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問情 (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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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問情(三下)
“先把西醫(yī)的所有手段都使出來然后我再安排中醫(yī)”閻錫山嘆了口氣將目光轉(zhuǎn)向昏迷中的趙戴文
瘦離奇的瘦這位和他并肩奮斗了多年的兄長此刻干瘦得像一堆枯柴暗黃色的皮膚下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仿佛全身的血肉都早已被被燒盡了般此刻只剩下經(jīng)絡和骨頭
他的血肉是為了晉綏系而耗盡的而現(xiàn)在的晉綏系又如此令他失望想到導致趙戴文吐血的真實原因一瞬間素來意志堅定的閻錫山心里竟然涌上了一股濃濃的悔意但是很快這股悔意就被他的理智壓下去了從兩只眼睛里射出來的目光也變得愈發(fā)冰冷
這是一個無奈的選擇除非自己和趙承綬等人都學趙戴文那樣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否則向日本人妥協(xié)就是晉綏系唯一的出路
晉綏軍不是沒有戰(zhàn)斗過抗戰(zhàn)開始的第一年倒在沙場上的將士數(shù)以十萬計可戰(zhàn)斗的結(jié)果怎么樣呢綏遠自立門戶了晉北、晉東全都丟了自己和趙戴文辛苦積累了二十余年的工業(yè)體系轉(zhuǎn)眼間就全都歸了日本人如今大伙只剩下晉西一隅之地立足還得跟衛(wèi)立煌的中央軍平分再打下去晉綏軍除了全體成為烈士紀念碑上的一堆名字外還能剩下什么
不光晉綏軍不行中央軍這三年多來同樣是屢戰(zhàn)屢敗喪城失地懸殊的工業(yè)與軍事力量差距使得中**隊根本沒有力量反抗如果不是日本人的兵力有限而入川的道路又實在艱難的話恐怕眼下重慶早就插滿了日本人的膏藥旗蔣光頭和他的黃埔系也早就轉(zhuǎn)進青海繼續(xù)去做以空間換時間的春秋大夢了
唯一有希望頂住日本人的辦法恐怕就是像八路軍那樣把自己變成老百姓的一部分依靠中國土地的廣袤和人口基數(shù)的龐大死拖干耗直到耗得小鬼子自己堅持不住了主動撤走可那樣做的話又拿什么來保證晉綏軍的純粹性新軍的前車之鑒就在那明擺著采用了八路軍那套辦法的新軍在兩年不到的時間內(nèi)就徹底赤化了司令長官部想安插人手安插不進去想武力解決卻豁然發(fā)現(xiàn)這支軍隊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其他幾路晉綏軍主力不拿出玉石俱焚的決心根本不可能將其拿下
為什么閻錫山在夜深人靜之時不止一次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哪里對不起新軍對不起續(xù)范亭等人竟然令他們離開之時如此義無反顧答案仿佛只有一個那就是對方被洗了腦瘋狂地癡迷于某種信仰可因為對方掌握了某種理論自己就只能將辛苦多年打下的基業(yè)拱手相讓么憑什么如果會背幾句經(jīng)文就可以奪人家產(chǎn)的話那和江湖上四處招搖撞騙的和尚道士有什么區(qū)別(注1)
不可能閻錫山不是趙戴文絕對不能準許自己花費半生心血打造的晉綏軍被人喊幾句口號就輕飄飄拿走這份基業(yè)不止是他閻錫山的也是趙承綬、王靖國、孫楚等人的他們當中任何人都沒資格把這份基業(yè)交出去只能盡最大努力維護著它推動著它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老總趙先生醒過來了好像在叫您的名字”正沉浸在滿腔孤憤中不可自拔之時耳畔突然傳來貼身西醫(yī)楊麻子的聲音“不過請老總千萬別再刺激到他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知道了你去外邊等著沒我的命令不準離開”閻錫山狠狠地橫了楊麻子一眼快步走向趙戴文
