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一連幾個星期,她和那男人沒有近距離的接觸,每次從門口過,她的心都七上八下,無處安放。沒看到他時,僥幸又輕松;看到他時,要裝作沒看見,心跳如鼓,表面則淡定目無他物。
那日他要走了號碼,卻從沒有陌生電話打來,亦或短信騷擾。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偶爾幾次碰面,好像什么都沒改變過。
陸強也沒有故意為難,好像真的給她時間考慮。在外人面前,笑著問候一句,得體又友好,偶爾瞟他一眼,總能對上那雙侵略的目光,一絲壞笑,一絲篤定,好像她在他的掌控中,從未逃脫過。
盧茵狠狠瞪他一眼,賞個背影過去。不知何時起,對他的懼怕消失了,總覺這男人嘴臉可惡,恨得她牙癢癢。
但無論是什么心態(tài),不可否認,她的生活被他攪亂了,就像長了針眼,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一時半會兒除不掉,想忽略,又不斷在眼前晃。
……
周五傍晚,盧茵心血來潮,去市場買了菜,想自己做頓好的。
她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往家走,在小區(qū)外的餐館前,碰到一個熟人。她幾乎瞟一眼,就認出了他,那身影太熟悉,以至于不用特意搜索就能辨認。
盧茵迅速扭過身,邁了半步,已經(jīng)遲了。
后面一道聲音,“茵茵?”
盧茵停下,那一刻,她表情幾近扭曲,下意識想逃開,那聲音尋過來:“盧茵!茵茵?”
她背對著沒有動,很快,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繞到她的前頭,兩人隔了一米的距離。盧茵低著頭,手上攥緊袋子,沒有看他。
“真的是你,”那聲音能聽出幾分驚喜,頓了頓,慢慢轉(zhuǎn)成小心翼翼,“我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br/>
盧茵垂著眼,恰巧能看見他的鞋尖,從前油黑锃亮的皮鞋,現(xiàn)在布滿灰塵。眼睫抬了抬,他襯衣下擺掛在西褲外,邊角皺的像抹布,如此狼狽邋遢的形象,是她從沒見過的。
她終于對上他的眼睛,笑了笑,她知道,笑的應(yīng)該不好看。
劉澤成見她笑了,也咧起嘴角,看她手里拎的東西:“去買菜了?”
盧茵‘嗯’了一聲,沒有別的話。
劉澤成又往她手上掃了幾眼,透明的袋子,一目了然,里面有洋蔥、排骨、西蘭花及兩瓶白酒,沒有鯰魚和西芹。
他眼神暗淡,苦笑了下:“家里來客人了?”
“沒有?!北R茵說:“我自己吃?!?br/>
他頓了頓,像嘆一口氣:“也對,自己做的才最健康?!?br/>
說完這句話,詭異的安靜了幾秒,劉澤成尷尬輕咳,想抬手擋一下,意識到手上都是累贅,半道兒又放了下來。
盧茵這才注意到他的雙手,一邊是大兜兒的零食和日用品,另一邊提了三包尿不濕及打包的飯菜,肩膀斜跨著女士背包。她的心無可抑制的疼了下,盧茵承認,直到現(xiàn)在她仍然做不到無動于衷。
腳尖轉(zhuǎn)了個方向,她想離開,劉澤成卻格外話多:“今天吃的鯰魚。想到咱家門口…”意識到不對,他趕緊改口:“這兒門口做的不錯,趁著今天有時間,就過來吃了…”
他聲音模模糊糊,帶著若有似無的眷戀和悔意,一雙眼貪婪的盯著她臉,不愿移開。
又過幾秒,劉澤成往前挪動寸許,終于問出來:“茵茵,你過的還好嗎?”
他眼帶柔情,仔細描摹著她的五官,想把心底那股疼惜表現(xiàn)在臉上。
盧茵淡笑:“就你看到的這樣,上班、賺錢、做家務(wù),偶爾做頓好的犒勞自己?!彼龖c幸不是兩個月前碰見他,最起碼現(xiàn)在臉色是紅潤的。琢磨了下他的心情,問一句:“當爸爸的感覺好嗎?”
