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奸人當?shù)莱黾橛嫞?)
王衡抱著靜楓,像兩尊雕刻在一起的石像。靜楓迷離之中還是想掙脫。王衡說:“靜楓,你不要倔強,要聽我的話。你聽我說,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共度余生。”
靜楓抹去睡意,清醒過來,對王衡說:“我在你心目中,一定不賢良淑德。”
王衡說:“徐姐告訴過我,和你這樣的女人打交道,我就是要費事。你識文斷字又身懷絕技,不可能老老實實任由男人的擺布。我現(xiàn)在真的很累。打仗累,想讓你理解我也不容易。”
靜楓說:“你的意思就是,天底下,無論男人女人,只要你相中的,就要任由你的利用和差遣對不對?”
王衡說:“靜楓,我是你丈夫,云昭的父親。你對我這樣誤會冷淡,我很心痛。”
靜楓說:“我更心痛。你是我丈夫不假,可是你什么地方體現(xiàn)過一個丈夫?qū)ζ拮拥膼圩o?你同時愛徐姐,愛惜蕊,又有多少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王衡說:“你和李淳風走得近,我也沒有因此而限制你,打罵你,因為我相信你。我給你自由,你也要給我留些余地才對。”
她不肯承認她愛的這個男人無論身心都曾屬于過別的女人。此時此地也許屬于她,但是他時他地又會重演之前的一幕一幕。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戲弄的玩偶。
她說:“你只不過是想借我之手利用李淳風。”
王衡問:“你是這么看我的?”
她說:“難道我不該這么看你?”
王衡說:“我若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出此下策。”
她說:“所以,你對所有人皆是這般。”
王衡說:“隨便你怎們認為吧。現(xiàn)在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他單臂抱著她,在并不寬敞的幽暗的石洞里快速飛檐走壁地轉(zhuǎn)圈,想找到出口。他邊在石壁上快跑,邊說:“靜楓,我們每個人誰都不比誰高尚。遇到同樣的情形你不一定會比我做得更好。惜蕊是我朋友的女兒。我希望你能容得下她。”
靜楓說:“我容忍她,她能容得下我么。更重要的是,她會對你好么?”
王衡不得不將自己分成兩半。一半是男人。他需要找出口,需要出去繼續(xù)指揮。另一半則是女人。他需要按照女人的想法、站在女人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他說:“靜楓,如果沒有你,我看到惜蕊,也會覺得賞心悅目,心情大好。可是見了你,我覺得她就像一幅草圖一樣失了顏色。她在我心目中是單薄的,而你是有血有肉的。她讓我覺得想去爭取,而你讓我覺得你就是另一個我。”
他被自己的話繞迷糊了。不再繼續(xù)說。然而出口仍沒有找到。他正眉頭緊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空蕩蕩的暗室之中傳出一些聲音。他感覺這間近乎圓形的石洞仿佛被分割成黑白兩處,而他和靜楓就在一個陰陽魚的中間懸掛著。陰陽魚在緩慢地旋轉(zhuǎn),他們也跟著一起旋轉(zhuǎn)。那個聲音說:“王衡,你現(xiàn)在是在生死之間,你知道嗎?”
王衡聽見這聲音,感覺與綠度母的聲音極其相似,幾乎就是同一個人。他問:“你是誰?是不是綠度母菩薩?”
那個聲音卻說:“我是無形無相的。我可能是綠度母,但現(xiàn)在我就是陰陽魚。你知道陰陽魚代表什么嗎?在你們眼里,陰陽可以是白天黑夜、是夏和冬,是男和女,是左和右,是高和矮,是胖和瘦。一切都是相對的。但是它同樣也可以是生和死。死生就在一處,不分離,不融合,不妥協(xié),但可以互相轉(zhuǎn)化。”
賀魯歇息過來,又有了氣力。惜蕊看著他,說:“不久我們就能徹底重聚了。”
賀魯說:“是啊。希望我能給你一個好的未來。”
惜蕊說:“你真的不介意我曾經(jīng)在別人身邊?”
賀魯說:“你本來就是我的,只不過別人借用了一下而已。如果還回來,就還是我的,我有什么不可接受。”
惜蕊想起,她與賀魯?shù)拇_是有私情。這本來為賀魯?shù)母赣H劫越所不能容許。但卻是那么自然而然,沒有什么能阻止。
這件事情,王衡知不知道呢?似乎不重要。他可能知道。對這種事情,他和惜蕊也似乎聊過。好像在他眼里,女人的貞潔的確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能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地步。
他曾說:“有一句很俗很俗的話,叫寧娶妓為妻,不娶妻為妓。意思就是即便一個女人曾經(jīng)是個妓女,一旦她決定從良,改邪歸正,也應該給她機會去做一個好妻子。但是如果一個婚前是貞潔女子的女人,結(jié)婚后卻走上邪路,紅杏出墻,還不如前者。”
所以,應該說王衡也不在意。至少在語言上他曾經(jīng)如是說,如此表白過。兩個男人,在這個問題上,都在體現(xiàn)他們各自的大度。
王衡抱著靜楓,在陰陽魚的中間隨它的慢速旋轉(zhuǎn)而游蕩。他問:“請高人指點,我們怎么才能出去?”