“是”楊麻子答應一聲轉(zhuǎn)身離開才走了幾步又聽見閻錫山低聲命令“還有你們幾個在這里愣著干什么都到外邊候著去”
這句話明顯是對趙承綬等人說的“是”眾人知道閻司令長官心里頭不痛快趕緊低聲答應著結(jié)伴退向了門外
閻錫山?jīng)]功夫再理會他們收拾起紛亂的思緒慢慢走向正在輸液的病人病榻上的趙戴文也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掙扎著將頭扭過來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僵了僵然后都本能地選擇將眼睛挪開仿佛彼此的眼睛里都藏著一顆炸彈般再不挪開就要把兩個人一道炸得粉身碎骨
“次壟兄我的次壟老哥你何必你何必如此大動肝火”片刻猶豫之后閻錫山再度挪動腳步向病人靠近滿臉堆笑嘴巴里發(fā)出一連串的抱怨聲“你看你看看都七十多歲的人了萬一萬一落下什么病根兒讓我讓我如何跟天下人交代啊”
“百川”趙戴文艱難地笑了笑低聲呼喚“你我你我兄弟之間就不用說這些場面話了吧我都七十多歲的人了早死兩天晚死兩天其實沒啥差別”
“次壟兄次壟兄你這話怎么說的”閻錫山的臉色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想說幾句反駁的話又怕再度刺激到趙戴文令對方徹底就此長眠不起直憋得眼睛發(fā)紫額頭發(fā)黑鬢角處汗珠淋漓而下
“百川我不是跟你賭氣才這樣說的想當年咱們一道回國發(fā)動革命的那些山西籍老鄉(xiāng)到現(xiàn)在還活著的恐怕一個巴掌都能數(shù)清楚比起他們我的確是活得時間太長了”看出閻錫山心中的尷尬也明白對方在忌諱著什么趙戴文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補充
在絕望之后他不想再跟閻錫山再爭執(zhí)先前的話題了對方不是個可以輕易改變決心的人既然已經(jīng)跟日本人開始了接觸就不可能再拉得回而他自己三十年來盡量不讓自己在晉綏軍中影響力太大以免兄弟反目如今這個決定的結(jié)果終于徹底體現(xiàn)了出來是甜是苦只有自己清楚
“次壟兄你千萬別這么說”聞聽此話閻錫山心中的負疚感更深訕訕笑了笑伸手去抓趙戴文干瘦的手臂“我還等著跟你繼續(xù)并肩作戰(zhàn)呢如果你現(xiàn)在就走了讓我今后有了難以決斷的事情找誰去商量”
后半句話他幾乎是發(fā)自肺腑說著說著眼睛就濕潤了起來淚水瞬間就淌了滿臉趙戴文見狀忍不住又低聲嘆氣“唉你也不用這么謙虛我老了很多想法早就跟不上你的思路了一直厚著臉皮給你瞎出主意實際上純屬添亂我知道你是看在咱倆多年的....”
“次壟兄你千萬別這樣說千萬別這樣說你如果這樣說我除了立刻辭職外就沒有任何選擇了”閻錫山急得滿臉是淚抓住趙戴文的手輕輕搖晃“我知道最近一些決定不合你的心思可我可我真的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啊”
“我知道我能理解我真的能理解”趙戴文不愿在沒意義上的話頭上浪費所剩無幾的體力搖搖頭強笑著回應“我不想再說這些了時間不多了趁著我還清醒咱們說些別的”
“說些別的說些別的”閻錫山如蒙大赦趕緊用力點頭只要不涉及到對日妥協(xié)的事情其他問題此刻他都愿意遷就趙戴文畢竟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可以放心將后背交給他的朋友真的讓對方抱憾而去他閻某人恐怕在今后的日子里永遠無法心安
趙戴文的手微微一緊抓著閻錫山的手腕兒低聲求肯“我家宗復你是知道的他性子激進行事荒唐這些年有我這個當?shù)脑诓艣]人愿意難為他......”
