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勝回頭看南昭雪，眼神詢問她的意思。</br>　　南昭雪淺笑：“伙計，店里是來了什么女貴客嗎？”</br>　　小學徒一怔，打量她道：“沒錯，夫人怎么知道？”</br>　　“胡老先生是因為這位女貴客來的？”</br>　　小學徒眼睛微亮：“您真是神了，又被您猜中了。”</br>　　“能否通傳一聲，我也想見見胡老先生。”</br>　　小學徒有點為難：“夫人，不是小人不給您通傳，實在是老先生這幾年不坐堂，今日來，也并非是坐堂的，而是因為那位女貴客手里有上好的藥，老先生才過來的。您若是想看病，我們胡大夫也是不差的。”</br>　　“我并非看病，是有醫(yī)術上的事，想要交流一二，”南昭雪拿出一張東西，交給百勝，“你隨他去，交給胡老先生。”</br>　　“是。”</br>　　小學徒心里狐疑，覺得南昭雪如此年輕，又是個女子，能什么醫(yī)術和老先生交流？</br>　　這口氣……未免太大了吧？</br>　　不過，胡家家風嚴謹，不準以貌許人，更不能妄下定論看不起別人，他不敢多說。</br>　　百勝隨他上了二樓，南昭雪在一樓耐心等待。</br>　　她站在靠窗的位子，目光在外面的那輛馬車一掠，微微一疑。</br>　　再次看向二樓，微微挑了挑眉梢。</br>　　她大概能猜到，樓上的女貴客，究竟是什么人了。</br>　　難怪，會用這種香。</br>　　沒過多久，百勝和小學徒便下樓來。</br>　　百勝一臉淡然，毫不意外，小學徒卻是驚疑不定。</br>　　“夫人，老先生請您上樓去。”</br>　　“好。”</br>　　剛到二樓，胡老先生已經站在門口等候，看到她來，上下打量幾眼。</br>　　南昭雪淺笑點頭：“老先生，可滿意嗎？”</br>　　胡老先生手里捏著那張卡片：“滿意，滿意。不過，真能作數(shù)嗎？”</br>　　“這是自然，我說一不二，時遷沒和您說過？”</br>　　胡老先生眼睛放光：“說了，但沒想到，您會親自到老夫這里來，是有什么需要的嗎？老夫讓孫兒準備。”</br>　　“沒什么，就是進來看看，趕巧知道您也在，就冒昧拜見，感謝您上次相助之情。”</br>　　以南昭雪的身份，實在談不上“拜見”二字，但她記得封天極說過，皇帝都是拉攏過這位老先生，讓他去太醫(yī)院的。</br>　　那她今日就是以晚輩的身份，而不是王妃。</br>　　胡老先生摸著胡子，眼睛微彎：“好說，上次的事老夫也得了不少實惠，里面請吧。”</br>　　南昭雪進屋，屋里還有一位年輕男子，和兩名女子。</br>　　年輕男子相貌輪廓和胡老先生相仿，想必就是胡、公子。</br>　　那兩名女子，一個是丫環(huán)打扮，另一個戴著帷帽，看不見容貌。</br>　　她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巧精致的盒子，盒子蓋著，不知道裝的是什么。</br>　　見胡老先生客氣地把南昭雪請進來，胡、公子有點意外。</br>　　“祖父，這位是……”</br>　　“這位是戰(zhàn)……”胡老先生還沒說完，南昭雪略一點頭，“叫我六夫人便好。”</br>　　“六夫人，”胡、公子拱拱手，命人上茶。</br>　　胡老先生請南昭雪上座：“夫人，我聽時遷說，您也懂醫(yī)術？”</br>　　“略懂一二。”</br>　　胡老先生立即道：“不知夫人是擅長哪方面的？”</br>　　“各方面，都會一些，比較喜歡的還是毒。”</br>　　胡老先生：“……”</br>　　胡、公子忍不住出聲道：“毒？”</br>　　“正是。”</br>　　“可是，醫(yī)者不應該是救人的嗎？毒是用來害人的，怎可混為一談？”