這句話輕飄飄問出來,劉澤成一堵,聽出她的奚落。曾經(jīng)被他無情揮霍的平靜生活,對現(xiàn)在而言,都是奢侈。默了默,他低聲說:“沒,還有一個月呢?!?br/>
剛說完,后面有人喚了聲:“老公?”
劉澤成一激靈,趕緊應(yīng)了聲,招呼沒來得及打,就往飯店門口跑。
門口走出個女人,肚大如鍋,扶著腰,站在臺階上。
那人嬌嗔:“老公你干嘛呢?”
“這不等你嗎?!彼斐龈觳?,遞到臺階上,讓她扶著下來。
女人抱怨:“這什么破地方??!廁所臟死了,再不來第二次?!?br/>
劉澤成悶頭不吭聲,兩人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
女人忽然問了句:“剛才見你跟人說話呢,我沒看清,那誰???”
劉澤成一驚,垂下眼:“沒誰,一個同事?!?br/>
女人‘哦’了聲,也沒追問,絮叨著:“腳酸,回家?guī)臀夷竽螅^發(fā)也該洗了…對了,你沒給我買洗發(fā)露…”
劉澤成應(yīng)著,狀似無意的回了下頭,原先站的位置空無一人,哪兒還有那女人的身影。
盧茵回到家,洗過澡,換了身衣服,去廚房準備晚飯。
她行為如常,和平時沒什么不同。
燒水,焯排骨,沖掉血水后,裹上干淀粉,下油鍋煎至金黃色;西蘭花摘凈,拍蒜瓣剁成粒狀,油鍋七成熱,投進去快速翻炒…
她動作嫻熟,手腳利落,兩道菜很快端上桌,又倒了半杯酒,坐下來,遲遲沒有動筷。
總覺得太單調(diào),又從冰箱翻出半包蝦仁和青椒,蝦仁用水洗凈控水,青椒切成小塊兒。
分別裝盤后,她開始處理洋蔥,剝掉外皮,用刀橫著切開,沒過幾秒,一股辛辣味道充斥在空氣里,眼睛一陣刺痛,眼淚不受控制從淚腺流出來,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又切一刀,眼睛里的水比之前還洶涌。
材料逐一下了鍋,她眼睛仍然疼的睜不開。盧茵放下鍋鏟,擰開水閥,弓身湊過去,用水沖洗。
她想到了那次,兩人剛搬進來不久,共同組建的小家,哪里都是幸福,做什么都是浪漫。那時盧茵還不會做飯,山藥外皮沾到皮膚上,又癢又疼…兩人擠在巴掌大的廚房里,劉澤成捧著她的手,涂了陳醋,輕輕的吹…
這一想,心思就飄遠了,閥門水流如柱,炒鍋里的菜滋滋響,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燒焦味道終于喚醒她,盧茵一驚,猛的掰下水閥,這邊沒等關(guān)掉煤氣,一股加壓的水柱朝她沖來…
她情急下把水閥掰斷了。
只一瞬間,盧茵全身濕透,白色背心貼在皮膚上,水花四濺,整個廚房都下起雨。
盧茵蒙了一陣,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用手堵水閥。老住宅,設(shè)備陳舊,水閥年久失修,本就脆弱不堪,平時用時小心謹慎,沒想今天失手給掰斷了。
盧茵跑回客廳,拿手機打給保安室,她清楚記得,剛才回來時見到的是老李,上次廁所跑水,就他給修好的。
電話很快接通,她焦急說:“李師傅,您快過來看看,我家水閥又斷了,往外冒水呢。”
那邊靜了片刻:“你家有沒有工具?”
“沒有。”說完一愣,“…李師傅呢?”
那邊低笑:“李師傅有事,和我換班了,這兒只有一個陸師傅?!?br/>
盧茵急的直跺腳,把目光投向廚房。
陸強問:“用不用?”