“我知道我知道年青人么誰不是這樣過來的”明白趙戴文是在托孤閻錫山毫不猶豫地答應盡管在軍政衛(wèi)給他的密報里早已經(jīng)多次點明趙宗復與赤色份子往來密切
趙戴文的眼睛里明顯流露出感激之色想說一些客氣話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再度將手指緊了緊示意自己相信閻錫山的承諾
閻錫山立刻將另外一只手壓上去雙手握住趙戴文冰冷的手掌“我跟你保證只要我閻百川活著的一天就沒人敢動宗復”
老朋友只有這么一個獨子他不想讓老朋友將來在忌日的時候連個上香的后人都沒有至于趙宗復思想上傾向于延安的事情倒也沒什么可怕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趙宗復思想再離經(jīng)叛道也不過是個秀才況且他的出身早就決定了不可能完全接受延安方面那一套“等貴賤均貧富”的理論(注2)
“那那我就沒什么不放心的了”趙戴文艱難地笑了笑眼角處緩緩淌出兩行清淚誰都無法輕易放棄已經(jīng)到手的利益以當年中山先生的偉大晚年時還戀戀不舍權(quán)位還要讓所有國民黨員發(fā)誓效忠于他自己閻百川只是一介地方豪強自己怎么能指望他把國家民族放置于私利之上以前不是閻百川讓自己失望而是自己太高看了閻百川太高看了晉綏系這個小團體了
以為老朋友落淚的原因是由于自己答應永遠保護趙宗復閻錫山心里登時又輕松了不少握著對方的手繼續(xù)許諾:“你不是矢志辦學么等哪天不打仗了就讓宗復去做咱們山西省的教育廳長以后他的桃李滿天下你一直堅持的教育興國理念也能得到推行”
“那那我真的是死而無憾了”趙戴文被閻錫山給出的“回報”嚇了一跳愣了愣笑得愈發(fā)凄涼“百川你公務繁忙我就不在這里給你添麻煩了安排輛車送我回去吧別因為我的病耽誤了你處理公事”
二人合作這么多年恐怕這次是趙戴文對閻錫山最客氣的一次客氣到讓閻錫山根本無法適應雙手握著趙戴文的手卻根本無法將其焐熱也從對方掌心里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他知道這份寒冷來自何處卻根本找不到化解的辦法在病榻旁又站了好一會兒見趙戴文的雙眼又已經(jīng)合上只好輕輕嘆了口氣松開手緩緩走向門口“化之安排救護車送次壟先生回去再從安排張子仁醫(yī)生給他復診一次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次壟先生早日康復”
“是”機要秘書梁化之大聲答應著轉(zhuǎn)身跑去安排醫(yī)護人員和車輛
閻錫山回頭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窯洞心中一瞬間也覺得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平素看不見摸不到卻令他無時無刻不感到溫暖如今融融的暖意卻隨風而去任他如何努力都再也無法將其抓在手中只留下?lián)]之不去的遺憾
“老總那騎一師的事情.....”見閻錫山半晌都不說話王靖國走上前硬著頭皮提醒眼下的確不是該提這個茬的時候但事關(guān)晉綏軍的安危他不得不迎難而上
好在閻錫山也分得清輕重緩急想了想用極低的聲音回應“先擱置吧你們兩個誰也不要走漏風聲特別是你趙印甫我知道你心軟但對于這種腦后生者反骨的人絕對心軟不得咱們等上一兩個月先把姓鄒的調(diào)回來述職然后再找個沒有隱患的方式解決掉趙瑞和其他人的問題盡量不要弄出太大動靜以免影響到軍心”
“是”王靖國和趙承綬兩人趕緊答應用身體語言表示自己完全服從司令長官的命令
“還有”閻錫山狠狠咬了咬牙眼睛里涌現(xiàn)了一絲怨毒“治安你回去后代表我發(fā)一份電報給重慶催討一下今年該劃撥過來的軍餉和各類補給按八個集團軍的編制要咱們晉綏軍處于抗戰(zhàn)第一線理應多拿一些”
“這.....”王靖國愣了愣有些跟不上老長官的思路從軍統(tǒng)近期的的反應上來推斷晉綏軍跟日本人在暗中談判的事情重慶方面已經(jīng)掌握一些相關(guān)情報在這種情況下還加倍討要糧餉補給豈不是逼著重慶方面主動跟晉綏軍攤牌么
“讓你去你就去”閻錫山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聲補充“別瞎琢磨在跟某些人打交道方面你還差得遠呢”
“是卑職魯鈍多謝老總指點”王靖國迅速明白過來晉綏軍的底氣何在佩服地向閻錫山鞠躬姜到底是老得辣重慶方面越是察覺到晉綏軍跟日寇之間的有勾結(jié)晉綏軍越要把架子擺足只有這樣重慶方面才會認為有希望重新將晉綏軍拉回頭加倍給予各種好處而日本人那邊得知重慶在努力拉晉綏軍回頭也會加大收買的力度讓大伙落到更多的實惠
然而閻錫山此時想算計的卻遠遠超過他的接受能力很快就低聲補充了另外一個具體任務“把姓彭的小子勾結(jié)八路離間咱們跟北路軍關(guān)系的事情也著重在電報里提一下我就不信有人肯為了這個狂妄的小子得罪咱們整個第二戰(zhàn)區(qū)”
注1:續(xù)范亭辛亥元老同盟會會員辛亥革命時任山西遠征隊隊長討袁時任國民軍第三軍第二混成支隊參謀長1935年續(xù)范亭在南京拜謁中山陵時剖腹明志誓于日寇不共戴天1937年奉命組建山西新軍后因閻錫山準備武力解決新軍領(lǐng)導權(quán)問題斷然投向延安
注2:趙宗復趙戴文的獨子燕京大學歷史系畢業(yè)地下黨員曾利用家庭背景為八路軍做出了卓越貢獻1949年后任太原工業(yè)院校長**期間被政敵迫害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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