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微嘆氣，心疼地握住南昭雪的手。</br>　　“雪兒，我們其實(shí)不必管這些，管他誰做皇帝，我們就出京，到邊關(guān)，逍遙自在去。”</br>　　“我不與他們爭皇位，他們誰也不能奈我何。”</br>　　“我們可以走，”南昭雪和他十指相握，“但不是不得不走，而是我們自己想走便走，想留便留。”</br>　　“雍王若是做了皇帝，以他的人品心性，比太子強(qiáng)不到哪里去。</br>　　讓他們?nèi)缭福猴L(fēng)得意，我不痛快。”</br>　　“這和他們能不能奈我們何，沒有關(guān)系，”南昭雪哼道。</br>　　封天極微蹙眉，為難道：“那可怎么辦呢？</br>　　我當(dāng)這個皇帝的話，又要有三宮六院。</br>　　之前你才說過，不讓我人有其它的想法，這可如何是好？”</br>　　南昭雪瞇著眼睛湊近他：“你當(dāng)然別想，一輩子困在那把椅子上，被束縛在那座城里，有什么意思？”</br>　　“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一無所有。”</br>　　“這個形容好，那我不想要亂七八糟的女人，我只想要你。”</br>　　南昭雪張張嘴，現(xiàn)在的封天極，真是……騷話張嘴就來。</br>　　和以前動不動就紅耳朵的那個人，完全不同了。</br>　　“還有別的說的嗎？”封天極問。</br>　　“沒有了！”</br>　　正說著，馬車停住。</br>　　南昭雪挑簾往外看，見前面的馬車也停了，一人從馬車上下來，左看右看，還挺警惕。</br>　　她這一世的父親，南運(yùn)程。</br>　　當(dāng)初還疑惑，怎么阮氏和南運(yùn)程總是行為不一致，后來才知道，別看他們是彼此的枕邊人，但他們屬于不同的主子。</br>　　阮氏是假太子妃的人，而南運(yùn)程，是為雍王效力。</br>　　南昭雪看著南運(yùn)程走進(jìn)紫山朝寺，眼中泛起涼意。</br>　　“要去看看嗎？”</br>　　南昭雪搖頭：“不必，我不喜歡這地方，陰氣陣陣的，不如回府去等他。”</br>　　“也好，”封天極聽著四周鬼哭狼嚎一般的風(fēng)聲，也覺得不舒服。</br>　　“說到南家，我還有東西要給你，本來想過些日子再提，沒想到他竟然來了這里。”</br>　　“是什么東西？”</br>　　“回去再說。”</br>　　馬車啟程，沒回五府，而是去了南家。</br>　　現(xiàn)在的南家，一片死氣沉沉，一點(diǎn)過節(jié)的氣氛也沒有。</br>　　太子覆滅，假阮氏也沒有留下的必要，早已經(jīng)脫身。</br>　　沒了當(dāng)家主母，也沒了小姐，只剩下南運(yùn)程，他哪還有心思管什么節(jié)不節(jié)。</br>　　南昭雪也沒走正門，不想和那些下人廢話，從后門進(jìn)去，避開其它人去南運(yùn)程的書房。</br>　　點(diǎn)亮燈，南昭雪環(huán)視四周。</br>　　自從上回火燒書房以后，她還沒有來看過。</br>　　這次算重修，布局和以前一樣。</br>　　她隨意翻了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東西。</br>　　目光無意中掠過桌子上幾本賬本，忍不住拿起來看。</br>　　賬本應(yīng)該是真賬本，是用來自己看的那種。</br>　　一頁頁翻下去，難夠驚愕。</br>　　“南家的生意不怎么好，這我知道，但怎么差成這樣？連連虧損，已經(jīng)賣了不少鋪?zhàn)印！?lt;/br>　　說完半晌，也不見封天極回答，她轉(zhuǎn)頭看，見封天極并沒有什么意外神情。</br>　　“你已經(jīng)知道？”</br>　　“嗯，聽說了，”封天極點(diǎn)頭，“這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就忘記告訴你。”