉則幫宋梅香壘了兩個土灶, 并騎車去郊區(qū)買了兩車柴、一麻袋稻草和半籃子雞蛋。
晚上, 宋梅香用土灶燉了早上用剩的魚頭、魚骨和一只風(fēng)雞,貼了玉米面餅子,熬了紅薯小米粥,做了蒜蓉蝦、青椒臘肉,拌了海帶絲、醋泡花生, 蒸了盤紅白蘿卜絲 。
餐廳的地暖沒燒,一家人在正房的客廳吃的。
顏東錚開了瓶飛天茅臺,給周教授、顏明知、沐卉、王大海、宋梅香各倒了一杯。
竟革也想喝,宋梅香起身給一幫小家伙熱了瓶橘子汁罐頭。
魚頭、魚骨、風(fēng)雞燉酸菜,坐在小炭爐上,咕嚕咕嚕冒著熱氣, 屋外飄著雪, 屋里溫暖如春, 大家都脫了外套, 摘了帽子、圍巾,一身輕松地吃著喝著說著笑著,好不熱鬧。
秧寶吃飽喝足,去看爸爸幫她修復(fù)的宮燈,燈上原來發(fā)黃、泛著霉點(diǎn),缺了顏料的絹紗已經(jīng)換下,料子時間長了,不經(jīng)用,為免破壞掉,顏東錚修復(fù)后保存起來了,現(xiàn)在上面裝的是顏東錚用棉紙畫的年畫娃娃,特別可愛。
懿洋過來看了看,宮燈要用,得點(diǎn)蠟燭。蠟燭要經(jīng)常換,也不安全:“哥哥幫你在里面裝一個燈泡怎么樣?”
秧寶搖搖頭:“那就沒有原來的意境了。”
懿洋莞爾:“你還知道什么是意境啊?”
“我懂的可多了。”秧寶一臉驕傲。
懿洋輕笑:“要不要出門走走,消消食?”
秧寶跑到窗前,三兩下爬上羅漢榻,隔著玻璃朝外面看去,廊下掛著大紅的燈籠,透過燈光,能看到院子里紛揚(yáng)而下的大雪,院里的地面都白了:“大哥,雪好大呀,外面還有人玩嗎?”
懿洋指指窗外:“你聽。”
遠(yuǎn)遠(yuǎn)的胡同里,時有鞭炮聲和孩子歡笑傳來。
秧寶跳下榻,抓起棉襖往身上套道:“我要打我的蓮花燈。”
“好。”懿洋三兩下穿戴好,幫她扣上鈕子,戴上帽子、圍巾和手套,牽著她往外走。
秧寶扭頭朝方桌上還在吃的兩人叫道:“子瑜哥哥、小哥去不去?”
子瑜還要做試卷。竟革偷喝媽媽的酒,一口下去,臉紅頭暈大舌頭,沐卉哪敢讓他出門放炮:“你倆去吧。”
秧寶的燈籠在東廂客廳的桌上,懿洋點(diǎn)上蠟燭,遞給她,牽著手,兄妹倆出了家門。
小胡同的路上亮著一個個紅燈籠,各式各樣,跟秧寶同款的也有,似一條淺淺的星河,充滿著節(jié)日的氣氛。
有相熟的小朋友幾個一起在路邊堆起了雪人。
秧寶把手里的燈籠遞給懿洋,彎腰半蹲在地上,吭吭哧哧攏了把雪團(tuán)啊團(tuán),團(tuán)成了一個小小的球。
懿洋看得好笑:“你要堆什么?”
“我要堆一個小小的雪人。”
懿洋把燈籠往地上一放,去下水溝邊抱了一個大大的雪球放在路邊,招呼她道:“拿著燈籠過來。”
說罷,戴著手套的手那么摳摳挖挖,沒一會兒弄了個小雪人出來。
秧寶一看,自告奮勇道:“我回去拿紅紙和紅蘿卜。”
長長一條紅紙拿來,給它往脖子上一系,就是一條圍巾,紅蘿卜一分為二,長的一截做鼻子,短的一片做嘴,好了,就這樣吧。
張大爺家的孫子小豆子跑過來一看,樂道:“你們堆的雪人真丑!”
秧寶看看,是丑了點(diǎn):“這叫丑萌,越丑越可愛。”
小豆子愣了愣,第一次聽人說“丑萌”這個詞,一時竟忘了反駁。
秧寶偏頭朝他家門前看了看,一二三……五個雪人,路都給擋住了:“哪個是你堆的?”
隔壁是個三進(jìn)的院子,住了六七家,進(jìn)進(jìn)出出的,每天看到的都是生面孔。
“那個最胖的,就是我堆的,威武吧?”