</br>　　南昭雪看一眼胡老先生，他摸著胡子瞇著眼睛，沒有說話。</br>　　南昭雪笑笑：“胡、公子，醫(yī)者是救人的，這不假，為醫(yī)者，寧可藥柜三尺塵，但愿天下無病人，無論什么時候，純粹的醫(yī)者，都值得人尊敬。”</br>　　“那……”</br>　　“可是，為醫(yī)者，也不能被禁錮住，醫(yī)毒從來不分家，毒有什么錯？你忘了，還有以毒攻毒一說，錯的不是毒，而是用毒害人的人。”</br>　　胡、公子微微一怔，喃喃地重復著南昭雪的話。</br>　　他忽然站起來，對著南昭雪行了個禮：“夫人當頭棒喝，是我狹隘了。”</br>　　胡老先生點頭微笑：“我這個孫子，哪里都好，就是有點執(zhí)拗，正是因為這個性格，束縛了眼界，今日真是要多謝您，替我點撥開。”</br>　　“您言重了，”南昭雪搖頭，“胡、公子聰慧，很多事情其實就差一層窗戶紙，就差這一點，我只是實話實說。”</br>　　自從南昭雪出現(xiàn)，胡家爺孫倆的注意力就都被她吸引走了。</br>　　那對主仆倒被晾起來。</br>　　那個小丫環(huán)有點忍不了。</br>　　“胡大夫，我們這藥，您還要不要了？我們小姐可是聽說您的名聲，這才過來一見，若是換成旁人，求我們，我們都不會來。”</br>　　“宣兒，”小姐適時開口，“不可胡言亂語。”</br>　　“奴婢哪里胡說了？明明就是事實！”</br>　　南昭雪目光輕掃：“這位是……”</br>　　“這是我家小姐，”小丫環(huán)抬著下巴，上前一步，“我家小姐的醫(yī)術可高明著，在我們那邊都是門庭若市，求醫(yī)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br>　　“可不像有的人，這會一點兒，那會一點兒，就來充什么天才，還給別人講道理。”</br>　　野風繃著臉：“你說誰？”</br>　　小丫環(huán)看她臉色陰沉，手里還拿著刀，多少有點膽怯，但還是小聲回道：“誰說了這話就是誰。”</br>　　野風想上前揍她，南昭雪道：“野風，不必如此。”</br>　　野風抿抿唇，又退回去。</br>　　小丫環(huán)卻得十進尺：“野風？這名字真是……哼。”</br>　　“好了，宣兒，不許亂說。”</br>　　南昭雪看著那位小姐說：“你可以再晚點開口，別只會等你的丫環(huán)把想說的都說完了，可以等她挨完了打，再說也可以。”</br>　　那位小姐戴著帷帽，也不知道此時是什么表情，但她兩手交握，手指上的青筋明顯。</br>　　“你……”小丫環(huán)不服，野風一舉手中刀，又把她嚇回去。</br>　　小姐起身道：“胡老先生，看來，您對我的藥膏是沒什么興趣了，那我就此告辭了。”</br>　　胡老先生清清嗓子，心里有點遺憾，他不是不感興趣，就是剛才見到南昭雪，有點太激動，忘乎所以了。</br>　　正想著怎么挽回一下，南昭雪道：“不知小姐拿來的是什么寶貴的藥膏？可否容我一看？”</br>　　小丫環(huán)嘀咕道：“我家小姐的東西可金貴著，不是什么人都能看。”</br>　　南昭雪似笑非笑：“不是我夸口，這世間的藥，不管有多金貴，只要我看了，就能說得出，它都包含哪幾位藥，當然，如果小姐擔心，可以不看。”</br>　　這明顯就是將軍。</br>　　小丫環(huán)嗤笑：“這還不叫夸口？這夸得也太大了吧？看了就能說得出，騙誰呢？”</br>　　“是不是騙，一看便知。問題是，你敢嗎？”</br>　　南昭雪盯著那道薄薄的紗，仿佛能夠看得穿，看得到那張臉上現(xiàn)在的狐疑和算計。</br>　　胡老大夫摸著胡子一言不發(fā)，他也想知道，這個女子，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