盧茵咬了下唇:“…用?!?br/>
他又問:“哪個位置斷了?”
她試著形容:“廚房的,水閥…出水口…”
陸強‘唔’了聲。
盧茵完全亂了:“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那邊極淡定,聲音低低啞啞,伴著沉穩(wěn)的呼吸:“待著,等我來?!?br/>
掛了電話,盧茵的心竟莫名安定下來,抹了把臉上的水,她又跑回廚房堵水閥。
沒過五分鐘,陸強趕來,盧茵跑去給他開門。
門開那刻,他鼻翼煽動,皺起了眉。盧茵立在門前,形象狼狽搞笑,他從上到下掃了一眼,目光落回她胸上,眸光一暗,立即看向她的臉。
陸強走進來:“哭了?”
盧茵吸吸鼻子:“沒有。”
他逗她:“那被水澆的?”
盧茵這次沒理他。
這是陸強第二次來她家,之前只站在走廊,不知里面什么樣。
屋里窗戶緊閉,開著空調(diào),不大的空間,充斥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把所有窗戶都打開,接著去廚房關(guān)了煤氣閥。
盧茵緊跟著他,焦急催促:“你在做什么?能快一點兒嗎?”
廚房還在下雨,陸強脫了外套,里面是件黑色裹身T恤,瞬間就被澆濕了。
他抽空瞧了她一眼:“你這什么鼻子,有股怪味兒,聞不到?”
盧茵一愣,才想起剛才本來要關(guān)煤氣,水管就爆了?;鸨粷矞?,所以她一時忘了關(guān)。
一陣后怕,盧茵往前幾步,要開排煙罩。
還沒碰到,被他斥了聲,她縮回手,陸強說:“沒點兒常識?排煙罩打火會產(chǎn)生火花,容易引起爆炸。”他拿起兩條毛巾對折幾下,見她眼睛紅紅,又放軟口氣:“也沒事兒,這種情況多是煤氣大量泄漏…不過還是小心點好?!?br/>
盧茵抿唇站在門邊,沒吭聲。
陸強笑了下,收回目光,把手上的毛巾纏在水管上,拿繩子綁緊。得到緩沖,沖天水柱立即不見了,水流順著毛巾流到水槽里。
盧茵瞪大眼,才知道,這樣也可以。
陸強說:“遇事兒就知道哭,動腦子想想怎么解決…比哭管用?!?br/>
“是你讓我等著的?!北R茵小聲辯駁。
“我讓你等,你就等?”
盧茵:“…”
“呵,這會兒知道聽話了?!彼吡寺暎骸拔疫€讓你跟我好呢!怎么不聽呢?”
盧茵張了張口,想頂他幾句,可總覺得現(xiàn)在氣氛挺怪的,便沒有出聲兒。
陸強打開工具箱,拿出鉗子扳手、金屬扣和嶄新的水閥,嘀咕了句:“成天瞪老子,眼睛歪沒歪?也就仗著老子得意你,不跟你一般見識?!彼D了頓,聲音小很多:“要是別人,就這暴脾氣,眼珠子給他摳下來?!?br/>
他半蹲著,往金屬扣上纏膠帶,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她聽沒聽見。余光里,一雙小腿筆直站在半米外,幾根腳趾圓滾滾,透著淡粉色,乖乖待在拖鞋里。手上動作慢了,他抬起頭,眼睛順著上去,這女人渾身水光,穿一條家居七分褲,白色的背心緊緊裹著身體,曲線畢露,頭發(fā)松散綁在腦后,幾縷發(fā)絲貼在頰邊。
陸強想起那個雨天,混沌模糊的車窗外,她突然出現(xiàn),那刻起,一抹凄美的白,改變了他眼前的世界。
也是她,讓他知道,心動是種什么感覺。
盧茵被他瞅得發(fā)毛,下意識往后退一步。
陸強口干舌燥,問了句:“藍色的?”
作者有話要說:淡定,淡定,時機未到,目測還有好多章,茵茵差點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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