呃,比他們堆的還丑好吧。
年節(jié)下,秧寶不好打擊小朋友的好興致,很是敷衍地點(diǎn)了下頭。扭頭拉住懿洋的手,“大哥,咱們?nèi)ゴ蠼稚峡纯窗伞!?br/>
“好。”
棉花胡同東鄰福華街,西挨興南街。
福華街上有糧店、副食品店、土產(chǎn)門市和醫(yī)院,興南街和棉花路交匯處則有一個紅旗小學(xué)、小賣鋪,緊挨著不遠(yuǎn)是警局、陽光幼兒園,再往北還有一所中學(xué)。
秧寶指的就是興南街,因?yàn)橛袑W(xué)校和小賣鋪,晚上很多小朋友喜歡在這條街上玩。
懿洋拍拍她頭上、身上的雪,牽著她慢慢走,小豆子穿著雙大一號的鞋,拖拉拖拉地跟在兩人身后。
“誒,”他碰碰秧寶手里的燈籠,“你咋還沒去幼兒園上學(xué)啊?幼兒園里有好多小朋友玩。”
秧寶把燈籠挑高點(diǎn),不讓他碰:“我不上幼兒園,過了元宵節(jié),我和小哥要去北大附小上二年級。”
“你上二年級?”小豆子哈哈笑道,“你才多大啊,人家會收你。”
秧寶鼓了鼓臉,不想搭理他。
“誒,”小豆子戳戳秧寶的背,“你家親戚是不是當(dāng)大官的,我看他們幾次過來都開著吉普。你坐過嗎?是不是跑的老快?特威風(fēng)?”
“開車的是張棟叔叔,張叔叔是司機(jī),不當(dāng)官。”
“哦,給人家開車的啊。那你坐過嗎?”
秧寶搖搖頭,她沒坐過張棟的車。
小豆子一聽好不失望,他還想聽聽坐吉普是什么感覺呢。
說話間,三人到了興南街。
街道好寬,路兩旁栽種著國槐,淡淡的路燈下幾乎看不到往來的車輛。
很多小朋友在街上打鬧、玩耍、放炮、點(diǎn)噴花,比誰手里的燈籠好看。
沒出來之前,秧寶覺得自己的蓮花燈最好看,出來一看,真是民間出手藝人啊!很多小朋友手里的燈籠都是家里長輩幫忙扎的,一個比一個好看。
蓮花燈一層又一層,真就跟盛開的蓮花一樣。走馬燈,有唐僧師徒,有桃園三結(jié)義,有水滸一百零八漢(這個真就好牛),還有裝了燈泡的龍燈,四五個小朋友舉著在街上擺尾而行,龍嘴里是一只大燈泡,身子里裝著一個個小燈泡,黃紙糊身,紅紙剪鱗,真的好好看。
還有人趁機(jī)做了糖葫蘆、烤了紅薯、花生來賣。
天太冷,懿洋帶著秧寶轉(zhuǎn)了圈,就回來了。
周教授喝得有點(diǎn)醉,拿著懿洋、蘇子瑜的試卷手舞足蹈地跟顏明知說著什么,很是興奮。竟革已經(jīng)呼呼睡著了,子瑜洗漱去了。
沐卉拿著掃帚疙瘩在廊下給懿洋、秧寶掃了掃身上的雪,摸摸秧寶冰涼的小臉:“好玩嗎?”
“嗯嗯,”秧寶點(diǎn)點(diǎn)頭,把蓮花燈遞給爸爸,比劃道,“有人舉著龍燈跑,那龍尾長長的好好看哦。”
顏東錚笑問:“想要?”
“爸爸會做嗎?”
顏東錚有看到子瑜買回來的各色紙張:“爸爸明天給你做一個小號的。”
秧寶歡呼一聲,抱住顏東錚的腿樂道:“謝謝爸爸。”
洗漱后,秧寶沒急著上床睡,穿著棉質(zhì)的小兔子睡衣,趿著棉拖,拿了蠟燭讓爸爸給她把兩只宮燈點(diǎn)上,她要拉滅燈泡放在臥室里用。
顏東錚找來火柴給她點(diǎn)上,一個放在窗下貴妃榻旁邊的地上,一個放在床尾。
“好了,快上床睡吧。”
“我還不困哦,”秧寶抱出買的絨花和陶瓷娃娃給他看,小三輪車放在前院了,“爸爸,我挑的,你看這花美吧,明天我要扎四個小辮,這一對小杜鵑夾在上面,這一對石榴花夾在下面的小辮上。”
顏東錚接過來打量下,不得不說做的很是精美:“明天爸媽帶你們?nèi)リ愂迨寮易隹停粚π∞p吧,就戴這對石榴花。”出門要戴帽子,頭頂上戴花要壓扁的。
“哦。”秧寶應(yīng)了聲,給他看自己的陶瓷娃娃,一家9口,“這是爺爺,你、媽媽……宋阿姨。”
“缺了一個,”顏東錚笑道,“再過十來天,你俊彥哥哥該來咱家住了。”
“哦,我忘了。”秧寶不好意思地抓抓臉,“改天我再買一個添上。”
沐卉拿著兩個毽子從前院回來,丟給秧寶一個,拿著另一個當(dāng)場踢了幾個,還別說,挺有意思的。
秧寶把毽子放在拖鞋上,使勁一踢,毽子連帶著她的小棉拖一起飛了。