</br>　　南昭雪翻來翻去，又有個疑惑。</br>　　恰巧南運(yùn)程的書房里也有地形圖，便走過去看。</br>　　“真是奇怪。”</br>　　“怎么了？”</br>　　“你看，他賣的鋪?zhàn)樱蹦险蜒┦种冈诘匦螆D上掠過，“這，這里，還有這，這都是富饒之地，即便生意失敗，南家的根基也是在的，他為什么要賣掉？”</br>　　“或許是因?yàn)椴毁u不行，急需銀兩。”</br>　　“即便如此，一定要賣的話，也該賣那些偏遠(yuǎn)地區(qū)的鋪?zhàn)樱沁叺纳庖膊⒉毁嶅X。”</br>　　“許是因?yàn)槟菢拥匿佔(zhàn)淤u不上價？”</br>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南昭雪總覺得，事情有些怪異。</br>　　南運(yùn)程雖不是什么做生意的好手，但還是那句話，南家的根基在，即便生意不好，平進(jìn)平出已經(jīng)是極限，不會賠到這個份兒上。</br>　　賠了，還要堅(jiān)守著那些鋪?zhàn)硬毁u，為什么？</br>　　這兩點(diǎn)都很奇怪。</br>　　正在翻看，南運(yùn)程回來了。</br>　　他這個年過的簡直是無比糟心。</br>　　出去收賬時發(fā)現(xiàn)，好多處生意竟然都被擠得干不下去，早已經(jīng)負(fù)債累累。</br>　　本來想那幾個鋪?zhàn)由夂茫苤苻D(zhuǎn)一下，結(jié)果好的卻成了最壞的。</br>　　更糟的是，回到府里，才聽說他的妾室阮氏不知怎么的，突然失蹤不見，連個字條都沒條。</br>　　還聽說他女兒居然上了金殿，說什么懷了太子的孩子，結(jié)果當(dāng)場喪命。</br>　　南運(yùn)程嚇得好幾天沒敢出門，生怕有人來抓他。</br>　　他躲在家里頓足捶胸，不斷咒罵，罵女人沒一個好的，無論是嫁他的還是他生的，都是來討債的。</br>　　惶惶過了幾天，始終沒什么事發(fā)生，他心里才好受了些。</br>　　哪知道，鋪?zhàn)佑殖隽瞬碜樱f般無奈，他才兵行險招，偷偷去看雍王。</br>　　一抬眼，看到書房里亮著燈。</br>　　他不禁有點(diǎn)納悶：出去沒滅燈嗎？不應(yīng)該呀。</br>　　快步推開門，一眼看到封天極和南昭雪。</br>　　他呆愣一瞬：“你……你怎么在這？”</br>　　他驚愕又緊張，想罵又不敢，生生把話咽下。</br>　　“怎么？南家的生意做散了，把規(guī)矩也忘了？”封天極不慌不忙。</br>　　南運(yùn)程臉紅心跳，趕緊垂首行禮：“見過王爺。”</br>　　封天極不答，也不叫起。</br>　　南運(yùn)程咬著后槽牙：“見過王妃。”</br>　　南昭雪鼻子里“嗯”一聲：“干什么去了？賞燈去了？”</br>　　南運(yùn)程哪有什么心思賞燈，也懶得找別的借口，順著往下說：“是。”</br>　　“紫山朝寺的燈，好看嗎？”</br>　　南運(yùn)程霍然抬頭，神色震驚。</br>　　“不必這么驚訝，”南昭雪似笑非笑，“你是為雍王效力，本王妃早就知道了。</br>　　只不過，之前一直有重要的事，就沒有把你的事放在心上。</br>　　今天本王妃得空，好好說說吧！</br>　　怎么個意思？你一個商人而已，怎么誰當(dāng)皇帝，和你這么大關(guān)系，以至于你這么熱衷？</br>　　說說，雍王都許給你什么了？”</br>　　南運(yùn)程心尖顫抖，呼吸都有點(diǎn)透不上來。</br>　　想否認(rèn)，但又覺得行不通。</br>　　南昭雪說得如此詳細(xì)，連他去紫山朝寺都知道了，還有什么可否認(rèn)的？</br>　　但是，他要怎么承認(rèn)？怎么能承認(rèn)？</br>　　一時間，南運(yùn)程頭腦一片漿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