那個聲音說:“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你出去。你是天選之人。我方才說,人是生和死的結(jié)合體。但是一個人的生是要以其他人的死為代價。一個人的快樂需要建立在另一個人的痛苦之上。如果一個活著的人,不能破壞另外一個人,不能以其他人的死為代價而獲得生的解脫,那他就只有轉(zhuǎn)而攻擊自身,那他就只有承受自身的毀滅。所以一個人,既不能讓生戰(zhàn)勝死,也不能讓死超過生,必須要生死兼容、陰陽調(diào)和,才能獨立于天地之間,才可以維持一種基本的平衡。”
王衡說:“菩薩所言極是,我雖聽不大懂,但不得不心悅誠服。可是我們怎么能出去呢?”
那個聲音說:“你需要戰(zhàn)勝你自己的心魔方能出去。”
王衡說:“如何戰(zhàn)勝心魔?”
那個聲音說:“你把你的心給我,你無心了,當然就沒有魔障了。”
王衡說:“我的心給你,我倒是愿意。可是我死了,難道我的魂魄自己出去嗎?那豈不成了鬼怪?”
那個聲音說:“我不是真的要你掏心挖肝。我是想讓你走過你眼前這面鏡子。你穿過這面鏡子,渾濁之心就留在古堡之內(nèi),身上的障氣得到蕩滌,耳清目明,力量倍增,才好御敵。”
王衡問:“鏡子在哪里?”
只見眼前如同水波紋一般出現(xiàn)一面搖搖晃晃的鏡子,并不穩(wěn)定,也不能算是一面真正的鏡子,卻像一層不薄不厚的水墻。王衡問:“這就是菩薩所說的鏡子?”
那個聲音回答:“正是,正是。”
王衡說:“好,那我穿過去。”
靜楓說:“將軍,你真的敢穿過這個東西?”
王衡說:“現(xiàn)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冒險一試。”
于是他大踏步地,三步兩步就跨越過那面柔軟的鏡子。倏忽間,他和靜楓掉到外面的戰(zhàn)場上。那個聲音卻不曾離去。王衡問:“你到底是誰?”
那個聲音說:“長劍當空天破曉,直插云端上九霄。”
王衡恍然大悟:“是玄通寶劍!”
幽閉的暗室,仿佛與人間隔絕。只有兩個聲音在窈兮冥兮之中交談。賀魯雙手攥住惜蕊的手,說:“我知道怎么出去。但我們兩個人不能一起出去。會被王衡懷疑。”
惜蕊說:“是啊。如果我們一起出去,那你勢必不能放我回去。如果是你親手放的我,你沒有理由呀。你為什么要放我?為何不將我擄走,作為人質(zhì),和王衡交換些什么?”
賀魯說:“對。如果你在我手上,我們在一起,王衡會認為你絕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惜蕊說:“那怎么辦呢?”
賀魯說:“我給你指好路線,你自己爬出去。”
惜蕊說:“也好。但是我們又要分別了。”
王衡扶著靜楓站起來。他們雖然在洞穴里呆了好一會,但外面戰(zhàn)場上的廝殺并未曾結(jié)束。這畢竟是兩路軍隊的正面遭遇戰(zhàn)。看著綿延數(shù)里的陣勢,王衡急需一匹馬。正好法圖麥看見王衡,便將身邊戰(zhàn)車上的一匹馬命人解下韁繩,照著馬屁股用鞭子一抽。馬飛奔向王衡的方向。王衡一躍上馬,然后把靜楓也拉上來。馬長得高大,兩個人騎在上面沒有任何問題。
這時,王衡見古堡入口處深陷的部位有兩只女人的手攀附而上。一看便知是惜蕊。他連忙策馬跑向惜蕊。惜蕊爬上來,用手撣身上的塵土。王衡說:“惜蕊,你是怎么上來的?”
惜蕊說:“我也不知道,只是稀里糊涂就爬上來了。”
王衡說:“你可曾與阿史那賀魯在一處?”
惜蕊說:“我沒遇到阿史那賀魯。那道白光之后,我就被拋向一個石室。里面有一尊佛像與當今皇后頗有幾分相似。我也是找了大半天才摸索著出來。”
其實佛像是阿史那賀魯領(lǐng)惜蕊出來的時候她自己看見的。
王衡沒有多余的馬給惜蕊,他說:“你先在巖壁后面躲著,剩下的仗不用你打了。”
惜蕊說:“也好。”
這時,一個如同滾木雷石般的碩大身影從古堡的頂端一躍而下,披頭散發(fā),像發(fā)瘋的雄獅。不用說,肯定是賀魯。
賀魯由于發(fā)怒,合著內(nèi)心的躁動,將渾身的氣力,甚至肌肉,都膨脹得比平時更雷霆萬鈞。這次他也不同王衡對話,也不與他一人過招,而是開始發(fā)功,將周遭地面上的沙土都用勁風鼓動起來,一時間暗無天日,陰陽顛倒。王衡差點被從馬上吹下來。
靜楓問:“將軍,怎么辦?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
王衡說:“別急,有玄通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