顏東錚忙抬手接住毽子和斜飛出去的拖鞋,差一點(diǎn)鞋就砸在秧寶放在高幾上的一個民國花瓶上了。
“別玩了,明天再踢。”
沐卉收起毽子點(diǎn)點(diǎn)頭,翻看著手中包著方孔錢布料上的針角道:“梅香的針線活真好,我縫了幾個都不行,她接過去沒一會兒就做了倆,你看這針角,又細(xì)又密。對了,她說平常光做飯、洗衣打掃,一個月拿18塊錢,她虧心的慌,想把一家人的針線活也接過去。她會納鞋底、繡花,說想給一家人做幾雙春夏穿的布鞋。”
“可以。”相比皮鞋、買的解放鞋、白球鞋,顏東錚更喜歡穿布鞋,“家里不是有張縫紉機(jī)票嗎,改天買臺縫紉機(jī)回來給她用。”
沐卉應(yīng)了聲,抱起秧寶上床道:“我們睡了,你出去關(guān)下門。”
秧寶掙扎道:“媽媽,我還不想睡。”
“那你跟爸爸玩去吧。”沐卉每天早早地哄睡秧寶都會坐在貴妃榻上盤腿坐會兒,修練她的精神力。
秧寶立馬朝爸爸張開雙手,并扭頭對媽媽道:“我今晚跟爸爸睡。”
“行。”
說要玩的秧寶,其實(shí)一到爸爸的床上,沒翻兩個跟頭,就四肢一攤,打起了小呼嚕。
顏東錚好笑地幫她調(diào)整好睡姿,蓋上被子,披上大衣出門去給幾間屋子加煤。
剛走出門,就見王大海提著一簸箕煤塊,拎著鐵撳穿過垂花門走來。
顏東錚過去幫忙打開操作口:“這幾天不用起那么早,幾個小的還沒開始上學(xué),七點(diǎn)多再起也不遲。”
王大海笑道:“習(xí)慣了。”
翌日一早,王大海夫妻還是照常起床。
清掃完前院的雪,沒急著把雪往外挑,王大海脫掉打著補(bǔ)丁的軍大衣,先打了套軍體拳。
竟革昨晚睡的早,天剛蒙蒙亮就醒了,聽到前院的動靜,穿上衣服,拿著帽子就沖出了門,一看王大海那動作,雙眼一亮:“王伯伯你會武?”
王大海一套打完,收回手腳,笑道:“這可不是什么武功,是我們部隊(duì)?wèi)?zhàn)士訓(xùn)練用的軍體拳,要學(xué)嗎?”
“要要要……”竟革點(diǎn)頭如搗蒜。
“那行,來先跟著我活動一下身子……”
竟革學(xué)習(xí)也許不行,學(xué)這個那腦袋瓜子真是好使,沒一會兒就記住了所有的動作,且身手靈活多變。
一早上結(jié)束,都能在王大海手下走幾招了,把個王大海歡喜的,直跟顏東錚道:“是個當(dāng)兵的好苗子!以后寒暑假你跟蘇老說說,讓他去軍區(qū)大院跟著張棟參加訓(xùn)練吧。”
“先讓他跟著你訓(xùn)練,若是能堅(jiān)持到暑假就把他送去。”
昨天中午,蘇老打電話,說元宵節(jié)當(dāng)天在大院辦認(rèn)親宴,他那邊請了很多親朋,讓一家人早點(diǎn)過去,他帶著都認(rèn)認(rèn)人。
親都要認(rèn)了,顏東錚也就不怕給蘇家添麻煩了,竟革真要有意往部隊(duì)發(fā)展,還真得蘇家?guī)兔υ谏厦婵醋o(hù)一二,實(shí)在是這小子桀驁難馴,進(jìn)了部隊(duì),怕也不少惹麻煩。
吃過飯,周教授帶著試卷興沖沖地坐公交走了。顏東錚帶著子瑜、懿洋給秧寶做了一個03 米長的小龍燈,教沐卉用棉紙畫了一個宮燈,看了眼時間,十點(diǎn)多了,這才提著兩瓶好酒,兩條好煙,一條火腿、一只風(fēng)雞、兩盒點(diǎn)心,和沐卉帶著幾個孩子坐公交去陳豐羽家。
陳家住在長安街附近,離琉璃廠很近。
是一個四進(jìn)的大宅子,不過他們只在二進(jìn)處分了東廂三間和一個小小的旁房。
住著他父母、他弟一家三口、他家五口和他小妹,那個擠啊,客廳只有小半間,后半間隔出來住著他弟夫妻。
另兩間屋子分別是他們夫妻帶著小女兒住一間,他父母帶著家里的小子一間。
旁房住著他小妹,一個剛從海南回來的知青,他還有一個弟弟在東北沒回來,另一個大妹嫁出去了。
廚房是挨著旁房搭的一個小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